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如果重來
第二章 如果重來
如果重來一次,你還會愛上任清云嗎? 如果重來一次30歲,你是不是寧愿從來不知道實情? 在我們結束關系后,我問過自己很多次這兩個問題。但我覺得,這兩個問題實在沒意義。如果可以有如果,我愿意把這個如果花在如果重來一次,你還會選擇出生嗎這個問題上,我會毫不猶豫地按下NO的按鈕,讓關于我的一切都不會發生。 當然了,這世上沒有重來,也沒有如果。 我曾向教堂的神父傾訴過,懺悔我自己。 我想懺悔應該是有用的。 至少我每天不再那么難熬。 ** 從上次和任清云打了個照面后,我在公司里就盡量避著金倪翱走了。就這樣相安無事地過了一周,金倪翱似乎也沒什么特別的反應,大概是任清云沒跟她提過從前吧,又或者說可能傾訴過,只是把我省略了。 我也揣測過,是不是那件事以后,他心里就放下了從前的恨意,于是決定和骯臟的充滿仇恨的從前一刀兩斷,而一個新的對象,一個不摻雜恨意和嫉妒的對象,一個和他只關乎愛情的對象,金倪翱就是他打開新生活的鑰匙。 金倪翱我避得開,但楊和以我避不開。自從上次他故意留我下來看任清云和金倪翱以后,他好像就認為我應該馬上就會接受他了,沒事就在我面前晃悠,上班的時候沒事就要借口去茶水間路過我辦公室,下班以后每天都要問一遍今天要不要他送我回家。我明確拒絕了他并說以后不要再問這些話了,我不會接受你的。他也不以為然,周末甚至還會借口路過我們小區,讓我下來陪他一起去超市買東西。 這個借口很拙劣,但他明顯沒有想要用多高明的借口。他就是想要用這么拙劣的借口來讓我明白他的目的只有一個:和我在一起。我拒絕也沒用,被他的追求搞得不勝其煩,但也不想這么多年的友情就這樣斷掉。 周六這天,他又來到了我家樓下,打電話給我叫我下來跟他去逛超市。我下了樓,看見他正站在車旁等我。 說實話,楊和以和任清云都不是那種符合傳統審美的Omega,相反,他們都很高,甚至和我這個在Beta中算比較高的人一樣高,身材也并不纖細。但他們的氣質卻南轅北轍,任清云大部分情況是個不愛笑的人,只有見到讓他開心的人或者發生什么大好事他才會笑。楊和以倒是個很愛笑的人。 楊和以看見我的身影從樓梯間走下來的時候就笑了:上車吧。我坐上車拉下安全帶,楊和以按了一下START,拉下手剎,打轉方向盤,開出了小區。 我坐在副駕上看著楊和以的側臉。楊和以的側臉棱角分明,眼睛很大,圓圓的,不管看著誰的時候都是笑瞇瞇的;鼻子很高,甚至還有個駝峰;嘴唇很薄,總是保持著微笑的弧度。他見我上車盯著他沒說話,側過頭看了我一眼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我們放點歌聽一下吧,我不是很習慣開車的時候說話。我這技術,一心二用容易出車禍。 我回避了他的眼神:不用放音樂了。我知道你一心不能二用。 楊和以和我還在上一個公司的時候,他剛拿到駕照說要帶我們幾個朋友去兜風,結果只有我來了,坐在副駕上看著他歪七八扭地開,我心驚膽戰,最后當了他幾個周末的教練,他的技術才慢慢好起來,但還是不能一心二用。 是呀,你還是這么了解我。 其實自從我離開那個公司,和章老三一起跳到這個公司進入管理層以后,就很少和楊和以再聯系了。直到今年,楊和以跳到這個公司以后,聯系才慢慢多了起來。他見到我第一面很驚訝:你現在這么這樣了?我都快認不出來你了。 我不是很高興:我是怎么樣。老了還是丑了? 他笑了一下:你在想什么啊。當然都不是了。我只是說你氣質變了。 他剛來的那段時間我們還是經常一起喝酒的,結果有一天他對我說:你知道嗎?你現在氣質變化好大。總是給我一種脆弱的美感。我想,我想要保護你的脆弱。 我第一個反應是這人不會喝糊涂了吧?又反應過來現在我們也才喝了半瓶威士忌不到,他的酒量不至于這么差。又想到他剛才的話,一個Omega說想要保護我,我心里又涌現出一種荒唐的感覺。不是說Omega不能保護別人,只是我好像總是被Omega告白說我想要保護你。那個當下我并沒有應他,只當他是心血來潮,結果現在半年了他還在鍥而不舍,甚至不知道從哪里聽來了我和任清云的事情,專門讓我親眼看看任清云和金倪翱的濃情蜜意。 楊和以和我以前還是正常朋友的時候,我對他的印象是溫暖愛笑很有禮貌的一個人。但自從那次他莫名其妙說了那句很突兀的話開始,他好像就不知道拒絕這兩個字是什么意思,做出的越界事情越來越多,就算我跟他說不要再這樣做,他也還是會這樣做,說什么都沒用,搞得我心力交瘁。 車窗外的景物飛快掠過,下午的烈陽照得人睜不開眼。楊和以把副駕上的遮光板拉下,又把自己的遮光板拉下,又開了二十分鐘,終于到達了目的地。 我和他從地庫坐電梯往上走的時候,我終于問出了憋在心里,之前覺得沒必要問的那句話:其實是你特意招的金倪翱當實習生吧? 楊和以哈哈笑了兩聲,笑瞇瞇地看我,語氣頗為理所當然:人是我招的,但和她在一起的可不是我哦。 電梯到了,他的手又好像很自然地牽起我的手走出電梯:我想在一起的人,還沒答應我呢。 我問出問題以后,覺得頗為后悔,明明知道答案,非得多嘴問一句,讓他又有了借題發揮的機會。跟著他推著手推車逛到了飲料區的時候,他往車里放了幾罐可樂,說:今天給你做可樂雞翅怎么樣? 他的語氣熟稔,感覺這句話沒有任何不對的地方。我只好說:我沒有留你吃飯。他好像很驚訝:你都陪我逛了兩次超市了,這次我要是不給你做次飯感謝你,也太不是朋友了吧。我又只好答應。 我們走到冷凍區,楊和以正彎腰挑雞翅的時候,突然背后有個聲音:夏總,楊總,你們也在這兒逛超市呀。 我回頭,看見了金倪翱,而站在金倪翱身旁的和她推著同一個手推車的人,是任清云。 我感覺冷凍區的冷氣有些太大了,甚至吹得我有點發抖。那股熟悉的,想吐的感覺,又哽在我的喉頭。 上一次看見他,他們的背影模糊,我尚且可以假裝心里無波無瀾。可是今天,白熾燈這么亮,他們的甜蜜,和我內心細細密密的疼痛,都在這樣的燈光下無所遁形。 你好像長高了一點,頭發長了,劉海也梳了上去,眉間的陰郁也不像從前那么濃重了。你的眉眼舒展,眉毛好像被精心修過,丹鳳眼弧度上揚,嘴唇紅潤,唇旁曾經被我反復親過的小痣也還在那里。我以為對你還是十分熟悉的,可是今天看到你,卻也好像不是那么熟悉了。 一只手突然摸上了我的左手,和我十指交握,楊和以出了聲:好巧啊。你和你的Omega男友也來這里逛超市? 金倪翱挽著任清云笑著回應道:是啊,好巧啊!居然在這里也能碰到!又看向我們交握的手,哎呀,楊總,原來你們已經談了呀,虧我還以為你們只是在曖昧呢。不過我不會說出去的啦。又向我們眨了眨眼,我會保密的。 那一定要保密哦。小希還不想說出去。楊和以也笑著朝她眨了眨眼。 我沒有和他在一起。這句話幾乎都在我的舌尖了,可是看見任清云像是在看陌生人一樣的表情,我又只能把這句話咽了回去。我為什么要解釋?我解釋是為了什么呢?我是想解釋給金倪翱聽,還是解釋給我的弟弟,金倪翱的男朋友任清云聽? 最后我也沒反駁,只是對他們兩個笑了笑。 金倪翱看著我的笑容似乎有些揶揄,和我們說了再見后就拉著任清云走了。但楊和以還是沒松開我的手:抱歉。剛才冒犯你了。 我只好說:沒事。你先把手松開吧。 他松開了我的手繼續挑雞翅。這時候我已經沒什么心情再繼續逛超市了,陪著楊和以又逛了十幾分鐘超市,隨便買了點東西就回了家。 把車停穩后,我和楊和以一人一個袋子上了電梯,這頓飯最后我也沒讓楊和以自己做飯。我讓他把東西都幫我放一下就去廚房做了飯。 飯桌上我對他很嚴肅地說:我不會順水推舟就和你在一起的。以后不要再這樣了。周一你自己去和金倪翱解釋。 他看我很嚴肅的表情,好像很受傷,失落地說了一句:好吧。 我不想下他的面子,就略過這件事了,起了別的話頭。后來他和我東聊一句,西聊一句,但是誰也沒再提到剛才的事情。 晚飯后我送楊和以下電梯,發現對門的小年輕在搬箱子。這個小年輕剛搬來的時候來帶著他自己烤的餅干敲過門,說希望以后可以和鄰居好好相處,后來也打過幾次照面,看見他自己一個人搬箱子,我就順便幫他搬進了電梯,順口問道:怎么這么多箱子?他不好意思道:謝謝你啊,夏哥,麻煩你幫我搬箱子。又頓了頓說:我要搬家啦。我工作換了。 我沒有再多問,下了電梯,和楊和以說了再見,又幫小年輕把箱子搬上車,就回家了。 晚上做了會兒工作就準備睡覺了,我躺在床上腦袋昏昏沉沉,卻怎么也睡不著。腦子里總是想起28歲的事情,想起29歲的事情,想起30歲的事情。 想起你。 好吧好吧。明明之前還下定好決心跟你說再見,到了現在,卻又忍不住再想起你。但是人游移不定本來就是很正常的事情。 我想我可能暫時還是沒法說再見。 我想是的,我很沒用。 我想懺悔。 懺悔我的沒用。 懺悔我的恨,我背德的留戀,和我的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