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瘋子
第46章 瘋子
是生生給痛醒的,張開眼現(xiàn)自己躺床上,卻不是五星級大酒店,只是間簡陋的小平房里。 墻壁仍是灰色沒上過漆那種,桌子椅子道道劃痕,皆是竹子制的,一邊椅子還不對稱,也不懂該有多少個年頭了。 屋子里倒還好沒有霉的味道,反而有股淡淡的檀香味,混著窗外的青草香,聞起來倒也舒服。 只不過木板床實在太硬,睡著一點兒不舒服,好在是夏天,若是冬天,看來得冷死人。 這床板該怎么睡人啊? 一手撐著起身,一手摸著疼痛的地方。 嘶!疼得我五官都皺成一團,忍不住呵出聲,手中摸到一個隆起的包。 看來是之前磕門檻的時候磕出來的,今個兒還真是點兒背,嘛事都不順心,心情也差勁到極點。 沒再敢用手碰隆起的那個包,只得瞇著眼將這間屋子打量了個遍。 此時有人推門進來,那門出咯吱的聲響,顯示年代老矣。 安帥手里端著一盆熱水,大熱天的還冒著煙,盆旁邊隔著一塊干凈的毛巾。 見我已經(jīng)從床上起來,他才趕緊將臉盤擱桌上,疾步走到我跟前,問道:剛才可是撞到了?還有哪兒疼么? 這語氣急迫且關(guān)心成分居多,這人并不是看破紅塵,然脫俗的,注定當(dāng)不成真正的和尚。 反倒是我一怔,這安帥又變回那個二世祖啦? 可不是么,這焦急不安的樣子,十足十是我認識的那個二世祖、大少爺。 大概是見我不吭聲,以為我撞壞腦袋,居然用手摸上我頭頂那包,頓時讓我啊的出聲。 隨即疼得齜牙咧嘴,捂著腦袋在床上打滾幾圈,眼淚撲撲的自臉上滑過。 疼得居然連聲音都喊不出,好似那個包就是個毒瘤,只輕微一碰就能疼得要人命,估計還留有淤血在里邊,一時半會沒消腫還得這般的疼。 更何況那丫的居然粗心大意的按下去,他以為我這是皮球,一戳就破啊? 怎么了?怎么了?是不是很疼?還是我手勁太大了,弄疼你了?他見我這副要死不活的模樣,心里越焦急,一會兒便是滿頭大汗,圍在我身邊,關(guān)切的詢問。 我此時才沒空理他,只一心集中在疼痛上。 他又趕緊問:我看看,哎呀,起了個包,剛才我怎么沒現(xiàn),要不我先幫你吹吹,吹吹就不疼了! 去你丫的,給老子滾,別靠近我!我呸的罵道,一邊躲著他的手,生怕再次被他害著再吃一次苦。 大少爺就是大少爺,何時關(guān)心照顧過人,只怕這會全無經(jīng)驗的他給我?guī)偷姑Γ炊Φ梦腋鼞K。 我避開他還來不及,更是不敢叫他照顧了。 他這次反倒是聽話,悻悻的收回手,轉(zhuǎn)身扭了一條熱毛巾遞給我。 瞥了他一眼,很不客氣的接過毛巾,小心翼翼的敷在額頭那包上,頓時一連倒抽了好幾口氣,一開始劇烈的疼,而后熱度抵散些許淤血,比起方才要好多了。 雙腿盤在床上坐著,見他光著個腦袋,身上還穿著那和尚袍子,便開口對他說:你剛才不是挺能耐的么?裝得跟放下前塵往事似的,還一口一口施主的叫,既然打定主意放下一切,就干脆做得絕情一點可不是更好? 我倒是想來著!他自嘲的笑笑,語氣中有道不盡的苦澀。 接著他又說:想出家的念頭還真是有的,至少這幾天真的沒想過你,可你一出現(xiàn)在我面前,我就知道自己完了,還白白犧牲了頭。 你自己搗騰的破事別盡往我身上扯。我拿下額上的毛巾朝他扔過去。 呵,八一,你真不該今天到這里來,你一來,我就亂了,再也沒辦法待這廟里當(dāng)我的和尚。他頹然的靠在墻上,眼見他一挨上去,上面的墻灰就簌簌的落了一層,同他整個人一樣也掉了一層,不知是心還是魂。 你以為我想來?全都是情非得已的!我白他一眼。 他抬起頭,一雙眼里有深深的失望。我知道,是我媽,我媽死戚白賴叫你不得不答應(yīng)來看我。 哼,你倒是了解你媽,對她,我的確是一點兒辦法也沒有。我咬咬唇說道。 我知道你恨我,但恨我總好過忘掉我。他眼睛直視我,似乎要看進我的靈魂里,他想從我這里得到他想要的,可惜仍是失望而歸,我并沒有他要找的東西。 我一只手指敲著床沿,語氣不冷不熱的說道:你成功了,我既恨你,也想忘記你。 可我想要的不僅是這些,你一直不肯給我。 聽完這話,我整個情緒沸騰,倏地從床上坐起,紅著眼扯著脖子對他吼道:給你什么?我能給你什么? 你知道我要什么!與我相反,他一點兒不暴躁,反而冷然的說道。 我不知道,你說,你要什么,我能給你什么,錢?你有的是,權(quán),我更沒有,女人?你已經(jīng)從我這里對奪走一次,我還有什么可以給你安大公子?我故意自嘲的嗤笑,可是揭的不僅是他瘡疤,連我自己的一并也殘忍撕開,血淋漓,rou糊糊的。 我要你,不止要你的心,要你的人,更要一個完完整整的尤八一,男人也好,女人也罷,只要是你,我全都要!他如此輕描淡寫就把我同他之間的禁忌打破。 你神經(jīng)病!我忍不住罵他。 他卻立即笑著說:可這個神經(jīng)病愛了你整整八年。 自己的指關(guān)節(jié)敲著床沿,頻率陡然加快,漸漸絮亂。 這八年來,我無時無刻不想得到你,甚至處心積慮的想要將靠近你身邊的人抹殺干凈,可日防夜防,卻沒想到半途殺出徐莉莉這一號人物,你的心你的魂一下子全讓這女人給勾走,那時候我真生不如死,恨死徐莉莉。 一下子忘記手指的動作,只怔在那里,身體居然有些抖。 他繼續(xù)笑著說:或許真是瘋了,我沒想到徐莉莉居然會愛上我,因此我利用了她,但我沒想到,結(jié)果受傷最深的居然是你。 早知今日,何必當(dāng)初!我咬著唇,握著拳頭說道。 他竟然搖頭。我從未后悔過這么做,即使現(xiàn)在,同樣的手段我依舊可以使第二次。 瘋子,瘋子!我將前面的椅子踢翻,自床邊打算離開,可他卻將我一把拉了回來,將我緊緊扣在墻上,大掌蠻橫的擰著我下巴。 不知何時紅了一雙眼,居然看得我有幾分后怕,那唇便覆了上來。 我這邊緊閉著嘴,他牙齒不斷的嚙咬,叫我吃痛。 抽出另一邊手,毫不客氣的掌摑,一巴掌,兩巴掌,三巴掌,全甩在他那張好看的臉上。趁此推開他,遠離三米之外。 此時外面忽然下起大雨,方才就見天色有些驟變,屋里的空氣悶熱粘稠,怪不得在里面也能聞見外邊的泥土味,原是下雨的前兆。 這場雨來得突然,大而狠,更要命的是居然夾著冰雹。 平日在市內(nèi)極少見下冰雹雨,可頭一次在郊外就遇上,運氣可真是不好。 從窗外望去,那半個拳頭大小的冰雹下得很急,砸在地上又分裂出好幾朵冰花。 屋頂被冰雹砸得出噼里啪啦的聲響,上面大概是瓦磚的屋頂,冰雹相擊,碎了不少掉落下來。 之前就一直在想這屋子牢固不牢固,如今屋內(nèi)砸下不少瓦片,更叫人心里暗自擔(dān)心。 我張嘴剛想問安帥這屋子是否安全,可眼下卻沒有地方躲避,或許應(yīng)該將臉盆扣頭頂沖到佛堂那邊,至少那邊屋瓦嚴實些,經(jīng)得住這場冰雹。 才剛看向他,卻瞥見他驀地變得慘白的臉色,見他盯著屋頂,皺著眉一臉的觸目驚心。 又趕緊扭頭看向我,沖我喊道:八一,快離開這里。 他后半句的聲音淹沒在一陣似火車般的轟鳴聲中,我回過神來的時候手已經(jīng)被他拽著往前跑。 頓時覺得地底下有些震感,瞬間一股壓迫感自屋子左面侵襲而來,如同排山倒海瘋狂呼嘯。 糟糕,是山體滑坡!被他拽在懷里,只聽他咬著牙咒罵一句后便覺得渾身上下動憚不得。 我同他雙雙被一股壓力逼得往后倒,一股迅且激烈的泥漿混著沙土將我跟他緊緊纏繞。 伴隨著還有從上面飛濺而落的磚磚瓦瓦,打在身上異樣的疼,且疼得鉆心。 這之后的十來分鐘,不斷的有冰雹同其他物體,例如木頭同瓦片打在我跟他的身上。 到底是兩人都是rou體之軀,況且并沒有金剛不壞之身,因此都疼得咬牙呻、吟。 這類的痛苦忍一忍也就算了,最要緊的是那些不斷將我們包圍的泥沙卻是越來越多,眼見就要將我們淹沒。 若是被埋在泥沙里,呼吸都成問題,也不知能否逃過一劫。 好在這場冰雹雨來得忽然,也結(jié)束得突兀,前后不過二十來分鐘就停了下來。 將房屋沖垮的泥沙已經(jīng)將我同安帥埋得嚴嚴實實,兩人在空氣不足的狹小空間里只能呼叫對方的名字作為支撐的力量。 此時不管有再大的血海深仇也只能暫時擱一邊了,眼下之際是怎么才能逃出去。 在如此環(huán)境下,只怕?lián)尾贿^幾小時精神層就崩潰。 也不知附近的人會不會趕來救助,或許其他地方同這里一樣的情況,也可能情況更壞些。 安帥是同我一起被壓泥石流下面的,他手還拽著我,一直緊緊的扣著未曾放過手。 一開始他呼吸還算均勻,可漸漸的就變得急促不安。 在一大堆的泥沙中我看不清他的臉,只感覺那手漸漸失去該有的溫度,變得僵硬冰冷。 我嘴唇蠕動了下,想喊他名字,可現(xiàn)一張嘴里頭全吃進沙子,頓時塞著說不出話。 身子也動憚不得,只能安靜的等待外人的救援。 漸漸的我覺得困了,額上的包還痛著,渾身上下也疼,那只冰冷的手仍緊拽著我。 結(jié)果,我跟同他都沒有死,怎么說的,好人不長壽禍害活千年,我同安帥這禍害注定要留在世間繼續(xù)作惡他人,因此老天奪不去我們的賤命,我們便繼續(xù)在世間為虎作倀,繼續(xù)斗下去。 只是這一場泥石流意外,我在普通病房,安帥則轉(zhuǎn)進了Icu病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