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二.我唯一的小女孩（八）

    最后沖刺復習的日子不知不覺過去，教室黑板上的倒計時很快歸了零。

    喬楚嵐也跟其他即將畢業的同學一樣，對即將到來的中考又是期待又是緊張。

    正式考試前的三天，學校給畢業班的學生開了口子，大家可以選擇在家或教室自習。喬大小姐本就不是什么上進好學生，既然有名正言順放假的機會，自然要趁機歇上幾天。

    喬家的玫瑰莊園這幾天格外安靜，喬臣耀為了讓女兒安心復習謝絕一切訪客，莊園里的幫工的阿姨司機園丁也都放輕了動作。

    此時，被照顧到無微不至，本該認真學習的喬楚嵐穿一身清涼睡衣，坐在窗前的書桌上，單手撐著下巴怔怔出神。她一手握著筆在攤開的筆記本上劃拉著，視線卻始終落在樓前那條蔭蔽的道路上。

    時間距上次康伯年送她回家，又過了兩個多月。她那天明明沒喝多少，最后卻斷了片。等第二天在自己家里醒來時，想破腦袋也記不起自己上了車后發生的事。

    喬楚嵐再清楚不過自己對康伯年那點心思，只是酒醉后的不安全感讓她十分沒底，不知道醉后的自己會不會對人家說什么出格話，做什么丟人事。

    畢竟，在她腦中，已經無數次將某個絕不該肖想的人醬醬釀釀了！

    也是那天之后，喬楚嵐再沒見過康伯年，只偶爾會聽路人聽到他的名字，聽說他近日又做了些什么。喬臣耀也她面前提過幾次，他們在外難免會遇到，但對喬楚嵐來說，這樣零碎的只言片語除了勾得她心神不寧之外，半點兒渴也解不了。

    中考正式結束，初三的學生就算了暫時解脫了。喬家父母跟著女兒精神緊繃了這些日子，事情剛告一段落便迫不及待雙雙出國度假，只留宅子里的傭人們看顧喬楚嵐。

    喬楚嵐是自愿留守的，誰讓這夫妻倆恩愛的不像話，她這親生女兒每回腦子秀逗不長眼跟著去，也總會鬧得個心塞體勞的下場。對她來說，與其跟著去度假吃爹媽的狗糧，不如待在家里跟同學混著玩輕松愉快！

    二中給畢業班的學生們騰出一天時間安排了畢業典禮，上午拍畢業照騰教室，下午開典禮和聯歡會。喬楚嵐作為校內的文藝骨干自然少不了上臺表演。

    李亦楠還是纏著喬楚嵐，不止拍個畢業照要站人姑娘旁邊，就是人家上臺表演，他也一臉癡漢笑捧著喬楚嵐的水杯傻樂。

    喬楚嵐的獨舞結束，李亦楠亦步亦趨跟著她回到看臺的座位上。

    "哎，那個，剛才班長過來說，打算咱們所有人湊個份子，今晚請老師們吃個飯，這會兒別的酒店也不一定來得及定，你看看你家飯店有沒有合適的廳，你看呢？"舞臺旁的音響大開，李亦楠怕喬楚嵐聽不清他的話，便歪著腦袋湊到人家耳朵邊說道。

    喬楚嵐剛運動完不停用手扇風降汗，聽李亦楠絮絮叨叨的說，順手從他手中接過杯子喝了一小口水，才笑著說："我沒什么意見，大家商量好了我安排地方就是。"

    李亦楠狗腿的點點頭，抽出兩張節目單疊在一起給喬楚嵐扇風，又說："那行，你歇會兒，我去跟他們說！"

    康伯年近來都忙著新區招商建設的事，跑上要錢跑下盯進度哪一項都離不了他，有時候奔波起來連三餐都不一定能按時吃，更別提休什么周末了，整個人就像賣給工作了一般。

    喬臣耀打來電話的時候，時間已近午夜，康伯年正在從新區回城的路上研讀一份項目企劃書。秘書從前排遞過手機，低聲提醒一句："喬總電話！"

    聽說喬臣耀找他，康伯年才從文件中抬起頭，舒展眉目接起電話道聲："二哥！"

    昏暗的車廂里，喬臣耀在那頭將前因后果說清，康伯年聽著聽著又不覺擰起眉頭，喬臣耀話音剛落，他便沉聲保證道："我知道了，這就派人去找她！二哥你也別太擔心，靖寧就這么大，安保還是有保證的，我找著她就給你回電話！"

    手機的隔音效果不錯，秘書沒聽到喬臣耀說了些什么，只能從上司回應中猜想，大約是喬家那位嬌花似的寶貝大小姐不見了。

    果然，康伯年掛了喬臣耀電話二話沒說，接著就給靖寧公安的一把手去了電話，要他定位喬楚嵐的手機，再聯系今晚一起用餐的老師同學詢問去向

    康伯年向來沉穩，打完這通電話還是急躁的不行，他把手中的文件夾合上，催促司機道："再開快點，到前面的休息區換我來開！"

    他心下焦灼，周身氣勢迫人，司機秘書誰也不敢出言相勸，只得默默踩下油門找最近的停車點換人。

    在喬氏夫婦及康伯年等人擔心不已的同時，喬楚嵐卻是跟同學玩得嗨到不行。

    喬家對喬楚嵐學業上管教寬松，但其他方面還是嚴格的，比如不能出入酒吧，不能夜不歸宿，不能交往社會上的朋友。而今日，趁著聚會的混亂，李亦楠好不容易逮到個機會，立刻攛掇著喬楚嵐甩開保鏢和司機，約上幾個平日就要好的朋友找了個他熟悉的酒吧狂歡慶祝。

    李亦楠幾個男孩個頭都很高，換了便裝一點兒看不出是未成年，而喬楚嵐和另外兩個女同學也因為下午演節目化了妝，幾人既沒穿校服，也沒在臉上貼著未成年的標簽，當然可以很容易就混進酒吧。

    喬楚嵐為了給找她的保鏢設障，從飯店溜出來前還故意把手機和隨身小包遺留在座位上。

    他們進來要了個視線頗好的卡座，點了酒水，這會兒酒吧里氣氛已經起來，朋友們三三倆倆結伴進了舞池，喬楚嵐也拗不過李亦楠的邀請，也被他硬拖進舞池中央。

    喬楚嵐身姿高挑曼妙，相貌嬌艷可愛，是常人難得一見的極品佳人。再兼她出生富貴之家，父母將她保護的極好，那周身氣韻更非普通女孩可比。

    這樣一個姣妍美人出現在躁動迷醉的酒吧里，很快就吸引了眾人目光，此中也包括一些心懷不軌的地痞流氓。

    青春懵懂的少男少女哪里警覺到危險正在靠近，他們還在為自己即將到來的假期而歡欣不已。

    喬楚嵐那會兒已經跟同學喝了不少啤酒，幾人從舞池里互相攙扶著出來時，腦子都已經有些發懵，待回到座位上，喬楚嵐剛舒口氣，便有端著托盤的俊俏侍應生跟上來。

    "小姐，我們老板想跟您交個朋友，這是他請您的酒！今天各位的消費也全由董哥包了！"穿著酒吧制服的年輕小伙恭恭敬敬放下一杯色彩絢麗的酒水，在一眾少男少女的好奇中用眼神示意董哥的方位。

    喬楚嵐暈暈乎乎沒聽清他們說了些什么，剛懵然張開水眸，卻見李亦楠已經擋在她身前，頗為不奈對那侍應生道："酒收走，再替我謝謝你們那什么董哥，告訴他，我們兄弟出來玩就是圖高興，還不至于喝不起幾瓶酒，我女朋友也沒興趣跟陌生人做朋友！"

    李亦楠先前是喝得有些多，但一瞧見有人打喬楚嵐的主意，昏頭的醉意立時醒了大半。

    他瞇眼朝樓上掃了眼，正對上一群氣焰囂張的男女正朝他們的位置投來嬉笑的目光，當中被人簇擁著的青年男子還自以為瀟灑的向喬楚嵐舉杯示意，那雙看向喬楚嵐的視線更赤裸裸全是欲望，當下的情形李亦男哪里忍得下？

    他又不是毫無根基的少年，不說他那從副市長位子上退下來的外公，就是他爹現如今也還是實權部門的一把手，這些不入流的混混他根本不在怕的！

    他們一來一往并沒鬧出太大動靜，卻慢慢有其他客人察覺出兩方之間氣氛不對，他們一上一下一個好整以暇、一個目光凜然，死死盯著對方，好奇看熱鬧的男女多起來，原本人聲哄鬧的酒吧突然就安靜下來，只有震耳的樂曲繼續播放著。

    酒吧負責人見勢不妙，在老板的默許中，極有眼色的開始清場。以李亦楠為首的一群學生見對方仍不放棄，也作勢要走，卻被不知哪里沖出來的一群地痞圍住。尚有客人未離開，回頭多看了幾眼，拿著手機偷拍，也立刻被兇神惡煞的混混一腳踢飛推搡出去。

    喬楚嵐被李亦楠護在身后，這會兒才后知后覺因為自己而讓同學們惹上了麻煩，她剛要開口打圓場，卻被身邊的女同學拉手搖頭制止。她迷惑不解，好好的出來玩，怎么就發展到這個地步？不就是有人請她喝杯酒？這一晚她也喝了不少，再多一杯又能怎樣？

    喬楚嵐迷蒙的沖女同學眨眨眼，對方卻將手更緊了緊。

    等閑雜人等清的差不多，那位強請喬楚嵐喝酒的酒吧老板董哥才緩步下樓，到了這時，李亦楠等人仍不是害怕，而是憤怒。他們都是清明社會下教養出來的少年，哪里見過這種視法紀為無物的地頭蛇。

    人稱董哥的青年穿著襯衫西褲，模樣尚算端正，只看外表還頗有幾分商業精英的氣派，可一開口卻是nongnong江湖氣。

    "小同學，這么緊張做什么？我們也沒什么惡意的，只是剛才見這位小meimei舞跳得不錯，人又漂亮，想請她喝杯酒罷了！"大廳里的樂聲早就關停，董哥吊兒郎當的話語分毫不差的傳入眾人耳中，他那群兇煞的手下和狐朋狗友立刻哄笑起來。

    李亦楠倒也不怕，他嘲諷一笑，反問："沒有惡意？那你的人為什么不放我們走？這行為是非法拘禁懂不懂？是犯法的！"

    董哥像是聽到什么笑話一般，笑不可遏的轉身問朋友："嗨，聽到沒？這孩子還在這跟我普法呢！"眾人七嘴八舌嘲笑一陣，董哥又說："誰說我要拘禁你們了？我董海一向講道理，既然想走你們這就可以走，現在就走！"

    李亦楠狐疑的打量對方數秒，才問："你大張旗鼓把我們困在這，現在又說放我們走，你當我是傻子？說吧！你到底想怎么樣？"

    董海先頭以為李亦楠是個愣頭青，本是想戲弄他一番，卻不想對方還不算太傻，知道他有條件。

    "喲！傻小子還挺聰明！知道多問一句！"他笑著說罷，假意為難道："不是哥哥我要為難你們，而是你們今天當著這么多人撫了我的面子，總得給個說法不是？"

    董海話音剛落，李亦楠便問："你想要什么說法？"

    "很簡單，你們可以走，小美女留下！"董海皮笑rou不笑的威脅。

    李亦楠趁機觀察了周圍環境，這董海真算個人物，一間酒吧居然圈養著十多個打手，而他們這邊只有六個男生，真動起手來肯定要吃虧，也不知剛才用手機聯系的緊急聯系人有沒有用。

    "不行，我們一起來的，肯定要一起走！更何況，她不是你們能惹得起的人！"李亦楠實話實說，他不意說出喬楚嵐的身份再惹事端，但該說的還是要說！誰知道這票人會不會突然生了歹心，要綁架喬楚嵐。

    李亦楠說得誠懇，可董海卻不當回事兒，他嗤笑一聲，道："小子，你也不打聽打聽，這靖寧城里，有沒有我董海惹不起的人！別他媽在這跟我墨跡，你們要走就走，不走的就別怪老子不客氣！"董海說罷就要上前去拉被李亦楠擋住的喬楚嵐，李亦楠哪里容得人在他眼皮子底下冒犯喬楚嵐，當即一個直拳直沖董海門面，董海也不示弱一個閃身躲開不說，還將李亦楠一只手臂緊緊扭住。混戰就這樣拉開帷幕，以李亦楠為首的男孩子們不甘示弱，以絕對保護的姿態將三個女孩子擋在身后承接來自這群成年壯漢的拳腳。

    斗毆一開始，喬楚嵐身邊的女孩子已經嚇軟了，捂著喬楚嵐的嘴巴的手也放下來，尖叫著抱頭躲在沙發下。

    喬楚嵐擔心自己給同學惹禍，強撐著站起身擺手大喊別打了，她喝就是，可這一時間周遭都是拳rou碰撞玻璃落地的亂響，她那尖細的小嗓音哪里有人聽得到，就在她絕望大哭的時候，一聲槍響讓在場眾人都呆立不動。

    雙方都以為是對方開的槍，正冷汗津津要抬眼怒視對方，卻聽有人怒不可遏道："都給我停手！"

    董海正氣的想罵娘，轉頭卻見一位高大威嚴的中年男人舉槍站在門內，而他身后是一大隊訓練有素的持械警察。這董海之所以這么囂張跋扈，就因為他小舅是市警察局的二把手，此刻一見是市局的人，他就想嬉皮笑臉跟對方討個人情，卻聽那便裝警察恭敬的對身邊一位相貌俊雅頗為年輕的男人說："康書記，您看看，喬小姐是在這嗎？"

    康伯年一進來就將目光鎖定在那抹日思夜想的窈窕身影上。還好，她看起來沒受傷，只是她身側的少年人面頰青紅交加高高腫起，而她又關切的扶著少年的身子，詢問他傷在哪里，能不能動等等

    此時此刻，此情此景，一切人等都淪為背景板，幾乎忘了動作，他們呆愣的看著一位身子骨清俊的男人穿過人群，走到喬楚嵐面前，那少女委屈抬眼看向男人說了句什么，就被那人握住手腕打橫抱起，又如來時一般飄然離去。

    彼時，喬楚嵐看著康伯年神兵似的降臨，眷戀之極又萬分委屈的對那人說："康伯年，你怎么才來！"被他橫抱在懷里，少女一時間竟忘了自己剛遭遇的危險，貪戀的注視著男人的面龐，不確定的問："真的是你嗎？康伯年，我不是在做夢吧！"

    康伯年將她擁緊，感受到她因為懼怕和緊張而微微顫抖的身體，愛憐的低聲答到："是我，小喬，是我不好，來得太晚了"

    少女將面頰埋在他頸間，輕輕搖了搖頭，悄聲道："是我的錯，我不該偷偷跑出來，不該給別人添麻煩，但是你能來，我真的好開心"

    有淚水順著脖頸滑落領間，康伯年抱著小人兒健步向前，路過那位便衣中年警察，略停步安排道："該抓的抓，該審的審，靖寧的治安差到這個地步也是我沒想到的！"

    那男人面有愧色的低頭應是，惶恐的模樣哪有剛才當眾放槍時的威風，康伯年轉頭看了眼混亂的酒吧大堂，又安頓道："那幾個學生都是受害者，你安排人盡快送他們去醫院診治吧，記得聯系他們的家人，就說我明天當面感謝！"

    康伯年說罷便不顧眾人眼光，抱著喬楚嵐大步離開，出門時正遇上喬楚嵐的保鏢和李宗明帶了幾個下屬來援助兒子。李宗明這會兒也顧不上李亦楠，準備停下來跟康伯年打個招呼，卻見對方先一步對他點頭示意這才錯身離去。

    酒吧里的一切慌亂全被甩在身后，但康伯年仍心有余悸，他不敢去想如果的后果，甚至不敢回想他方才看到那混亂一幕，只是看到她痛心的關心別人他都要酸得發狂，更別提有人居然妄想用這樣卑劣的方式染指她

    躲在康伯年懷中的喬楚嵐感受到男人混身散發出的冷肅之氣，怕他生氣責怪自己，不敢多話，只得蹭蹭他的脖頸，不住的喊他的名字。

    康伯年也耐心極了，縱使心中盤算著幾百種讓那混混頭子死無葬身之地的法子，仍是溫柔細致的回應著小姑娘。

    "康伯年，別生我的氣！"

    "嗯，不氣！"

    "康伯年？"

    "嗯？"

    "康伯年！"

    "嗯！"

    "康伯年，你真好看！"

    "是嗎？是你喝醉了才覺得我好看！"

    "才不是，我沒醉，清醒得很，不信，你考考我！"

    "考你什么？"

    "你出題，怎么還問我呢？"

    "嗯好，那你說，你該叫我什么？"

    "什么叫什么？你就是你啊，康伯年！我說錯了嗎？"小姑娘探出臉來細看他，仍固執的只叫著他的名字，就如那個熏醉的夜晚。

    男人輕聲笑笑，寵溺道："也沒錯！你喜歡就好！"

    "喜歡，當然喜歡，喜歡的不得了，康伯年，我想告訴你個秘密！"

    "既然是秘密，就不用告訴我了！"

    "不、那不行，我一定要告訴你！我怕下次見你就沒了勇氣，也怕你一消失又要好久！"

    女孩子口氣委屈又固執，讓康伯年一顆心像被人攥緊了似的酸痛，他想起什么，腳步頓了頓，又說："那小喬告訴我吧，我一定會好好保密！"

    小姑娘卻笑著搖了搖頭，掰過他的臉來，直視著他說道："保密不保密不重要，重要是的是，康伯年，我喜歡你！"

    那晚她話的模樣又浮現在眼前，康伯年愛戀的望著懷中的小姑娘，耳中是她那晚說的，"康伯年，我喜歡你！"

    他心如擂鼓，有些恍惚，追問："有多喜歡？"

    這時，康伯年已經抱著她走到車旁，但他沒有進一步動作，就這樣認真注視著小姑娘，兩人挨得極近，幾乎呼吸相聞。喬楚嵐可以看到他頭頂的夜空，也可以看到他眼中自己小小的倒影。

    "很喜歡很喜歡，全世界最喜歡！"小姑娘想都沒想，就這樣回答道，似乎這是一個不需要細想的答案。

    康伯年聽她這樣說，又瞧她明媚可愛的小臉，輕輕笑了。他一笑，喬楚嵐也跟著笑起來。

    康伯年拉開車門，將喬楚嵐輕放在副駕上，又貼心的替她系好安全帶。喬楚嵐就這樣一瞬不瞬看著他做完這一切，才問："那你呢？康伯年，你喜歡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