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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先愛我,愛我那么多、那么多,失了理智,失去判斷,他便傻掉了,這老男人真是傻得可愛……也許是我惡劣了,要不然我怎么越看子辰叔叔眼珠子瞪我的模樣,我心里就越是快意和虛榮?抽掉小田弟弟手里的頭發,我佯裝不冷不熱與子辰叔叔打招呼,“周老師好。”我叫他周老師,他便笑了,笑得清清雅雅,散發出一股成熟儒雅的知性魅力,點頭說:“哦,夏楠楠,是你啊。公眾場合,你們剛才是做什么?即將高考了,我不希望你的檔案里有任何污點。”小田弟弟扯我頭發玩兒,和我的檔案有什么狗屁關系?老男人是不是昏頭了?他知不知道自己在說什么啊?當眾胡亂說話,回家給他好看!我還沒表示,小田弟弟立刻擔心地給我解釋上了,“周大哥,我和楠楠姐鬧著玩兒。哎,剛才楠楠姐告訴我,您是她的班主任。”小田弟弟緩和氣氛地笑,“嘿嘿,您不知道,楠楠姐,和我一個院兒的,我們從小玩兒大的,您要不信,您問問背后的陳伍、吳立國他們。”陳伍、吳立國、陶宇、秦琛,是我們一個大院的,是田繼戎的哥們,也是可青的哥們,田繼戎一說,他們四個當然點頭稱是了,很禮貌地,齊聲叫我“楠楠姐,好”。在場的有沈東杰籃球隊的一撥人,王宗揚他們空軍司令部大院的一撥人,最后是我們院的一撥人,統共三撥人。沈東杰他們剛才跑到隔壁,和王宗揚他們唧唧歪歪的時候,應該隱約知道子辰叔叔和他身邊圍繞的一群男孩女孩來路不尋常,而我和其中一撥大院的孩子熟,讓他們主動叫我“姐”,那即意味著我來路也不尋常,因此,陳伍他們叫我,沈東杰他們看我的目光便有了變化,微妙起來。王宗揚那撥人,從一開始見到我,眼珠子像黏在我身上似的,緊盯著不放,后面陳伍他們齊聲叫我,空軍司令部大院的那撥人看向我的目光充滿了好奇和興趣。我不喜歡這兩撥人在我身上投注的種種目光,我只向我們大院的孩子們答話,我沖陳伍他們微微笑,“你們好啊。”陳伍他們和我關系還可以,不會不幫我說話,當即,陳伍湊到子辰叔叔身邊,說:“周大哥,趕巧了,您還是她班主任吶?楠楠姐和我們一個院的,程爺爺家的孫女,繼戎家離程家不遠,嘿嘿,這不正巧大家認識……”“咦,小伍,你記性還好吧?”一道略顯尖銳的女聲截斷了陳伍的話。我眼睛死死地盯著趙菁云,知道她嘴巴里說不出好話,果然……陳伍顯然不曉得趙菁云干嘛截斷他的話,“菁云姐,我記性好著呢。”我的手攥成拳頭,勁兒全捏到掌心里。趙菁云捂嘴咯咯笑,眉毛眼睛逮著空,出一口惡氣似地揚著,高傲地回視我,聲音大得整個整個餐廳都聽見了,“她哪里是什么程爺爺的孫女,她也配?她奶奶在程家干了一輩子的活,是個保姆——”那個“姆”字的音,被她拖得老長,生怕別人聽不清楚一般。沒完,她高聲繼續說:“她爸媽死了不說,她還是個殘廢,一只耳朵聾了。你們知道她怎么聾的嗎?”“菁云姐!”小田弟弟粗喝一聲,擋在我前面,“飯可以多吃,話不能亂說。你要是餓得慌,可以多吃點飯。”趙菁云尖銳的聲音刺得我的頭好痛,令我視線有點模糊,我不得不揪住小田弟弟的衣服,才能穩住自己的站姿。“我亂說什么了?她的這點屁事,咱們全大院都知道,小伍,你剛才不是說記性好的嗎?你說,我說的,是不是真事?”“呃……那個……菁云姐……”“哼,我告訴你們,她活該聾!她做了錯事,被她奶奶給打聾的!秋游去爬山,她差點弄丟了程爺爺的小孫子程……”“趙菁云!”“菁云姐!”“菁云姐!”“姐,你記糊涂了!”趙菁云話還含在嘴里,不止是大院的這幫男孩子阻止她下面的話,就連她meimei趙喬云也厲聲阻止她即將出口的話。可青12歲離開大院,對外宣稱留學國外,實際上,他的事可以瞞得過學校老師什么的,但是瞞不了我們大院里的大人,大院的孩子們心里多多少少有些明白,再加上家里大人暗中叮囑過,要保密,要完全當程可青沒有存在過,不得在任何場合提及他的名字,這么多年來,可青的名字,就成了大院孩子圈里的禁忌,不會有人提,不得有人提。被大家截話,趙菁云自知失言,掩嘴笑說:“倒是我記錯了,是夏楠楠自己走丟了,害程爺爺出動了兩個加強連去找她,最后找到了,她那保姆奶奶,氣得要死,當場給她甩一耳光,把她打聾了。繼戎,我這沒記錯了吧?當時還是田叔叔去調的人呢。”小田弟弟粗哼了一聲,沒有答趙菁云的話茬,冷晾著她。不知是不是被趙菁云的話刺得我出現幻覺,我感覺此刻,我站的位置并不是什么飯店,而是十歲那年的我,剛下北京的火車,站在月臺上。來北京之前,我特意洗得很干凈,可是我依舊感覺自己有小吃店廚房的味道,揮之不去,火車上,我小心翼翼,不與任何人說話,并不是害怕陌生人,而是害怕自己骯臟的味道讓別人惡心。我背著舅舅新買給我的書包,懷里緊緊抱著爸爸留給我的“小可憐”,盼望見***同時,我還有異常強烈的孤獨感。月臺上的人很多,有喜顏相逢的,也有難舍分離的;有抱頭痛哭的,也有喜極而泣的,那么多的人分割出的一個個的小場景,可是那里面卻沒有一個愛我的人,為著我或是哭泣,或是高興……此時,十九歲的我,和初到北京十歲的我,又有什么差別呢?對面的人群之中,有誰是真切為著我哭泣,或是高興的嗎?我揪住小田弟弟的衣服,躲在他的后背,眼睛睜得又大又痛,這樣才能逼退眼睛里不該出來的水。視線越過他的肩膀,看向正前方的子辰叔叔,我要看看他……我想看看他……他是不是那個為我哭泣……為我高興……的人……子辰叔叔并沒有看我,他半垂著眼瞼,側首對著趙菁云,仿佛在仔細聽她講話。他的注意傾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