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冰海
第四十九章 冰海
周日早上,宋溪潯如往常一樣七點半起床,走到廚房打算去做早飯,她竟發現鍋里有在煮的面條,正當她懷疑家里是不是鬧鬼了的時候,后背忽然被人拍了拍。 啊!她拿起鍋蓋轉過身就想和鬼決一死戰,看清楚來人的臉之后才驚訝地喚道:mama? 快把鍋蓋蓋上!宋書涵著急地拿過鍋蓋,繞過宋溪潯蓋到鍋上之后才松了一口氣。 其實不蓋也可以的。 啊?這樣嗎?她仔細回想了一番,恍然大悟地說道:好像是這么回事,太久沒煮面了。 mama你怎么 怎么突然出現在家里? 生日快樂!宋書涵走上前抱住宋溪潯,笑著問道:驚不驚喜? 啊?生日?噢 宋溪潯這才發現今天是自己的生日,她暗暗想這分明是驚嚇。 什么時候回來的? 昨天晚上,你已經睡了。 不用上班嗎? 請假了,小潯今年想要什么禮物? 沒有缺什么東西啦 不是缺什么,是想要什么。 那也沒 要不要買新衣服! mama 吃完早飯后,宋溪潯打開許久未碰過的電腦,插入U盤的時候邊上的手機屏幕忽然亮了,她的動作一頓,還是先拿過手機。 ZZZ:早飯吃了什么! 還有一個火柴人探頭的表情。 宋溪潯回復了面條,她看了一眼時間,十點鐘還沒到,疑惑著尚遷跡今天怎么起得這么早,對方就撥來了一個語音通話。 耳機在房間里,宋溪潯顧忌到mama就在門外,正猶豫著要不要接,宋書涵便快步走過來把書房的門關上了,走前還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 宋溪潯: 電話一接通,對面就傳來熟悉的聲音:生日快樂! 謝謝宋溪潯不再去cao作電腦,專心聽著尚遷跡的聲音,她掩藏起語氣里的欣喜,小聲問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關于你,我無所不知。 聽到那人古怪又正經的回答,宋溪潯只覺得她是在開玩笑,于是順著她的話問道:那我現在在干什么? 在跟我說話唄。 那我剛才在干什么? 嗯吃早飯? 那是十分鐘之前的事。 哎呀,十分鐘之前不就是剛才嘛,我說對了。 好好好,你無所不知。 宋溪潯笑著看向屏幕上的白熊頭像,也不知道這人從哪想來的這么多歪理。 所以五分鐘前你在干嘛呢? 在做那個配音的作業你們組錄完了嗎? 上周英語老師突發奇想地給他們布置了這個作業,分組是她當堂看座位指定的,碰巧她們那組的最后一排是單個座位,從后往前分她就是多出來的那個,就被分到另一組去了。 U盤不知道是哪個組員提供的,讓他們先錄自己的部分再存進去,她也不知道為什么不直接在手機上發音頻文件。 沒有,下下周才交呢,還早啦。 好吧 阿姨在家嗎? 啊,嗯我mama在家。 宋溪潯一開始還沒反應過來,她也不知道尚遷跡一口一個阿姨怎么就叫得這么親切,想想她的meimei應該是很讓家長喜歡的那種晚輩,開朗又有禮貌不像自己,過年見親戚的時候全程不說話。 小潯,有你的快遞。書房的門被敲響。 啊,噢!指尖停留在掛斷鍵上,看著她們的通話時長,她又收回了手,對著麥克風小聲說道:我先出去一下。 嗯嗯。對面的人回應道。 快遞?我沒有買東西。 宋溪潯走出書房,疑惑地看著桌上扁平的包裹。 奇怪的是這個快遞沒有任何凹陷,跟她平時收的奇形怪狀的紙箱不一樣。 可是上面寫著你的名字。宋書涵遞來一把剪刀,示意她自己拆。 宋溪潯拿起那個紙盒,標簽上的收件人確實寫著她的名字,一看下面的寄件人無所不知的我。 是我的快遞。 宋溪潯接過剪刀,拿著紙盒又走回了書房,順手關上了門。 她掂量了一下,并不重。 她又仔細看了一下紙盒,上面沒有什么品牌的標志。 體積也不大,她一只手就能拿得住。 宋溪潯放下紙箱,先拿起手機,看著那只睡覺的白熊,小聲開口道:遷跡我 拆開了嗎? 聽到對方期待的語氣,她無奈地說道:我不能收太貴重的禮物。 憑尚遷跡的財力,宋溪潯真不敢想象她會送什么她這輩子都買不起的東西。 什么嘛,不是貴重的東西,你快拆開看看。那人的聲音一瞬間變得低落。 真的嗎那我開了?宋溪潯將信將疑。 快開啦!尚遷跡還在催促。 宋溪潯小心翼翼地拿剪刀的刀刃切割開膠帶,打開盒子后繼續拆開幾層泡沫紙,這才看到包裹的本體。 是一張唱片,封面是湛藍色的天空,內封是顏色相似的大海,光盤上印著快要融化的冰塊,沒有樂隊名和專輯名。 看到了嗎看到了嗎? 嗯宋溪潯第一次收到這樣的禮物,唱片這樣的東西她只在老電影里見過,拿在手里看了好久,等到對方出聲的時候才回過神,有些激動地說道:謝謝我很喜歡。 你還沒聽呢,溪潯家里有臺式電腦嗎? 有是有,可是很老了。 沒關系!你開機之后打開我的電腦,然后點那個帶光盤的小圖標就好了! 我試一下宋溪潯打開在休眠狀態的電腦,照著尚遷跡說的做,下面的主機彈出了什么東西,她看著那個圓形的凹槽拍了一張照片發過去,謹慎地問道:我得把光盤放進去嗎? 要是壞了或者拿不出來了可怎么辦? 宋溪潯一點都不相信這臺破舊的電腦。 嗯嗯,之后輕輕推一下它就會自動彈回去了。 得到對方肯定的回答之后,宋溪潯這才把光盤放了上去,進主機之后電腦響起一聲提示音,她點開那個彈出來的窗口,里面有五首曲目。 先聽第一首! 好 上面沒有顯示歌名,只有數字1到5。 這是一首純音樂,節奏舒緩而悠揚,仿佛讓人置身一望無垠的大海,微風徐徐吹過,驅散炎夏的熱浪。 這首歌叫什么名字? Chase By the River. 在河邊追逐? 唔是在溪邊追尋的意思啦!尚遷跡認真地糾正道,溪潯不喜歡的話就給它重新取一個名字。 啊?那這首歌 上周想你的時候寫的,好聽嗎? 嗯好聽,名字我也很喜歡。 她從來沒想過會有人為她寫下一首歌,一時不知道該怎么表達此時的驚喜,這確實不是一份貴重的禮物,但絕對是她收到過最特別和珍貴的禮物。 宋溪潯看著剩下的曲目問道:五首歌都是你自己寫的嗎? 不,只有第一首和第二首是,三四首都是別的歌曲改編的。 那第五首呢? 嗯?溪潯之后自己聽一下就知道了。 好她看著屏幕上的五首曲目和桌上的唱片外殼,對著手機柔聲道:遷跡謝謝你。 你喜歡就好,尚遷跡抱著白熊公仔從沙發上站起身,她走到落地窗前,望著遠處的海景,對著無線耳機里的人聲繼續道:中午返校之后先回寢室,我有事要和你說。 啊?不方便現在說嗎? 嗯是比較重要的事。 套房主臥的房門敞開著,門邊打扮得體的中年男人在門框上輕敲了兩下,剛想開口提醒車已經備好的事,見窗前的小主人偏過頭做了一個噤聲的手勢,他倒也沒有被對方一瞬間冷下來的眼神嚇到,只是朝著她的方向微微鞠躬便退了出去。 我要走了,晚點學校見。 好,再見 會是什么重要的事呢 宋溪潯看著已經結束的通話界面,心里想著尚遷跡剛才那句話,愣了半天才心情復雜地把手機推到一邊,繼續練習英語配音去了。 錄完自己的部分之后,她本想先把錄音存進U盤,右手卻是不受控制地再次打開光盤,播放第二首歌。 和第一首的風格不同,這首歌曲的旋律輕快悅耳,伴隨著清脆的鼓點聲,不知為何讓她聯想到小時候看過的動畫片,沒有人聲的畫面配合風趣的音樂總是令觀眾開懷大笑。 下一首的旋律有些耳熟,她聽了半分鐘才發現是經過改編的生日快樂歌。 第四首就是文藝匯演那天尚遷跡那組演奏的歌曲,沒想到他們真的在音樂教室錄了音源,對比宋溪潯之前在學校官網存的錄音音質清晰了很多。 前四首是風格迥異的純音樂,她一邊把作業的錄音拖到文件夾,一邊期待著順序播放的最后一首歌。 宋溪潯看到U盤里其中一個視頻文件,名字是英語作業,封面也是所選片段的畫面,是原版配音嗎? 英語老師說是放在班級群里的原版視頻還遲遲未發,她昨天上網找了好久也沒找到,此時就立即點開視頻,正在播放的音頻自動暫停。 電腦屏幕上的小雪人手舞足蹈地說著話,正當她低下頭看著臺詞稿子,認真地模仿原版的英語發音時,揚聲器里的人聲連帶著明快的背景音樂戛然而止。 宋溪潯疑惑地看向黑屏的電腦,這段視頻還剩三十秒。 隨后響起的是嘈雜的環境聲。 風聲、談笑聲、碰撞聲、還有細微的哭喊聲,即使沒有畫面,聽起來也無比壓抑。 我去,才兩分鐘就xiele,你到底行不行啊? 陌生的尖細人聲突兀地響起。 呸!你行你上啊! 沙啞的嗓音之后還跟著一大串臟話,在環境聲中聽不太真切。 宋溪潯愣愣地聽著。 這難道是切到別的電影去了嗎?電影劇組的收音會這么差嗎? 好啊,你現在給我變個假雞出來,我肯定比你行。 周圍又傳來一陣哄笑聲。 剛才說話那人此刻的聲音變得有些模糊:哇,還有人在擼管呢,這么好的機會,不想實戰一下? 可、可以嗎? 伴隨著多人的起哄聲,第三個人的聲音聽起來有些猶豫。 嘿,不是我說,她叫都叫不動了,咱再玩下去會出事的啊! 剛才罵臟話的人又說話了,聲音聽起來像是有些顧慮。 幾人安靜了兩秒,只有呼呼的風聲和一個女孩的嗚咽聲。 宋溪潯面色凝重地放下手里的臺詞稿,站起身看著依舊黑屏的電腦,仿佛有一股徹骨的寒氣流經她的全身,她意識到這不是電影,像是發生在現實世界的一段錄音。 這是哪個同學的U盤?他就是錄音的人嗎?她應該去報警嗎? 錄音還剩最后五秒。 還繼續嗎? 開頭那個說話囂張的人又回到了錄音機邊上,詢問的聲音清晰可聞,她的語氣在這一瞬間變得柔和起來,像是在問一個和她關系親近的人。 嗯,繼續。 熟悉的聲音經過揚聲器的放大聽起來有些失真,但是在她聽來依然熟悉,半小時前她們還在通話。 錄音結束了,電腦自動續播光盤里的歌曲。 宋溪潯怔怔地坐在電腦前,黑下來的屏幕上倒映出她呆滯的神情。 會不會只是聲音有點像? 她在心里問自己。 不!不只是有點分明是一模一樣 她不會聽錯她的聲音。 可是為什么 她認識的那個她怎么可能會做這種事 宋溪潯僵在原地,聽到尚遷跡獨特嗓音的這一刻,她仿佛感覺全身都開始冒冷汗。 冰涼滑膩的觸感順著她的皮膚緩緩流下,一點點地蔓延到全身,萬般難受卻又無法掙脫。 最后一首音樂還在播放,在她細思恐極時已經接近尾聲。 小潯,飯已經好了。 好。思緒飄回大腦,宋溪潯跌坐在椅子上,耳邊的聲音又被悅耳的歌聲所替代。 這是一首慢節奏的英語歌,不知為何聽起來有些耳熟。 We are the roots of youth and the limbs of faith, Not listening to anything he says 副歌部分重復了許多次,宋溪潯在心里熟練地拼寫出這句歌詞,她想起了上學期的運動會,發現這就是前一天晚上尚遷跡在cao場給她聽的那首歌。 We were moving slow and loving our ways 那段可怕的錄音還縈繞在耳邊,她現在沒有聽歌的心情,正想關掉窗口,下一句歌詞卻讓她放在鼠標上的右手驀地一頓。 I never thought we were only friends. 音樂戛然而止,書房歸于平靜,一如她空白的大腦,茫然失措的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