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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里燒起火把,又倒上了水,滾滾濃煙直往上冒。烏鴉們被熏得嘎嘎亂叫,在屋頂盤旋,霍水仙又讓人把過年的爆竹拿了出來,霹靂啪來震天響,那些烏鴉嚇得到處亂飛,報復似的拉了不少鳥屎,終于飛走了。回屋一看,漢產還是安靜地躺著,沒有呼吸也沒有脈搏,但身體也沒有發硬,還是軟軟的,臉色也很紅潤,霍水仙放下心來,把那兩個仆人喊了過去,仔細詢問魚客遇神女的事。當初和氏在魚客的威壓下不敢過多詢問,因此霍水仙到現在都沒弄清這漢水神女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又和烏鴉牽扯不清。這兩仆人雖說是和氏買的,但長期跟著魚客,跟魚客倒是一條心。他們本打定主意不說,但是見到主母端正地坐在堂屋主椅之中,通身的威壓和壓制,兩人雙腿顫抖,竹筒倒豆子一樣全給說了出來。阿福說,去時他們經過湖北漢水的吳王廟,那廟香火不勝,沒有廟祝,倒有很多流浪漢躺在里面避風雨。魚客說曾在這處受吳王恩惠,當即命仆人擺了香案,擺上了豬頭整雞等等,先拜了吳王塑像,又招呼空中盤旋不已的烏鴉下來吃rou。那些烏黑油亮的烏鴉聽得懂人話一般,紛紛飛下來啄食。魚客當時還大聲說了句:“你們中若有竹青,請留下來。”阿福和阿喜都看傻了,又驚又奇,他們既不明白為什么主人要在這個小廟中祭拜,也不明白為什么明明主人囊中羞澀,還要請這些畜生吃rou。高中之后,又回到此處,魚客又這么祭拜一番,而后坐上了船,打算回家。誰料,一覺醒來,魚客不見了!阿福和阿喜在漢水一帶遍地尋訪,活不見人死不見尸。船老大打算不等了,要走人,誰料船纜死活解不開,三人只能守著船苦等。三個月后,阿福和阿喜幾乎都已經確信主人客死他鄉,準備跑路了,魚客回來了。魚客衣著光鮮,身上又有了錢,春風得意,自言上次落榜,流浪至此,魂魄離體,成了吳王手下的神將,吳王還將一名神女許配于他。三個月前,神女思念他,這才把他留下來,當了三個月的快活夫妻。倆仆人登時又羨慕又敬畏,魚客囑咐他們不可瞎說,他們也就守口如瓶,不曾與別人講過。霍水仙聽到此處,心中起疑,若真是神明,怎么會無緣無故奪取生人的魂魄來做自家的兵士?那神女白白害魚客家人擔心,也不曾想過托一句話、言語一聲嗎?明明知道魚客家中已經娶妻,卻還說什么第二個家,妻不妻,妾不妾,真的是神女?當下讓阿福去酒樓把魚客喊回來,自己則躲到內室中,想要把藏在懷里的黑羽衣給毀了。這羽衣倒真是個寶貝,一剪子下去又恢復如初,水浸不透、火燒不爛。霍水仙想了想,將佛堂里白玉觀音手中玉凈瓶內的一點殘水給倒在那黑衣上,剎那間黑羽衣仿佛被灼傷一樣,破了個大洞,霧氣蒸騰,散發出惡心的味道。霍水仙再拿燭火去燒,這次倒是容易,一下子燒得個一干二凈。霍水仙把門都開了通風,趕回臥室中,揉紅了眼睛,坐在床邊摸著孩子,低聲哭泣。喝得微醺的魚客匆匆趕回來,見到愛子已死,全無氣息,當下怒極攻心,一個大巴掌扇向霍水仙。霍水仙一低頭躲了過去,忙喊道:“相公且慢,漢產沒有死。”這名字也是用心良苦,恐怕是為了提醒這孩子別忘了自己是在漢水所生,不要忘了那邊的親生母親。“崽氣都沒了,你眼瞎嗎?”魚客沒好氣道,他在路上就聽說了烏鴉來鬧的事兒,這可怎么跟竹青交代?會不會是竹青知道漢產出事了,來要人了?和氏這娘們真是屁都不懂!魚客一把推開霍水仙,急著去找黑羽衣,他要趕緊飛去漢水跟竹青商量一下。“孩子躺了兩三個時辰了,尸身沒涼沒硬,倒還有些溫熱,我看像是離魂之癥。我們去請個道士來看看吧。”“婦道人家懂什么?你看像離魂,我看還像被你害的!毒婦!”魚客一甩袖子急急往外走,不多久又一腳踹開門,闖進來高聲呵斥道:“你去我書房了?拿了什么東西?”霍水仙冷笑道:“你書房鎖得跟鐵桶一樣,我是能穿墻還是能上房,怎么進去?別丟了東西就把屎盆子往我身上扣,你也不看看,你這魚家有多少東西是拿我的嫁妝填的!我倆定的是娃娃親,我和家發了家可沒忘了這約定,大把的錢財陪嫁進來,你們家衣食住行,哪一樣不是花我的嫁妝?”魚客這人欺軟怕硬,霍水仙一硬氣,他的氣勢倒弱了三分,也不高聲喊了,只道:“這些事都拿出來提什么?沒拿就沒拿,倒扯出一堆有的沒的。”魚家一家的吃穿用度都在和氏身上,反而和氏卻被被公婆欺負,被相公不喜,這和氏真是包子得可以。“我怎么就不能說了?我行得正坐得直,沒偷沒搶,不吃別人的飯。倒是你,說是中了個舉人,卻連個官兒都沒有,整日耗在家里吃我的、用我的,你算什么男人?”魚客聽到那句“算什么男人”揚起巴掌又要打人,被霍水仙一瞪眼,嚇了一跳,倒自己尷尬地把手放下了,罵道:“不守婦道!崽這般樣子,你還要鬧得雞犬不寧,家門不幸啊家門不幸。當初要修了你,還是竹青給勸了下來,你現在倒是作威作福了,還要把竹青的孩子弄死,世間怎么有你這般心如蛇蝎的惡婦?”霍水仙懶得管他的搬弄是非,只把東西收拾收拾道:“既然你不愿找個道士來,又說是我的過錯,那我只有抱著孩子去漢水負荊請罪了。”魚客慌張道:“那是神仙住的地方,你一個凡人怎么去?”“你不也是凡人?”“我當然不一樣。”魚客有些自得,隨后又頹唐道:“可惜竹青給我的羽衣不見了。”“漢水就在那里又不會走,我們坐馬車趕過去!”霍水仙道。魚客見霍水仙這會兒不想剛才那般劍拔弩張,也松了口氣,就坡下驢道:“那也只能如此。”兩人當晚出發,一路舟車勞頓,歷盡半個月才趕到漢水,一路上漢產就像睡著了一樣,沒有任何反應。魚客找不到當初竹青住的地方,只得又在吳王廟中祭拜。那些流浪漢都認得魚客了,卻也沒人上前來搭訕。當初魚客暈倒在廟中多日不醒,他們輪流著照顧,沒讓他被野狗拖走,現在這魚客中了舉人,有了錢,不會回報當年的恩人,反而把食物扔給該死的烏鴉去吃,實在是一種羞辱!魚客當然顧不上這些人的想法,他迫切地想要見到竹青。夜間,霍水仙抱著孩子,寸步不離地跟著魚客。魚客擔心她黏著,竹青不敢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