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舊友

    手機在桌上震動三下之后被拿起，許漁瞟了眼上面陌生的電話號碼，看了下歸屬地顯示為C市。

    她下意識地以為是sao擾電話，正準備按掉的時候卻不小心按成了旁邊的接聽，聽筒里有人喊她：喂，是許漁嗎？

    喂，您好，請問您是？

    是我啦，我！

    說話的男人聲音富有活力，許漁皺眉想了幾秒種后，試探性的喊出了一個名字：魏知舟？

    是我，好久沒見，你現在怎么樣？我到A市出差，晚上一起吃飯？對方立馬笑了一聲，顯然對她的回答感到開心不已。

    許漁無暇顧及這兩個突如其來的問題，她現在最關心的是魏知舟從哪里找到她的電話。

    你怎么有我的電話？

    找周芳要的，她說她還在跟你聯系。

    周芳是許漁從高中到現在唯二還有聯系的人。

    魏知舟對她略過自己的問題沒有任何不滿，耐著性子又問一遍：晚上一起吃飯？

    許漁本想拒絕，但腦子猛地浮現出魏知舟上高中時候的樣子，不知怎么突然就一下子猶豫了起來。

    她和魏知舟曾是同學，是舊友，曾經是無話不談的親密關系，多年后有機會再見面，于情于理她都不應該拒絕。

    許漁握住手機，悄悄掩埋干凈心底那點不可言說的幽怨，欣然接受了魏知舟的邀約。

    下班時間，待辦公室的同事都走完，許漁轉到衛生間補妝，她對著鏡子涂完口紅，然后盯住自己的眼睛看了一會兒。

    許漁身材高挑曼妙，容貌嬌嬈嫵媚，眼睛尤為出色，大而上挑，睫毛濃密，眨眼的時候像是蝴蝶在飛，許多人都夸她是個美人，只是不太愛跟人打交道。

    這樣的她上高中那會兒可謂是天壤之別。

    許漁跟魏知舟的第一次見面，是高中開學的第一次課。她因為個子長得很高，所以被安排坐在最后一排，隔壁的同桌就是魏知舟。

    魏知舟皮膚很白，個子比她還要高一截，許漁拿著書包坐到他邊上的時候，聽見班里其他的女生望向他們這邊竊竊私語。

    在旁人眼里，能夠和長相出眾的男同學坐在一起，算是老天爺對她的恩賜，畢竟讀書時候的她不如現在苗條，肥胖加上過于安靜的性格，導致她和魏知舟坐在一起，像極了丑小鴨攀上白天鵝。

    但許漁本人在魏知舟面前卻從不膽怯，跟常年霸榜年級第一的她相比，魏知舟皮囊雖美卻腦袋空空，經常要拜托許漁幫他補習功課。

    俗話說的，日久生情，兩人來往時間長了，許漁不知道從那一天開始，莫名其妙就喜歡上了這個花瓶，雖然他們無論是從外貌還是智商上都不般配，但許漁無法控制自己內心深處的真實感情。

    不過好在，強烈的自尊心壓迫著她不敢做出任何出格的事情，故而許漁跟魏知舟的關系，亦止步于可以一起說老師壞話的好朋友同桌。

    在許漁長達三年的耐心指導下，魏知舟爭氣地考上了北方的一所重點大學，而許漁則被報送上了Z大。

    高中畢業那天，魏知舟死皮賴臉拉著要請她吃飯，還特地選了一家法國餐廳。雖然老板和主廚都是地地道道的中國人，但許漁依舊無比感動，欣然赴約。

    餐廳里音樂、氣氛都到位了，灌下一杯長城干紅的許漁也覺得是時候了，于是她鼓起勇氣對著費勁扒拉牛扒的魏知舟，紅著臉小聲說：我覺得，我好像有點喜歡你。

    豈料，魏知舟聽后一臉無辜：你怎么不早說啊！我上午才接受了袁心怡的表白。

    比起被拒絕，這樣匪夷所思的語言表達更令人深感震驚，她忍不住瞪大眼睛望著他問：你到底是怎么考上大學的？

    在那一刻，許漁無比懊悔自己居然喜歡過這樣一個傻瓜。

    把回憶拉回現實后，許漁已經動作自然地拉開椅背，落座到魏知舟的對面。

    不好意思，今天周五有點堵車，等很久嗎？

    還好，也就比你早到十分鐘。

    魏知舟朝她笑著露出一派大白牙，順手把菜單遞給她，趁點菜的功夫，目光興奮地對著她上下打量。

    我們得有好十幾年不見了吧，你現在居然變得這么漂亮？

    許漁從菜單里抬起頭來看他，魏知舟的目光清澈真誠，看起來不像在撒謊恭維，她恍恍惚惚間，好像感覺一下子回到了高中教室，她的男同桌還是跟以前一樣傻。

    突然從老同學身上找回了些許熟悉的氣息，她原本緊張的神經不由地放松起來：沒有十幾年，八年而已。

    是嗎？那可能是因為我太想你了吧，不是說什么一日不見，如隔三秋......

    許漁忍不住開口打斷：你怎么還跟以前一樣，話那么多。

    真的嗎？但他們都說我變很多。

    他們說你哪里變？

    就長相啊，變帥了很多！魏知舟認真地說。

    許漁被逗笑了，抿了一口白葡萄酒后問他：怎么突然想起要聯系我？說完后，她又補充了句，你怎么知道我在A市？

    拜托，我們只是沒見面，但不是沒有微信。你朋友圈不是發過定位嗎？我還知道你留在S校當教授呢！

    副教授而已，教授還沒評上。她念的直博，今年六月份才入職。

    許漁沒想到他會關注自己的動態，一時之間莫名覺得有些傷感。

    好啦，謝謝關心。所以你現在在哪里高就啊？

    魏知舟嘴里蹦出一家國際知名的投行名字，許漁知道他本科念的法律，有點意外他最后會跟金融打交道：你數學那么差，居然做這一行？

    唉，我也不想啊，還不是家里逼的。

    他從邊上的公文包里摸出一盒名片，從中抽出一張遞給她。許漁接過來看，發現他已經坐到了華北地區ED的位置。

    在投行里摸滾打爬到高位，光靠家世背景遠遠不夠，顯然，他也變了。

    一杯酒喝到快見底的時候，他們的話題也越聊越深，許漁在講述自己家里的貓有多懶的時候，魏知舟突然望著她不說話。

    抱歉，我好像說太多了。她以為他覺得自己太過啰嗦，不知道還該不該繼續貓的話題。

    魏知舟仍然用那種炙熱眼神望著她：沒有，我在認真聽。

    所以，你為什么突然想起來找我？

    因為我想見你。他擺擺手說自己并非臨時起意，好多年不見，我想見見你，看看你現在的生活。

    許漁微微一笑：那你現在看到啦。

    魏知舟的表情開始變得有些傷感：是的，你現在過得很好，比我要好太多。

    怎么這樣說呢？我看你現在過得也很好。

    不......事實上，我剛經歷一次分手。

    許漁臉上的笑容立馬凝固?。汉驮拟?？

    不是，另一個。他嘶啞著嗓音解釋。

    事實上魏知舟跟袁心怡早在五年前就結束了，許漁見證了他們的相愛全過程，也知道是魏知舟是被拋棄的那一個。

    另一個？我記得你當時說要努力追回袁心怡，我還以為你們復合了。

    看來你是真的不關心我呀，我后來跟隔壁學院的學妹在一起了，還發了朋友圈呢。

    她哈哈干笑了兩聲，沒有接他的話。

    魏知舟跟袁心怡還沒分手的時候，他經常夜里給許漁打電話訴說戀愛心事，憑借著年少時期那一點還未完全消散的暗戀情愫，她總是耐心聽著幫忙給意見。

    直到后來他們分手，魏知舟哭著給她打了一夜的電話后，許漁總算是明白了，她浪費了太多的時間和精力在這個男人身上，并且沒有得到何有價值、有意義的回報。

    我覺得你跟我哭也沒什么意義，我要睡覺了，明天還要早起上自習。

    她突然變得冷漠叫魏知舟有些措手不及，待他反應過來之后許漁已經掛掉電話，并且拒接他的所有電話和信息，甚至還屏蔽了他的朋友圈。

    哦對了，我忘記你很討厭我跟你講這種事情。

    沒事。

    今時不同往日，許漁早就不喜歡他了，可以寬容對待這種事情。

    既然你不生氣，那我就講了。

    接著，魏知舟跟她說了自己跟學妹的故事，說到最后他竟跟從前一樣流下淚來：我是真的很喜歡她，可是她覺得我跟她的話題越來越少......我不同意分手，說給彼此一點時間冷靜，結果不到一禮拜她就跟別人好了。

    當面見到的男人眼淚遠比電話里聽到的男人哭泣要震撼得多，許漁慌亂地拿起餐桌的紙巾朝他遞過去，安慰說：別哭啊，你這么優秀一定可以找到更好的。

    她邊說還要邊留神周圍的幾桌，生怕旁人朝他們投來異樣的眼光。

    魏知舟開始小聲抽泣：我真的很喜歡她，我覺得我再也遇不到比她更好的人了。

    許漁感覺到他情緒逐漸失控，便先行一步到前臺結賬，然后抓著他倉皇逃離到戶外，跨出餐廳大門那一刻，她重重呼出一口氣，轉頭問魏知舟：你住在哪里？我叫個車送你過去。

    你不親自送我嗎？

    許漁以為他喝多了：不了，我還有點事情。

    為什么，許漁我不明白。魏知舟抓著她的手腕不肯讓她走。

    餐廳位置在江邊上，這個點路邊上人不多，許漁一把甩開他的手，臉色變得難看起來我聽不懂你在說什么。

    他低聲哀求說：你知道的，許漁.....我只是想有個人陪著。

    我覺得你喝醉了。

    魏知舟像聽不懂她說話一樣，又朝她逼近過來：或許吧......當我現在真的很需要你，而且你不是一直都喜歡我嗎？

    許漁被他的話給驚住了，她生氣的往后連退好幾步大喊：魏知舟，我警告你不要再靠近我！不然我會報警的！

    魏知舟被堅決的態度給嚇住了，愣在原地一下子回過神來。

    抱歉......我

    許漁！

    突如其來的男聲將他的道歉生生掐斷，許漁回過頭看，一道高大的身影朝她這邊快步走來，姿態果斷地將她擋在身后，攔住魏知舟投過來的視線。

    昏暗的夜色里，燈火映照下，年輕英俊的男子穿著一件黑色的長風衣，靜止的空氣將他高挺的鼻梁和流暢的輪廓線，連同精致的五官一起勾勒進委拉士貴支的畫框里，只可惜這位絕色人物像，此時眉頭微微皺著，看上去很是不愉。

    他是誰？魏知舟顯然不清楚他的來歷，偏頭越過對方的肩線，望向后面的許漁。

    許漁張了張嘴，有氣無力地說：他是......

    你好，我叫姜遙，是許漁的男友。

    不等她說完，姜遙已經先朝魏知舟伸出了手，先一步顯示主權。

    魏知舟本身就有點醉，被突如其來的這一招更是搞得暈頭轉向。

    他神情呆滯的伸出手去，豈料對方很不客氣地拿指尖碰了碰后，火速將手收回，隨后拉著許漁漸行漸遠。

    許漁的震驚程度不比魏知舟要低，盯著姜遙線條清晰的下頜問：你怎么會來這里？

    姜遙笑了笑，語氣溫柔又銳利：因為我一直跟著你啊。

    許漁被他的話嚇得毛骨悚然：你剛剛為什么要撒謊？

    撒謊？我沒有啊。

    晚間的風逆著吹，男人的眼睛藏在碎發里，像是夕陽下的湖水，昏暗中閃著瀲滟的光。

    我本來就是你的男友啊，男性床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