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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佛子換心之后 第115節

    然而天子面前的這張百家被,上面每一塊布上都寫了紅色的一個“苦”字, 字跡各有不同, 角落還用黑色墨水寫上名字。

    密密麻麻的“苦”字和名姓觸目驚心, 代表著祝愿的福物如今全是刻骨銘心的哀怨和憎恨。

    百家被微微濕潤, 摸起來帶著涼意, 背面是一封信, 墨跡在布上暈染開。

    信的內容簡潔明了, 主要描述國舅爺私吞潮州救命糧的事件, 字字珠璣,字里行間都是百姓的苦,對于國舅爺的行為沒有任何主觀評價,十分克制地客觀陳述事情經過。

    百家被旁邊是一張奏折和一封信,奏折是周谷禮呈上,總結潮州近段發生的大大小小事情,包括從疫病出現到治好疫病的整個過程、潮州如今的情況,還有國舅爺把糧留在梧鎮,他帶人去搬到潮州等等。

    公事公辦,口吻十分客觀。

    信里的內容就更私人化,竟然周谷禮的請罪文,說自己不該私自將國舅爺軟禁,國舅爺或許留糧另有用處,他不該自作主張去梧鎮把糧食拉到潮州去。

    三樣東西同時呈上來,天子看過一遍,右手扶著頭,只覺腦袋突突疼。

    周谷禮這哪是請罪,明明就是綿里藏針地針對國舅爺,坐實吞糧一事。

    目光落在“疫病”兩字上,他又想起今日找來的夢蓬萊一行人,補償沒還有談好,這也是件頭疼的事,夢蓬萊的一點風吹草動,對他們凡人而言就是一場大災難。

    大門輕輕敲響,天子捏著鼻梁,“什么事?”

    門外大太監喊道:“圣上,國舅爺求見。”

    天子猛地拍一下桌子,“他竟然還有臉來見朕,讓他進來!”

    國舅爺一進門,還沒看看清天子的表情,立即跪在地上哭喊。

    “圣上,你要為我做主啊!潮州那些刁民,他們不僅軟禁我不給我飯吃,還朝我扔泥,你說這事要是傳出去,朝廷的臉往哪擱?”

    天子的頭被嚎得更疼,他問道:“梧鎮的糧是怎么回事?”

    “下雨天路不好走,我這不是想著把糧食分成兩批好趕路快一點,先送第一批過去救急嗎?”國舅爺立即道。

    “是不是周谷禮說了什么?他那是故意污蔑我,圣上,我什么人你還不清楚嗎?我可是看著你長大的,你可不能任由別人潑我臟水!”

    天子怒極反笑,“污蔑?那百姓說你的不對,也都是污蔑?”

    國舅爺語速極快,不帶一點停頓,“百姓大多愚昧,他們可能是被人蒙騙不知真相,潮州都快成周谷禮的天下了,他說什么百姓信什么,威信都快壓過京城,這怎么能行呢?!”

    國舅爺一張嘴舌燦蓮花,咬死一切都是周谷禮的栽贓陷害,無論說什么他都有理由反駁。

    天子看著面前這張與過世母親六分相似的臉,就是因為這樣臉,他縱容舅舅一次又一次。

    他知道舅舅手不干凈,平時做點小動作他也睜一只眼閉一只眼,沒想到對方竟然膽大如此,這般嚴重的天災之下還敢藏糧食。

    朝中梁家勢力加重,或許就是看出他的縱容,他們膽子越來越大,現在都已經把他當成小兒來糊弄。

    天子:“梁輝!”

    國舅爺一個激靈,“唉喲,叫那么大聲干什么,這次就當我錯了行不行?我下一次一定好好按照你說的做。”

    天子移開目光,“來人,把梁輝打入天牢,待審!”

    國舅爺驚呆,這才真正慌張起來,“好外甥,你不是來真的吧?關個禁閉就行了,怎么還去天牢?”

    大門推開,走進兩個身強力壯的侍衛,兩人一左一右扣住國舅爺的手臂,將人直接拖走。

    天子揉揉額頭,站起去往夢蓬萊修士所居住的地方。

    半個月之后,經過多方博弈,國舅爺和一眾官員被判死刑,還特意從京城把人運到潮州去行刑。

    行刑當日,萬人空巷,上至八十老者,下至八歲稚童全部出門看惡人被砍頭,行刑場的階梯都快被人擠人的百姓踏平。

    每一個人頭落下,人群便會響起一陣歡呼,熱鬧地猶如過年一般。

    柳白等人最開始遇到的小女孩橙兒命大,撐到最后活下來,柳白把她送回婦人身邊,讓她們母女團聚。

    關于國舅爺的后續他們并不知曉,他們已經早早告別周谷禮和夏瑾檸,離開風陵渡,回到夢蓬萊。

    湛塵醒在國舅爺回京的那天清晨,醒來的一句話就是問姚珂卉:“千殺樓在哪?”

    一旁的柳白習慣性用絲線纏住他的手腕,想看看他的脈象如何,湛塵手指微動,業火將絲線燒盡。

    柳白一愣,眉頭緊皺,感覺湛塵好像有點不一樣,又說不上來哪里不同,好像是面相有點變化,改變非常細微,但就是這微小的變動讓他看上去比先前更鋒利。

    若說先前的湛塵是遠離凡塵的淡漠,如今還是不食人間煙火的樣子,但從精神上的渡人變為生理上的“渡人”,一身殺戮氣,雙眼似被黑霧籠罩。

    “你怎么……”柳白話問到一半,話題突然轉向,“你的修為怎么變得這么高?

    嗑藥都沒這么快,仿佛一個嬰孩直接變成成年人。

    湛塵看都沒看柳白一眼,從始至終都盯著姚珂卉一人。

    姚珂卉:“你要去救人?別沖動,伏冷霖沒那么好對付。”

    空氣中的壓力突然增大,厚重威壓壓在柳白和姚珂卉身上,兩人同時變了臉色。

    兩道身影急匆匆從門外沖進來,麥青大聲道:“好強大的威壓,有敵襲……”

    聲調驟然下降,然后他以更大的嗓門吼道:“湛塵你腦子是被凍壞了還是進水了,大早上干什么呢?!”

    業火無聲燃起,然而麥青可不怕,他手里捏著湛塵的命脈。

    “你敢動我試試,這里誰不是花燃的朋友,但凡我們在你手下受傷,你看花燃會不會和你翻臉?”

    簡單直白一席話,湛塵停下手,又問一遍,“我的耐心有限,千殺樓在哪?”

    姚珂卉眼神復雜,運轉靈力在半空繪制出夢蓬萊的簡易地圖,指尖點在地圖的右上角一處。

    “千殺樓外布有殺陣和重兵把守,陣法每日一變,我也不知道都有哪些陣型。”

    闖過層層防護之后還要面對千殺樓的無數刺客,從千殺樓建成以來,也有零星幾個不怕死的修士想硬闖千殺樓,結局是變成千殺樓廚子的盤中餐,無一例外。

    得到答案的湛塵站起就走,如一陣風吹過,沒有留下任何痕跡。

    麥青看著湛塵離開的方向,心中升起不太好的預感,“他這是什么情況?吃火藥了?”

    “我也不知道。”柳白搖頭,附在身上的寒意隨著湛塵離開而消散。

    他們之間原先怎么說也有那么一丟丟道友情誼,睡一覺起來,湛塵似乎變得格外冷漠,他懷疑若是他們死在湛塵面前,湛塵都不會眨一下眼睛。

    如今風陵渡只剩下他們四個人,疫病的事情已經了結,陰雨也徹底停下,溝通的事情有派駐的人處理,他們沒有繼續待下去的理由。

    四人回到夢蓬萊,熱衷于往藥谷撿人的柳白問姚珂卉:“既然你也想學醫,不如加入我們藥谷吧?”

    姚珂卉拒絕:“我不會加入任何門派。”

    她說完便瀟灑離開,毫不拖泥帶水,也沒有任何告別的話語。

    藥谷三人自然是回師門復命,至于花燃怎么辦……他們現在還沒有頭緒,又不能像湛塵一樣直接硬闖,三個醫修過去就是給人送人頭。

    風陵渡風云變化的時候,花燃在地牢里無聊得要長蘑菇。

    手腕處有一條細細的疤痕,是這段時間放血時反反復復割的,此時的情況有點像在望潮城的時候,也是這樣定時被放血。

    不同的是現在這里只有她一個人,沒有一個可以說話的海妖,她也不能離開地牢,取血的人到點會自動來地牢。

    聯系一連串的事情,她對伏冷霖的行為有所猜測。

    每日來取血的人氣息混亂,這樣的氣息她接觸過不少,都是之前遇到的在各個千殺樓據點做事的人身上。

    他們通過各種方式和手段,最終所做的就只有一件事,那就是煉丹,每一個據點都少不了煉丹爐。

    這些人血練出來的丹藥可以增強修為,只是不太好控制,吃下丹藥之后氣息混亂靈力不穩,有走火入魔的風險。

    聯想到之前伏冷霖統治天下的目的,以及把她困在這里的做法,難道伏冷霖想拿她來到煉丹?

    世間修士千千萬,她三番兩次和伏冷霖做對,他竟然不殺她,不像對待其他人那樣一刀了結性命。

    她還活著是因為伏冷霖要取她的血,是她的血更特殊還是伏冷霖單純不想浪費資源順道拿點血?

    第108章 真相

    ◎所有一切揭開迷霧◎

    地牢寂靜幽暗, 打開門時從縫隙里鉆入的陽光有些刺眼,花燃瞇起眼睛。

    體內失去大量血液讓她感覺疲倦,此時看到來人也懶得花費力氣去打招呼, 依靠在背后的鐵柱上一動不動。

    聞驚風走近, 細致地為她整理凌亂的頭發, “喝水嗎?”

    花燃點頭。

    清冽的水流過干燥起皮的嘴唇, 滋潤喉舌,泡著她的藍色藥水苦得要死,根本無法入口,雖說不喝水也不會死, 但格外難受。

    花燃像棵干枯的雜草, 慢慢晃動長發,露出一張蒼白的臉。

    喝過水,她微微精神了些,抬眼打量聞驚風, 招呼道:“好久不見,看來你過得挺好, 竟然還能來看我。”

    她被完全禁錮在地牢中,沒吃沒喝只有一粒讓她餓不死的辟谷丹,除了取血的影之外她沒見過第二個人, 她的對頭不少, 竟然沒人來冷嘲熱諷, 想來應該是伏冷霖故意不讓人靠近。

    既然聞驚風是這個例外, 說明他對伏冷霖來說是一把很好用的刀, 接觸到很多別人不知道的東西。

    聞驚風:“我為了來見你可是想盡辦法, 看到我不高興嗎?”

    “高興啊。”花燃勾起嘴角。

    伏冷霖自以為一切都在掌控之中, 卻不知最大的威脅就在身邊, 聞驚風這把刀可是會弒主的。

    花燃咳嗽幾下,喘著氣,緩緩開口:“人和人真是不能比,我們同一批進來的人,死的死,逃叛的逃叛,我淪為階下囚,只有你步步高升,恭喜啊。”

    聞驚風:“千殺樓很多刺客分兩種,一種是樓里專門召集的孤兒,一種是樓主滅敵滿門后留下的孩子,等孩子流浪一段時間,受盡苦楚后樓主再把人撿回來。”

    “我知道啊,我和姚珂卉就是第二種,伏冷霖狂妄自大,喜愛玩弄人心,這種游戲簡直太對他胃口。”花燃嘴角溢出冷笑。

    聞驚風搖頭:“你是第三種。”

    花燃:“第三種?”

    地牢寂靜,聞驚風背著光站立,臉上表情被陰影籠罩,聲音像是來自冰冷遙遠的天外,“你是樓主創造出來的存在。”

    花燃安靜思考幾秒,才消化掉聞驚風的這句話。

    她面無表情道:“你的意思是伏冷霖是我爹?那他的冷酷真是出乎我的想象,把我生下來就為了拿我煉丹給他鋪路。”

    “大差不差吧。”聞驚風故作的深沉散去,恢復嬉鬧的模樣。

    “我知道這聽起來像假的,但是你仔細想想,你在千殺樓里是不是很特殊?唯一一個擁有樓主親手布下的護身陣,要不是這個陣法,你十九歲那年早就死了。”

    花燃下意識想摸摸額頭,手剛一抬起,縮著手腕的鐵鏈便鐺鐺作響。

    她身上確實有伏冷霖布下的陣法,在被關進地牢之前就已經被他消除,原來這不是每個人都有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