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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帶體檢報告了嗎

    

你帶體檢報告了嗎



    一起喝一杯嗎?

    這是渡己對何殊說的第一句話。

    女人的瞳孔映著酒吧的光束燈,一雙狹長的桃花眼微微瞇著,對他微笑。

    這是何殊對渡己的第一印象。

    我是男的。

    這是何殊對渡己說的第一句話。

    渡己微微愣了一下,又忍不住笑了,抿了一口酒說:我都喜歡。

    又問:你不喜歡嗎?

    很難怪何殊這樣說,渡己這樣問。彼時的何殊還留著過肩的長發,身高堪堪過180。但是在酒吧誰注意力還在身高上,你坐著他們眼睛向下瞟是腿,向上瞟就是胸,就算是平的,別人也只會當成平胸。閃爍的燈光下,杏眼加上淚痣,總會讓人判定不了是男的還是女的。他不喜歡繁重的飾品,每次去酒吧只是純白或者純黑T恤加上牛仔褲,再加上一個骷髏耳釘。搭訕的男的女的都多,問他是男的還是女的也多,搞得他每次有人過來問喝一杯嗎,他都會先說,我是男的。有的人驚訝,有的人怔愣了一會兒就說那下次喝吧,也有的人說,我都喜歡。

    何殊挑眉不答,仔細端詳了面前這個女人,棕色頭發燙著大卷,身高目測175左右,指甲修剪得很干凈,穿著絲質的白襯衫配黑色牛仔褲加馬丁靴。

    除了那雙桃花眼,整張臉都給人很寡淡的意味,但氣質很奇怪,好像什么都很無所謂,讓人忍不住盯著她,看她究竟對什么在意。在心里勉強給她打了個8.5分,何殊才說:這么問,是想要什么關系啊?

    渡己轉著酒杯,看向何殊那雙被映得波光瀲滟的杏眼:就想請你喝一杯。

    何殊隨便道:那你隨便點吧。

    一杯Bck   Russian,   謝謝。

    何殊撐著臉看她點單,發現她耳朵上戴了三個耳釘,很普通的銀飾,讓那張寡淡的臉又帶了些羈傲和不易近人。

    耳釘不錯。

    渡己看著他笑了笑,將調酒師放在她面前的酒推向何殊:謝謝。

    這個酒吧并不向普通的酒吧那樣有五顏六色的光束燈和喧鬧的音樂。它的光線昏暗,音樂舒緩,人和人超過五米就看不清彼此,沒有喧鬧,倒是很多竊竊私語。

    渡己坐上何殊旁邊的椅子,轉向他,卻也不說話。

    何殊毫不避諱地看回去。

    兩人就一直這樣喝著酒,也不說話。

    等到手邊的第三杯酒空了,何殊才放下酒杯說了句:有緣下次見。

    渡己微笑看他:好。

    何殊也笑了,對她沒要聯系方式也不糾纏有些意外,湊到她耳邊說了句:那你下次帶上你的體檢報告。

    渡己低低地笑了兩聲:我沒想這個。又學著他的樣子,往他耳邊湊,但是我也不拒絕。

    媽的。怎么搞的好像我主動。何殊此刻都有點無語了,但是他又不甘示弱,摸上渡己握著酒杯的手:沒有關系。下次再看吧。

    說完便轉身離開了。

    渡己望著何殊離開的身影,有些失笑。

    神經啊?離開的時候何殊才想起來他們兩個連彼此的名字都不知道,都開始說下次見面帶上體檢報告這種話。走向酒吧附近的地鐵站,帶著有些昏沉的腦袋坐上了地鐵,和地鐵一起搖搖晃晃地駛向何殊住的出租房。

    到了出租房,發現次臥住的那對情侶還沒回來,家里一片漆黑。他躺回床上,什么念頭都有,亂七八糟交纏在一起。

    那女人點的酒后勁真夠大的。

    不錯,隔壁今天很安靜,不用聽zuoai的聲音睡覺。

    不錯,那女人還挺漂亮的。

    下次要和她和她zuoai嗎?

    我多久沒和人上過床了?

    好暈。

    我是不是要先洗澡啊?

    好臟。

    不想動。

    明天星期幾來著?

    有活嗎?

    定鬧鐘了沒?

    有點忘了。

    他頂著昏沉的腦袋拿起手機,檢查了一下明天的行程-沒有行程。

    就是要再看看前兩天中間人給他推薦的活,考察一下難易度。

    鬧鐘也定了,他才爬起來走向主臥的浴室。他把花灑打開,腦袋磕著玻璃門,差點睡著摔倒,一個激靈醒過來,開始半閉著眼洗頭發。

    前幾天接到了他媽要錢的電話,今天又工作了一整天。

    好累啊。

    他又想起來,剛才手機里有個未接來電,是舅媽的。

    他更累了。

    明明都到另一個城市工作了,但是還是永遠逃不開這些禁錮。

    等到吹完頭發,摔到床上的時候,何殊的眼睛已經是徹底睜不開了。

    第二天何殊被一陣鈴聲吵醒,瞇著眼睛接了電話:喂。

    喂,小殊啊,我是舅媽。你昨天怎么不接電話,完了也不回個電話給舅媽啊?

    聽到舅媽聲音,何殊算是清醒了一點,坐了起來,揉著太陽xue:舅媽啊,不好意思。我昨天工作太晚了。沒看見電話。

    對面好像也沒興趣追責:是這樣啊。是這樣。你表弟最近不是馬上升高中了嗎?但是我看他這個英語好差啊。舅媽有點擔心啊。

    嗯嗯。何殊隨口應和道。

    見何殊沒有說話了,對面又問道:那你有沒有什么想法啊?

    嗯。舅媽。是這樣的。我建議你給他找一個補習班吧。面對面那種。

    但是我看這個面對面的好貴啊。是不是?舅媽記得你大學學的是英語吧?

    何殊聽到這兒算是徹底清醒了,用手梳著頭發,也不答。

    對面聽到他又沒聲了,又問:小殊啊,你有沒有在聽啊?

    聽著了,舅媽。但是我最近工作挺忙的,恐怕也沒辦法線上教他。

    這話也算直白了,聽得對面不太高興:小殊啊,你這叫什么話?是舅媽要強迫你嗎?

    怎么會呢,舅媽。我當然是愿意幫小展的呀。何殊語氣溫柔,對面卻不肯應了。

    舅媽,這樣吧。因為我最近確實挺忙的,昨晚上我都忙到10點才回家,連續上了六天班了。但是我幫小展聯系我之前學校的學弟或者學妹看看有沒有能幫上忙的,您也把您的預算發給我一下,我幫您搭個橋。好不好?

    小殊啊,不是舅媽說你,舅媽從小帶你到大。怎么讓你幫一下忙這么難呢?

    舅媽,真不是我不愿意。現在也不是我讀大學和讀研的時候了。我工作了。確實挺忙的。

    工作了就翅膀硬了是不是?幫襯一下家里都這么忙?對面語氣開始有點沖了。

    當然不是呀。舅媽,你看我原來不都是假期幫小展補習的嗎?

    所以你現在工作了,沒假期就不幫襯家里了是吧?對面音調忽地拔高了,聲音也大了起來。何殊也算是知道今天這事兒沒那么容易給他糊弄過去了。

    舅媽,那這樣吧。我幫小展付補習一半的錢吧。何殊手撐著頭,無奈道。

    聽他這樣說,對面才慢慢道:那行吧。那你去聯系。

    好的。舅媽。

    得到他這句話,對面便掛了電話。

    何殊揉了揉眼睛,看了一下時間,才上午八點。他的鬧鐘都還沒醒。

    他嘆了口氣,準備再睡一個小時。

    剛閉上眼睛,又聽見隔壁的嗯嗯啊啊,還伴著時不時的一聲尖叫。

    他媽的。

    何殊猛地坐起。

    他媽的。又換時間了是吧?cao他媽的。

    隔壁跟發了情一樣,每次周末的半夜和早上就開始進行愛的運動。讓人晚上睡不著,早上睡不了。

    何殊下了床,隨便套了件短褲,就去次臥敲門:小聲點兒!樓上樓下隔壁都聽著呢!

    就聽見有一個女聲又發出了一聲短促的尖叫,一個男聲有些喘氣地回應道:知道了!

    何殊又回了主臥,坐在椅子上一邊梳頭發一邊發呆。

    睡肯定是睡不著了。

    但是星期天他媽的不睡懶覺真是有夠浪費的。

    何殊又開始煩躁。

    搬進來兩個月,生活還像是一團糟。從哪里開始捋都不知道。

    去刷了個牙,簡單計算了一下最近的開支,確定了還算有些許的盈余,又把這個月的房租打到房東卡里以后,他才算開始一天的生活。

    他把昨天沒看完的文章看了看,又下載了幾篇最新的經濟學人,準備晚上吃完飯看,接著又看了中間人給他的會議資料,覺得不算太難,就在微信上回:李叔,這個活我接啦。多謝!

    李叔很快回了:不用。記得下次請我喝酒。

    一定。

    回完以后他又在日程上添了會議日期以及各項準備活動的截止時間。這次的工作是負責一個M機構盛典的現場翻譯。這個機構培養的博主網紅都很多,體量很大,各個地區的人都有,但主要還是在中華區和歐美區。何殊還挺喜歡這類機構的工作的,主持人的臺詞會提前給好,嘉賓的詞也會有個稿本,大差不差,只要提前準備好就好了。最重要的是,不會總是像其他的會議一樣,要么因為他的頭發拒絕他,要么就跟他商量把頭發剪了才讓他接。李叔是他接的上一個單的中間人,一起喝了幾次酒,很投緣,就又給他介紹了幾次單。

    為什么不去坐班呢?一開始他的朋友會問。

    當然是因為坐班還沒有不坐班賺錢多啊。

    除了這種單以外,他也在德瑪負責教托福的英語。這樣算起來,坐班更虧吧?

    到中午的時候,李叔就把一個人推給他,讓他晚一點和這個人聯系,再去他們公司簽合同。

    隔壁的聲音也不知道什么時候停了,廚房里開始有叮呤咣啷的聲音。

    合租就是這樣,噪音會無時無刻侵入你的生活。

    中午煮了個面,就著鍋吃了,然后又開始睡午覺。

    對的。他的生活就是這樣無趣。

    但是無趣的生活讓他覺得很有安全感。

    活得像一樣的生活,他前25年過夠了。

    睡午覺醒來又開始工作,把時間表發給德瑪的排課老師,讓他排好下個月的課。

    加了李叔推的人,約好明天去他們公司簽合同的時候談細節。

    最后開始翻譯會議資料。

    做完這些,已經下午五點了。

    等到他做好相關公司的資料收集后。太陽也早早罷工了。

    他也懶得炒菜,又做了碗面就著鍋吃。

    吃面的時候,他又收到了他媽發的消息。

    小殊,你上次給mama的錢已經用光了。再打一些過來吧。過兩天還想和你叔叔去旅游呢!

    他媽的,真不愧是他媽。一句話就讓他想把剛吃下去的面吐出來。

    還你叔叔?

    何殊真是想吐得不行,恨不得一下和他們全斷干凈。

    那是誰的老公,又是誰的爸爸?婚外的感情,怎么敢這樣堂而皇之不知羞恥?

    何殊忍了六年,也被惡心得不行。每次只要一接到他媽的電話,就想找個棺材把自己埋起來。這樣最好。永遠也不用cao心他媽是不是被人打,被人騙,被人罵,又或者窮困潦倒找他要錢。

    拿起手機回了一句:沒錢。

    這下好了。剩下的面也吃不下去了。

    為什么?

    為什么都要他做這做那?跑到京平有什么用?京平距離他家2000多公里又有什么用?還不是被人拽著脖子上的鎖鏈,痛得他喘息都難。

    何殊把面倒掉,鍋洗好,又換了套衣服,坐地鐵到了昨天的酒吧。

    他很喜歡這里。不吵,昏暗,看不清別人,別人也看不清他。

    今天駐唱的是國外的樂隊,主唱聲音有些嘶啞。

    他坐在吧臺前,要了一杯French   Martini,果味蓋過酒精,喝得人心中酸脹。

    空氣中飄著歌聲,他跟著哼:Feelings   unmutual.   Im   tired   of   living   in   the   shadows.   These   paper   walls   I   t   break   through

    又見面了。

    何殊跟著聲音抬起頭,看見坐在他面前的女人。

    今天綁的是高馬尾。

    他不答,手指摩挲著酒杯。

    女人給自己點了一杯Dry   Martini。女人見他今天有些不快,也開始自顧自喝起酒。

    等到第二杯酒上了,何殊才開口:上次忘了問你,你叫什么名字?

    女人笑了笑,望著那雙杏眼:渡己。

    杜若的杜?

    渡人不如渡己的渡己。她頓了一下,又說,奇怪的名字。

    這回輪到何殊笑了,笑得他的杏眼都瞇了起來。

    他又喝了第二杯Martini。

    渡己問他:我請你喝一杯上次的酒好不好?

    干嘛一直請我喝這個?想占我便宜?他看著她耳朵上的銀飾,又看向她的脖頸。白,細,美。

    有沒有人說過你像Bck   Russian?

    你好老土啊。他又看向她的手。修長,骨節分明。我叫何殊。

    他這回終于看了渡己的臉。她笑起來,桃花眼會變成月牙,一開始抿起的嘴唇有點薄,像薄情唇,但是在笑的時候會露出稍厚的下唇。那幾分不易近人全消融在她嘴角的暖意中。

    他湊過去,貼在她耳釘上。

    那你這回

    帶體檢報告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