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二.我唯一的小女孩（二）

    主樓的小客廳南窗向陽。

    里頭擺著四張單人位的墨綠色布藝美式沙發，當中一張復古正方形茶幾，靠墻立著配套的書柜和斗柜，繁復精致的雕刻，一看便知價值不菲。這里說是小客廳但并不狹小，只是相比另一間正式客廳而言。

    喬臣耀習慣在這里招待一些親近的朋友。

    此時，緊湊的小客廳里，喬臣耀與康伯年坐在一側，喝著茶聊些近日發生的趣事，正說到前些年大義滅親把親爹送進牢獄的趙公子，前些日子剛得了兒子。

    "趙豐年紀不小，早該收心了，這下他結婚生了子，你可就成了咱們靖寧最出挑的黃金單身漢了！"喬臣耀喝口茶，笑著調侃這位比自己年輕十余歲的摯友。

    平時鮮少會客的楚云今日也在。喬家早年對康伯年有恩，后來康伯年回靖工作，喬臣耀又對他多有關照。所以，康伯年雖漸登高位，但與喬家的關系還是一如往常。

    眾人對他的感情狀態一向給予十二分的關注，有人是瞧熱鬧，但喬臣耀肯定是出于關心。但無論如何，他都不打算在這個話題上深聊。

    康伯年正打算找個話頭把這話題叉過去，卻聽楚云突然饒有興致的說："對了，我記得趙豐是娶了常副市長的小女兒吧？"

    還不等康伯年回答，喬臣耀又搶先道："你倒記得清楚！"話語間對妻子的嬌寵，直讓康伯年感慨，他在這里似乎有些多余。

    楚云無奈對丈夫笑笑，才又對上康伯年玩笑道："好像常老師也跟你相過親吧？你當初怎么不好好把握機會，要不然今日喜得貴子的就是你康書記了，哪還有姓趙的什么事！"

    這都多少年以前的舊事，要不是楚云提起，康伯年早不記得了。但他還是半開玩笑的說："我是沒這個福氣，常老師跟趙老板青梅竹馬的感情，要不是常家和趙家不和，哪輪得上我去跟她相親？"

    喬臣耀也不知聽沒聽出康伯年口中假意遺憾，反道是說："怎么就輪不上了，你覺得自己哪比不上趙豐那個紈绔？要是沒他老子那些年給他打下的基礎，我看他還不定混成什么樣兒呢！這么看下來，常市長的眼光也不算好，要不放著前途無量的你不要，非選那么個無賴當女婿！"

    康伯年除了否認，真不知該說什么好。他對常曉莉一點多的心思都沒有，怎么到喬二哥口中，竟好像是他要與趙豐奪妻一般。

    話也不是這么說，要是人家兩人確實有感情，他橫在中間像什么樣子！我也就是好奇問一句，那都多少年的老黃歷了，你還要非要他去掙個勝負不成？楚云對丈夫的話并不贊同。她今天提起這個這茬，完全是熟人托到門前她只好幫著問問。

    康伯年剛贊同的點點頭，又聽楚云嘆口氣說：不過，誰讓咱們康書記太遭人惦記，張總的夫人前些天還找我說呢，她家姑娘為了你家里的生意也不管了，跑宣傳口子上混了好幾年，平時卻連你的面兒都見不上。她說她閨女名校畢業，相貌端莊，又是家里的獨生女，你要是想通了點頭不虧的！

    看著楚云一本正經給康伯年介紹對象，喬臣耀恍然大悟。他就說么，楚云可不是八卦之人，怎么會無故提起常曉莉那茬事！但張總的夫人給康伯年說親，居然找到自家太太這里，他也是才知道。

    康伯年這才無力道：二哥、嫂子，以后再碰上這種事及早替我回絕便是，我沒有心思想這些，以后也不會結婚。

    喬臣耀聞言，與太太對視一眼，不贊同的擰眉對康伯年說：怎么能不結婚呢？這又是什么傻話！你本就一個人哎！不過這事急不得，真找也得找個你喜歡的。家中有妻有子和和美美不好嗎？你看我家楚楚，等你結了婚，再生個這樣乖巧的小寶寶，難道不比你回到家冷鍋冷灶孤零零一個人強？

    因為聽到那個名字，康伯年不動聲色垂下黯然的眼眸。喬臣耀卻忽覺自己言語有失，暗自懊惱，怎么又提到康伯年的傷心事。

    屋內氣氛正有些冷，卻聽一道嬌氣悅耳的女聲適時傳來：我回來啦！爸爸、mama，你們在這說什么呢？呀！康叔叔也在啊？

    飯桌上，楚云不再提起張家女兒，喬臣耀也換了生意上的話題，康伯年偶爾問喬楚嵐幾句學習上的事，一頓午飯吃得其樂融融。

    康伯年幾乎算半個喬家人。

    平時周末無事，喬臣耀都會邀康伯年來家里吃飯，即便是喬家的家宴，他也常參與，主樓里還有給他專門準備的客房，方便偶爾酒后留宿。

    飯后飲過茶，喬臣耀陪楚云上樓休息，餐廳里就剩康伯年和喬楚嵐各自默然喝茶。

    傭人們進來收了杯盤，又放輕腳步退出去。

    喬楚嵐這才抬起目光，緩緩打量著眼前男人，他修長的手指捏著杯柄，骨節處微微泛著白。

    康伯年人長得俊美，身量極高，即便出身低微，但學識出眾，又有經年身處上位的氣勢，讓他看起來既有官員的矜貴威嚴，又有學者優雅溫文。

    可喬楚嵐覺得，這并非他本來的樣子，只是他的面具，是他刻意展示出來，希望別人看到的樣子。

    你最近很忙？女孩子帶著些只有自己知道的酸澀開口。

    復習很辛苦？康伯年早看見她眼底有淡淡的青色，這會兒四下無人，便忍不住柔聲問出了口。

    兩段話音同時落下，讓說話的兩人俱是一怔。

    還是康伯年先回神，看著臉色漲紅低下頭去的小女孩，仔細解釋道：嗯，剛去了代字轉正，又趕上處理陶鎮私賣良田的事，工作是比年前還忙些。

    康伯年說的這些，喬楚嵐已經從本地新聞和喬臣耀口中得知一二，也沒有細問的興致。小姑娘點點頭，示意自己知道了，其實她想問，你就忙成這樣，連回來吃頓飯的功夫都沒有？但轉念一想，自己似乎沒什么立場詰問，只得剎住話頭突兀的說：哦，我也還好，沒什么辛苦的！

    語畢，她以為康伯年會像其他長輩老師一樣，說什么辛苦就這幾個月，熬過去就好了，都是為了考上重點高中如何如何。

    哪知她故意不在意的說完，這男人卻說：中考而已，不要把自己逼得太緊，盡力就好了。你還在長身體，晚上盡量不要熬夜看書，早點休息。身體比什么都重要！

    喬楚嵐已經習慣私下里與他沒大沒小的聊天方式，但頭次聽人勸說多睡覺少學習，還是忍不住震驚。這話居然出自康伯年這樣的學霸之口，世界一定是玄幻了吧！

    難不成，你當初就是這么學的？小姑娘瞪大了眼睛問。

    那怎么能一樣？他那是幾乎是孤注一擲，即使拼盡全力也在所不惜。可，她哪里用得著如此？這當然是不同的。

    康伯年放下茶杯起身，拍了拍她的發頂，溫柔道：時間不早了，你該去午休了！

    那你呢？女孩仰頭看他，有些著急的問。

    他那么久都不來家里，她想他，想見他，就算加上她偷聽的時間，也還不到一小時，他卻又要走了。

    康伯年就站在她椅子的側邊，他始終垂眸注視著她。

    也許是近來突然開了竅，總之，康伯年的眼神態度讓喬楚嵐生出一種肯定的感覺，她一定一定不是單相思，若他眼中的情緒不是實實在在的隱忍和關切，那這世界上一定沒有真的愛情！

    果然，男人聽她問完，淺淡的笑了，他輕輕搖頭，說：走吧，我送你回房！

    喬楚嵐飄飄忽忽忘了是怎么走到臥室門前的，那個幻想了好多天的男人，就走在她一步之遙的前方，她眼前幾乎要升起粉紅泡沫。

    他停在門口，喬楚嵐挪步進去，關門前她還是忍不住問出口：那個你還是準備去相親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