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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我有點想你
晨早的日光在臨近11點時變得熱烈，然而盡管這個季節(jié)把所有人都變成蒸屜里小籠包，大家也都愿意在綠茵場上花費一點時間，留存下關(guān)于大學(xué)最美好的記憶。 人很多，勾老師覺得適合取景的地方還有人在拍照，我們只能先在陰涼地等一等。 在等人的間隙，我跑去不遠處的校超買了水。身為這個宿舍年紀最小的人，我常常被打發(fā)去做這種事。以往我不怎么答應(yīng)，今天卻不好當著勾老師的面拒絕。 畢業(yè)的這天校超生意異?；鸨?，似乎很多人都覺得畢業(yè)成了解脫。我想，這或許是應(yīng)試教育下的悲哀，我們都是被蒙在鼓里的人。 從校超走到cao場有一條近道，筆直的小徑掩在青草綠樹中，我以前最不愛走這條路，到了夏天就蚊蟲多，走過去一趟能冒出來八百個蚊子包，今天卻鼓足了勇氣從這兒往回跑。 我知道，原因沒有別的，就怕我的舍友們，尤其是張浩然對著她做出什么奇怪的舉動。 萬一，他一下沒管住自己的嘴，什么蠢話都往外蹦呢...... 心臟忽然一緊，我又加快了步子。 隔著有些脫銹的鐵網(wǎng)，我看見他們嘻嘻哈哈地在聊天，湊上前就把勾老師跟他們隔開。 來！喝水吧！ 我把買來的礦泉水分發(fā)下去，特意給勾老師留了瓶沒那么冰的。這么多年，我唯一學(xué)會的兩性關(guān)系知識就是，別給女生喝太冰的東西，不管是不是生理期，都沒有壞處。 于此同時，我遞給她一雙冰袖。剛剛在校超看見，我就拿了，或許能派得上用場。我看見她有些微懵，然后化作一個慰心的微笑。 謝謝。 他們聊天說笑的聲音就在我的耳邊，張浩然時不時還想拉我入局，說些我上課被點名結(jié)果睡覺睡蒙了，答題答到天邊去的事情。我上來就拿胳膊肘去頂他，這小子也不知道收斂，然后我明白了，他就是想看我在勾老師面前出丑，來報我平常動不動就損他兩嘴的仇。 真怨種！好兄弟！ 談天的時間過去得很快，沒多久那邊就空出來地方。我們趕緊擁上去，免得稍微慢一點又被誰給搶了地盤。勾老師笑我們男大學(xué)生真有活力，抬起相機就給我們來了一張。 剛剛狀態(tài)挺好的，我就拍了！你們隨便玩，我拍幾張試試看！或者有什么想法，告訴我也行。 她說著，熱風(fēng)迎面吹向我們，她那可愛的學(xué)生妹頭被吹亂，抬手就去勾住鬢角，夾在耳后。很平常一個動作，我卻盯著她那根纖細的腕骨看迷了眼，我不自覺地朝它的主人看去。 然后，我們目光對上。 她背對著太陽，整個人周圍都散發(fā)著金光，暴曬過之后全身都開始泛紅。短褲、涼鞋、無袖衫，肆意飛舞的頭發(fā)，很像漁村趕海的少女。 下一秒，少女對著我一笑，我就在綠茵場邊聞見咸咸的海風(fēng)。 我不知道我的愣神持續(xù)了多久，已經(jīng)爬上cao場觀看席的張浩然跑下來，對著我的后背就是一掌。啪的一聲悶響，他有些幸災(zāi)樂禍。 趙一藤！愣著干嘛呢！上去再說！ 我有些不好意思地撓了撓脖子，想找個理由又不知道說什么好。勾老師看著我們的樣子，咯咯笑起來，她似乎很享受觀看傻樂吧唧的男大學(xué)生互相嘲諷，尤其是當被嘲諷對象無法還擊時。 后來我再也不敢走神，非常配合地跟著她的指示做動作。只有一次沒忍住，她湊到近我們，想要拍一張臉部特寫時，夾著清新暖風(fēng)的香味從前方傳來，無袖衫前面微微下墜，從正面又露出一道淺淺的溝，在不經(jīng)意的一瞬，又向我展示一抹春光。 我咽著口水就扭脖子，又裝作沒事發(fā)生地扭回來，腦子里的兩個聲音不停地打架。 趙一藤，你醒醒！ 拍個照而已！這輩子沒見過女人的乳溝嗎！ 可是她是勾老師誒...... 這乳溝沒有多么性感吧！比你看的那些片子里不知道要差了多少杯！ 可是她是勾老師誒...... 那又怎么樣！現(xiàn)在是拍照的時候！能不能專心一點！ 可是她是勾老師誒...... 可是她是勾老師誒，所有的理智被這句話打敗，我止不住地感到口渴。 夏天，果然還是要多喝水啊！ 勾老師很快察覺到我的注意力不集中，提議大家先休息一下，天氣太熱可能是會影響狀態(tài)的。 這種話意有所指，可是誰也不會去挑明。 我們靠在最上面那排有陰涼的墻壁，旁邊有對象的三個人都開始跟女朋友報備，我只能靜靜地反思：沒吃過豬rou好歹也見過豬跑，為什么會有人光是跟人家對上眼就開始發(fā)春！ 當然，我的意思肯定不是說勾老師是豬...... 她坐在我邊上，我想找點東西聊聊，只能問她，可不可以看看照片。她抬手甩了甩相機，就笑。 我不怎么會拍人像，所以帶了個膠片相機過來，所以現(xiàn)在是看不了的。 那還需要洗出來嗎？ 不用，晚上導(dǎo)出來就行！你要的話，我也可以給你洗一份。 太麻煩了！ 你畢業(yè)，我只是幫忙拍照，算什么麻煩！她喝了一口水，汗隨著脖子涌動，我努力壓制住自己腦海里那些又要冒出來的奇奇怪怪的想法，聽見她問我。 怎么想到找我拍照？ 我當然不會說是在某人的脅迫下蓄意而為，而是找了個比較合適的說法。 看你朋友圈，發(fā)現(xiàn)拍照挺好看的。你不當老師之后，是去做攝影師了嗎？風(fēng)景攝影師？ 除了那些各個地方的風(fēng)光，她也轉(zhuǎn)發(fā)一些外文的報道，我點開過，基本都是關(guān)于某個地方的介紹。很難不聯(lián)想，她已經(jīng)轉(zhuǎn)行成為自由職業(yè)者了。 勾老師放下水瓶，微微點頭，又笑開，久違的貓咪紋出現(xiàn)在我眼前。 是！也不全是！在當旅行攝影師幫一些出去玩的朋友們拍照，偶爾自己也順帶旅游。 那不是比當老師自在很多！ 嗯她鼓起包子臉，自在是自在，有時候趕旅行計劃，也是很累的。不過，干什么都累，現(xiàn)在這份工作我做得很開心！ 她忽然意識到這句話又什么問題，愣了一下又趕緊解釋。 不是說做老師不開心哈！感受不一樣，也不好評價！ 她笑著，硌痛的水泥墻壁吸走我的汗水，在短短幾寸的距離之間，我好像感受到更大的隔閡。 我不知道的這幾年，她都看過了多少我想象不到的風(fēng)景？ 我在求學(xué)的這幾年，她又認識了多少我從未接觸過的人？ 我們好像兩條并行的鐵軌，只是簡單的產(chǎn)生過交集，然后延伸向不同的方向。她的進度比我快，我要怎么樣，才能縮短這天生的十年，和后來的五年...... 我發(fā)現(xiàn)，遇見她之后，我好像陷入巨大的情緒起伏。 開心很快，傷心很快，張浩然常常說我反射弧慢，其實不是，我只是不太善于表達那些別人很容易說出口的話。 我喜歡你。我愛你。好多甜蜜的話不如一句我有點想你。 我聽著她給我說起很多旅途中的故事，偶爾還有些跟當?shù)厝似鹆嗣艿捏@險片段，她說得很開心，我有些出神，記憶里的人在回溯，我感覺她們開始重合。 好久不見，好想告訴你，我有點想你。 是的，不多不少，所以是我有點想你。 太少了好像不足以證明我的情意，太多又怕嚇到你，所以是有一點。 忽然的陰云把太陽遮蓋，我們擔心會下雨，抓緊了時間把后面的照片拍完。四個人趴在鐵絲網(wǎng)上時，大雨傾盆而下。 一點商量也沒打，釘子一樣扎在我們腦袋上。 夏天的雨向來比較溫和，我拉起勾老師就往屋檐下跑。可能是因為有過前科，這次拉起她的手時，已經(jīng)沒有那么緊張。不過一想到我們牽著手在雨中奔跑，說好的冷靜好像又不管用了。 躲雨的屋檐下，張浩然故意問我，怎么耳朵這么紅。 我再沒遮掩搪塞，笑著就回復(fù)他，我樂意。張浩然若有所思地挑眉，等著看好戲。 雨珠滴滴答答地落在地上，不平的路面積攢出一面鏡子，我從坑坑洼洼洼鏡子里看見我和勾老師，我想，可能是數(shù)十年前看時，最想要的那枚勇氣徽章在召喚我，如注的雨聲中，我聽見我的聲音。 勾老師！ 嗯？ 晚上一起吃個飯吧！就我們倆。 我想要表現(xiàn)出強有力的男子氣概，看到她沒反應(yīng)，又小心翼翼地加上一句如果你有時間的話，話沒說完，就看見她在飄搖的夏雨前沖我明媚地點頭。 好?。?/br> 微微淋濕的發(fā)絲貼在臉頰，眼里盛著比這個夏日還要明亮的光，點燃我心里的煙花。 我有點想你，是我的謊言。 為了不讓自己在這段關(guān)系里太過卑微，我才為自己捏造一個謊言。 事實上我想說，我好想你。 好想好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