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重逢
第五章 重逢
月測僅過去了一天半,老師們就已經改好所有卷子,正將成績錄入系統。 早讀剛結束,負責登記成績的同學就迫不及待將成績表貼在公告欄里。 被向伯謙質疑,所謂好幾個月沒學習的傅晚卿一舉拿下年級語文最高分,其中作文占55分;英語則與沈喬然并列班級第一。 許家銘沒參加月測,所以向伯謙隨口說的那個賭約也沒法作數。 我去,不上課也能考這分?那我這學期不聽總復習,光刷題也能上985吧。向伯謙驚詫著看向傅晚卿,欸,我說你成績這么好,為啥非得學美術? 傅晚卿睨他一眼,那眼神就跟看剩飯似的,向伯謙覺得她極有可能在心里嫌棄自己好好的人,怎么就不長腦子呢? 你這個假設理論上是無法成立的,如果基礎沒打好,再怎么刷題也是白刷。而且在你看不到的地方,我也在偷偷內卷。她折起卷子,隨手丟進抽屜里,世上比你努力的天才比比皆是,但他們往往都喜歡挑戰極限。向同學,還是好好學習吧。 徐聽雨偷偷給她比了個大拇指,傅晚卿一笑而過。 她倒覺得畫畫比學文化難多了,很多時候,努力怎么也趕不上天賦。 學美術,從入門到入土。 ...... 顧嘉樹坐在教室靠窗的后排,沒有同桌,連位置都是大家努力給他騰出來的。 最開始無論男女都會在他周圍轉上幾圈,不敢打招呼,又忍不住偷偷看他。 顧嘉樹穿著白色的校服襯衫,黑色的碎發遮住一點眼睫,鼻梁和嘴巴從側面看去能形成一條完美的弧線,精致得像雕塑。 就很符合這個年齡段大家對校草的所有幻想,就他媽帥得離譜。 說實話,高三轉學的人還真不多見,大家難免對他產生好奇,又因為顧嘉樹過于俊冽的長相和生人勿近的氣場望而卻步。加之那天他和傅晚卿沈喬然在班門口產生過口角,即便當天的奶茶事件不了了之,也沒人主動和他搭話。 老徐特許他參加了這次的月測,說測試一下水平。但自從高三下休學后他只斷斷續續做過一些題,并不熟練,有些知識需要思考很久才能想起來。雖說除語文以外的考試他都參加了,可最終成績如何,他自己也無法保證。 顧嘉樹更在意的是,他和傅晚卿到現在都相安無事,在偌大的班里裝不認識。 拋去那天在教務處和班級門口的短暫接觸,兩人再無交集,仿佛真的是兩個素不相識的陌生人,就連同一條放學路上都碰不到面。 顧嘉樹心里跟明鏡似的,他知道,傅晚卿在故意躲他。 眼下他樂得清閑,在位置上對一份嶄新空白的數學卷子發呆,與班上熱火朝天的討論格格不入,唯有在雜亂的吵鬧聲中聽見傅晚卿的名字時,才會偶爾出現一些反應。 當然,無人注意這些細節。 直到向伯謙看完最新出爐的成績排名后,一屁股坐到顧嘉樹前面的座位上,轉頭跟他搭話:哎,哥們兒,你從哪轉過來的啊?你知道自己沒加語文還考了年級前五十嗎,數學滿分欸!太牛了,我要有這成績我高三轉什么學...... 顧嘉樹被他一通絮絮叨叨的話拉回神,撂筆,懶洋洋地回:我休學回來的。 啊?呃你原來是我們學校的? 嗯。 嘶,這不應該啊。 向伯謙難得有點尬住,幸虧有人及時救場。 徐聽雨早知道這人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她怕顧嘉樹一巴掌呼死向伯謙,即便他看上去細胳膊細腿的。于是她直接上前攬住向伯謙的脖子,朝顧嘉樹頷首:不好意思,我們班的野狗沒拴好,給你添麻煩了,我這就把他牽走。 咳咳......徐聽雨你、咳你松手,我他媽斷氣了要。向伯謙被迫仰著頭,站起身來時一把老腰都快斷了,他拍拍徐聽雨架在自己脖頸前的手臂,放手真斷氣了! 徐聽雨這才饒過他。 正當向伯謙劫后余生,癱在椅子上大口喘氣時,傅晚卿也跟在沈喬然后面回來了。 她上節課想找班主任領之前全班一起訂,但是沒發給外出集訓的藝術生的練習。但碰巧班主任有事不在,所以她趁課間又跑了一趟。 沈喬然是正好在辦公室碰上的,他沒去外面集訓,留在學校由本校老師帶訓,所以沒落下新書。 顧嘉樹好整以暇地靠在椅背上,目睹兩人并肩朝自己的方向走來,眸色沉沉。 傅晚卿神色如常,看他的眼神冷漠又平靜,從他現在的角度看,真的很像一只高傲的白天鵝。 只見白天鵝同學在他面前站定,遞給自己一本藍色封面的嶄新練習冊:班主任讓我給你的。 重逢后第一句話。 顧嘉樹十分配合她的表演,直起身子,接過她手里的本子:謝謝。 手指有意無意與她的觸碰,摩擦,然后錯開。 顧嘉樹垂著眼睫,沉默不語。 ...... 不出所料,放學路上依舊沒碰著傅晚卿。 學校怕領導發現他們在非正式開學時期提前補課,沒敢讓學生留在學校上晚自習,全都放回家去自主學習了。 但這人為了避開他,一下課便溜得沒影了。 可顧嘉樹剛走進小區沒多久,身后就有人叫住他。 其實聽聲音他就猜到了來人的身份,卻還是在轉身的那一刻露出恰到好處的訝異與驚喜:程阿姨。 程笠見到他,很是熱情的拉上他一塊走,路上順道關心幾句他和顧爺爺的近況,又問他是否自己一個人住。 顧嘉樹點點頭:我回來復學,打算先把高考考過了再說。目前一個人住。 程笠也算看著他長大的,待他跟半個兒子差不多,聞言有些心疼,說:雖然我有事經常不在家,但你回來正好可以跟卿卿做個伴,你倆相互照應也好。 他適時露出兩分惶恐與靦腆:她...... 程笠拍拍他的肩,一錘定音:沒事兒,反正卿卿不會做飯,有你在,我就不用擔心她遲早有天餓死在家里了。 傅晚卿此刻還不知道自己已經被母親隨口賣了,聽到門口傳來密碼解鎖的聲音,光著腳迎出去。 誰知程笠一見她就說:卿卿,mama今晚安排了手術,可能回不來,拿件衣服就走,也來不及買菜做飯。我剛在門口碰到嘉樹了,你和倆一起吃吧,我記得他不是會做飯嗎?錢我轉你,mama這段時間很忙,以后我不在,你們就買點菜自己做。 傅晚卿和門外的顧嘉樹淡漠的視線交匯一秒,然后默契地彼此錯開。 怎么又是他?陰魂不散。 那他餓死又能怎樣? ......正往客廳走的程笠沉默一瞬,才緩緩問道,卿卿,你確定餓死的是他嗎? 親媽,真的親媽。 你走吧。 傅晚卿怎么也沒料到,程笠會正好碰上顧嘉樹。 那她這幾天不全白躲了嗎? 顧嘉樹站在她身前幾步的地方,掀起眼簾,對上她不善的眼神。 這人明擺著就是想遠離他,現在卻又不得不在某些事上依靠他。 挺好的,挺爽的。 如果可以,傅晚卿也不愿嘗試這種可能性,畢竟以他倆現在的關系,說近不近,說遠不遠,彼此都因為那不得而知的緣由僵持不下,誰都不肯做先低頭的那個,索性就這么僵持著。 誰能想到呢,氣場如此不合的兩個人,曾在私下最隱秘的時候,貪婪的將對方的唇舌舔舐吞沒。 走出小區門口,傅晚卿更猶豫了。周邊的小吃和外賣全被她吃了個遍,再怎么好吃也膩味了。 泡面更不用說,縱使她研究了千百種泡面的吃法,也差不多吃吐了。 思及此,傅晚卿深吸口氣,一咬牙一閉眼,停下腳步。 轉頭,他還背著包跟在她身后。 似乎早就料到她會轉頭,顧嘉樹也停下,單手插在外套兜里,脖子上掛著副藍牙耳機,似笑非笑:想好了? 傅晚卿秉持著人輸氣勢不能輸的原則,挺直腰板,和他隔著兩米的距離講道理:菜錢我出,你只需要做飯,咱誰也不虧。 顧嘉樹應當是覺得這個提議不錯,輕點了下頭,又往前走了幾步,離她只有一米不到的距離:行啊,那你是想就今天這樣呢,還是拿長期飯票? 什么意思? 他揚起眉,痞氣十足:就這個意思咯。 ...... 兩人去了附近一個會員制的商超,傅晚卿有那兒的卡,而且她最近很饞那家的瑞士卷,好不容易來了個能幫忙提東西的人,自然要趁機囤點貨。 見她進門便推著車直奔食品區,顧嘉樹也沒吭聲,默默跟在她身后,等她把想買的東西都買完后,才接過推車往蔬菜那邊走。 趁她囤貨期間,顧嘉樹已經預想好了今晚的菜譜,直奔目標所在地。 傅晚卿對做飯一竅不通,能煮好方便面都已經是萬幸了,看他挑挑揀揀,反正也不明白,索性這瞧瞧,那摸摸。 直到他拿起一根黃瓜。 我不吃黃瓜。傅晚卿第一時間開口。 顧嘉樹也沒說什么,默默把黃瓜放了回去。 又逛了一會兒,傅晚卿再次開口,雖然沒有主語,卻明顯是說給他的:唔,有點想吃可樂雞翅。 顧嘉樹又不動聲色地推著車往冷凍區走,拾起一盒冷凍雞翅。 氣氛還算和諧。 結賬是她結的,東西全是顧嘉樹提的,傅晚卿只幫忙背著他那輕得不能再輕的書包,跟在他身后往家的方向走。 暖黃的光稀稀拉拉地灑在身上,少年的身影在昏暗的路燈下愈顯頎長瘦削。 而她無端想起曾被自己寫在作文里的一句話: 重逢這個詞放在走散的人身上不合適,堅定的人才會重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