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日上竿頭，今日是個晴朗天，天空萬里無云。只是婉娘家可沒這么晴朗了。

    在婉娘的竭力救治下，豐傲霜是保住了小命，但什么時候會醒就不得而知了。任雪夢才剛生完孩子，就要在一旁照顧受傷的妻子，婉娘讓她好好休息可她放不下那個心去休息，說什么都要陪在豐傲霜身邊。

    婉娘在藥房里給豐傲霜熬著用來調理的藥湯，她坐在個小板凳上，往小火爐里扇著風，一晚上沒睡的她氣色很是不好，扇風的時候連著打了好幾個哈欠。

    楊璐瓏坐在一旁看著她，你還是去睡一會兒吧。

    婉娘沖她笑笑，你不也還沒睡嗎？

    我習慣了畢竟以前天天通宵趕項目也不是一天兩天。你去睡會兒，我幫你看著。

    不用了，再等會兒就好了哈~說著忍不住又打了個哈欠。

    楊璐瓏輕輕嘆了下氣，陪著婉娘一直到藥煮好送去給任雪夢，兩人才有機會沾到床。

    先是幫任雪夢接生，再來是豐傲霜，而且一夜未眠，讓婉娘又困又疲倦，現在腦子昏昏沉沉的，有一種恍惚的感覺。她坐在床上無力的用一只手錘著另一只。

    我幫你揉揉吧？楊璐瓏讓她轉過身，幫她按摩肩膀。

    楊璐瓏的力道很合適，按摩得很是舒服，可能是太困了，僅僅感到一點舒適就令婉娘進入了夢鄉沉沉睡去。她靠在楊璐瓏的懷里均勻的呼吸著，額頭上還留有些許汗漬來不及拭去。楊璐瓏耐心的幫她擦去臉上的汗水，解下發髻，讓她好好的躺到床上，為她掖好被子。出門前還輕輕在她的臉頰上留下一吻。

    擔心任雪夢會肚子餓，楊璐瓏便來到廚房幫她先做一頓飯。沒想到她早就在此忙活著了。

    要幫忙嗎？楊璐瓏看著她在廚房里走來走去的，看來一個人做飯她還不是很熟練。

    不用了，你們一夜沒有休息，先去休息吧，我自己來就行了。

    好吧你小心點。楊璐瓏看著這滿屋子的煙氣，擔心的說道。其實她現在也困得不行，既然任雪夢不要自己幫忙，那就這樣吧。就當她轉身要走的時候，突然想起了什么。

    拿出之前豐傲霜讓自己做的東西，遞到任雪夢面前，這是豐傲霜讓我做的，雖然她沒說要給誰，但我猜可能是給你的。

    任雪夢接過楊璐瓏手中的東西玉石雕刻的貝殼，她拿在手中摩挲著，盯著這東西發呆，似是陷入了回憶。

    楊璐瓏回到房里，看到婉娘可愛的睡顏，她嘴角便帶起了笑，一番整理之后也跟著躺進被窩里。將婉娘摟緊懷里，閉上眼漸漸睡去

    看著躺在棺材里面色蒼白毫無血色的老人，李翠兒皺著眉，面露哀傷。她的眼眶紅紅的，卻沒有淚水落下，他看著是那么的安詳，仿佛只是睡著了一樣。

    她從來沒有想到過，甚至都沒注意到爺爺有一天會離自己而去。看著他花白的頭發和胡子，他是已經老了，可是自己犯錯的時候他還是會嚴厲的訓斥自己，還會追著自己到處跑，那健步如飛的模樣真不像個老人。不管小時候還是現在，他都是這個樣子，跟在自己屁股后邊跑，就連自己都覺得會一直這么下去，會永遠如此。當看到至親之人這般躺在棺材里，真是一種奇怪的感受，明明之前還跟自己說話，明明自己才吃過他做的飯沒多久，現在卻看著他永遠都不會醒來的樣子。

    此時一只手撫上了李翠兒的肩頭，她轉頭看過去。是和自己一同掏出來的那位女子，這幾天她都是住在她的家中，爺爺的喪事她也幫助了許多。她除了告訴自己她的名字叫念熙之外就很少跟自己說什么。或許是不習慣別人的目光，念熙沒和李翠兒對視幾秒就躲開了，收回手看向別處，她不好意思的用手輕輕掩住自己有疤的那邊臉頰。

    李翠兒也沒跟她說什么，等著蓋棺下葬

    李大爺生平為人和善，村里的大家都與他交情甚好，幾乎整個村子都來參加他的喪事。大伙個個身著白色喪服，排成長長的送葬隊伍。

    看著棺材入土，再被埋上。人最終的歸宿變成了一塊刻有自己生平的石碑。

    儀式結束，大伙便都回家去了，而婉娘卻定定的站著，朝山更高處立著的石碑看去。楊璐瓏站在她旁邊，也朝她看著的方向望去。

    要過去看看嗎？

    還在走神的婉娘被她突然的話叫醒，她看向楊璐瓏，張著嘴遲遲沒說出話。

    好吧。

    兩人離開隊伍，順著小山道爬上了墳山的半山腰。

    她們站在墓前，婉娘盯著墓碑，一語不發。楊璐瓏站在她身邊，也是沒有說一句話。兩人就這么站了許久。

    走吧。婉娘開口說道。

    你不跟娘說什么嗎？

    都說過了她攬過楊璐瓏的手，要跟她一起走；她在心里跟娘說了，她現在很幸福

    自從李大爺下葬后，李翠兒整日都是渾渾噩噩的，不是坐在院里發呆就是躺在床上蒙頭大睡。飯也是念熙來喊她，她才意識到自己已經餓的不行了。這么些天來，她每天都在期待著，期待著自己醒來后爺爺還活著，一切都只是自己的一個夢罷了。

    只是每次她醒來，看到的永遠都是空無一人的院子，那小桌上沒人再拿起的蒲團扇子，那甚至都已經慢慢積灰的搖椅，都在提醒著她，爺爺已經不在了。

    某日，還是和以往一樣，她從床上起來，隨意的整理下自己的頭發，便走出房門。在看到廚房傳出的渺渺炊煙，她開心壞了，她沖進廚房。

    爺爺！

    只是那蹲在土灶前的是念熙。她被李翠兒的突然出現嚇了一跳，這些天里她從沒見李翠兒在她做飯的時候醒來。

    看清是誰后，李翠兒很是失落，她也只是在自己騙自己罷了。爺爺離開是不爭的事實，自己也逃避不了。

    要幫忙嗎？她喪氣的說著，語氣里滿是失落。

    念熙怯怯的搖搖頭；她很少說話，遇到李翠兒的問題不是點頭就是搖頭，要不就是回答極少的幾個字，而且聲音小得李翠兒要湊得很近才聽得到。

    像平日一樣，兩人坐在桌前各自吃著各自的飯，一語不發。只是這次，李翠兒卻忍不住了，她吃著碗里的飯，淚水卻落了下來，滴到飯里。這么多天來，她一次沒哭過，渾渾噩噩的狀態猶如一具行尸走rou，而這次卻突然的哭了出來，讓跟她一起吃飯念熙嚇得不敢再動筷，看著她埋在碗里哭泣。

    念熙看著她這樣，心生同情，伸出手去安撫她；可是當李翠兒抬頭看她的時候她又快速把手收回，低頭不敢和她對視。

    李翠兒面色悲傷的看著她，你能讓我抱抱你嗎？

    念熙雖是驚訝，卻沒有拒絕她，她輕輕的點頭回應她。

    李翠兒來到她身邊，一把抱住她，埋進她的懷里，將這些天積攢的悲傷全都發泄出來。念熙也輕輕撫慰著她的后背來安慰她。

    用非常細小的聲音對李翠兒說，謝謝你救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