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沖動
第二十一章 沖動
周錦的腦海中同時涌進許多畫面。 在燒烤店第一次見到鐘硯齊,他靠在墻壁上吸煙,那么安靜沉默的男人,在解決問題時卻像塊冷硬的石頭,直來直去,跟人碰得頭破血流都不會害怕的樣子。周錦隱忍慣了,遇到任何事都是打落牙齒和血吞,從沒想到有人可以這么肆意張狂的處理麻煩,發泄自己的情緒。 鐘硯齊帶她去醫院,周錦跟在他后面,看他在前方背脊挺拔,昂首闊步,一時之間既羨慕又向往。 被忽視、被責怪的感覺曾像一把小刀,在周錦的心上一下下割出裂痕。每一次痕跡微小,甚至連她都學會視之不見,告訴自己這只是小傷疤,很快就能愈合。 然而經年累月,小傷疤演變成大缺口,呼呼漏著風,很多、很多的安全感都填不滿它。 短短兩個月,他們產生無數交集。每一次視線相對,每一次意味不明的對話,每一次他伸出援手,周錦都記得清清楚楚,畫面循環播放著。 周錦在須臾之間想起酒吧廁所隔間中的荒唐。 她坐在冰涼的地上,鐘硯齊如同居高臨下的神祗,輕易地支配了她的感官和身體。周錦被迫地取悅他,心分明是恐懼的,卻在過程中陡然生出異樣的愉悅和興奮。超出常態的刺激,像即將脫軌的火車,每分每秒都觸動她的心神。 在之后的無數時分,他的手掌都無形撫弄著她,揉得人靈魂都要飄忽在空中。 聯想著從別人口中聽來的鐘硯齊,周錦愈發迷茫。在他身上,強勢溫柔也能共存。他把自己藏得太深,讓人捉摸不透。 然而,三番兩次的幫忙......總歸是對她有些與眾不同的吧? 于嘉新說跟在鐘硯齊的身邊,許多問題都能迎刃而解。這話像一把鑰匙,輕輕打開周錦內心深處的鐵籠。 那籠子里停駐了一只小鳥,聞聲而動,撲騰著稚嫩的雙翼躍躍欲試著。 * 周錦中午時分從臺球廳出來,這一趟倒也不算一無所獲,起碼做出了一個抉擇。 雨后是個大晴天,街上人來人往,正是最熱鬧的時候。周錦無處可去,漫無目的地順著人流往前走。 后來找了個游戲廳,坐在遠處看一群學生在跳舞機上搖擺,就這樣過了一下午。 冬天天色暗得早,不到五點天幕就沉下來。周錦無法再逗留,只好硬著頭皮回到了招待所。 生意淡季,無論是燒烤店還是招待所都門可羅雀,唯有霓虹燈不知疲倦地閃爍著。 小楊正坐在吧臺里,撐著頭打瞌睡。 周錦腳步放得很輕,但還是將他吵醒。 他表情有些驚喜,揚聲問:你這一天跑哪去了? 周錦說:我去找我朋友了。 小楊站起身,從吧臺里提出來黃色的袋子,放到臺面上。 還以為你走了,他努努嘴:晚飯,吃吧。 看包裝是隔壁燒烤店打包回來的家常菜。 周錦一天沒進食,幾乎餓到頭昏眼花。她接過袋子,感激地說:謝謝。 小楊擺擺手:謝我啥,又不是我花錢。 我老板,哦,就是七哥,他花錢。 周錦捧著熱乎乎的食物,聽到之后低了低頭,遮住眼里的情緒,裝作隨意地問:啊,那謝謝他。他今天......來了嗎? 說完,難以掩飾地向走廊深處的休息室看去。 小楊打開電腦對賬,回答:沒。 七哥不怎么來這邊的,可能一個月才來一兩次吧。他一般住在酒吧,那邊很忙。 周錦點點頭,見小楊沒看她,又說道:這樣啊。 她心下隱隱一動,腦海里雜亂無章,呼吸都有點不暢快了。 周錦坐在一旁的沙發里把飯吃完,收拾好垃圾,將袋子扔在大垃圾桶中。 她先是站在魚缸旁邊,盯著幾條來回游動的龍魚,看水波晃蕩。后來又走到上供的財神爺下面,仔仔細細研究了會兒。 她心中有忐忑,于是動作也顯得焦躁難安。 后來,周錦在一旁猶豫了下,然后上前問:小楊哥,你說的就酒吧,是seabed嗎? 是啊。七哥現在只管這一家酒吧,另外兩家還在鐘叔手里。 鐘叔指的是鐘父鐘國強。 你問這個做什么?小楊狐疑地打量周錦。 我父親在seabed上班,我想......去看看。周錦下意識地答道。 * seabed離得不遠,就在嶧山最繁華十字路口的一棟紅色小樓中。周圍都是酒吧和足浴,還有幾家白天大門緊閉、晚上才開門迎客的不明小店。 也許是周六的原因,街上人很多,許多女人站在角落里或者店門口。即使溫度這么低,依然穿著清涼艷麗的裙裝,下面露出兩條白嫩晃眼的大腿,上身裹著廉價皮草。 周父是停車場保安,不在酒吧內部工作。但周錦怕撞見,依舊全程低著頭,跟在一群人身后進了seabed。 * 休息室剛被保潔阿姨打掃干凈,鐘硯齊進去,在沙發上坐下來。 他從小冰箱拿出冰塊,倒進玻璃杯,然后兌上威士忌。 李靖站在一旁,跟他核對這個月酒吧的進項。 浩海和金帆的老板這個月賒的比較多,今天聯系過他們了,說財務月末會走公司賬進來。 鐘硯齊輕哼,蹙眉低嘲:錢都拿來做見不得人的事了,哪還有多余的來填坑。 李靖點頭:浩海這一年確實縮水得厲害,拆東墻補西墻。 還有,上個月獵豹行動開始了,公安查得很嚴,上周又在三樓VIP包廂抓了兩個吸毒的。 這事怎么沒告訴我?鐘硯齊睨著他。 李靖立刻解釋道:那幾天......你狀態不是很好,正好來得是認識的警察,沒怎么為難,我就沒說。 鐘硯齊把酒被放在茶幾上,磕出聲響。 不要自作主張。他交代:最近都提起精神來。 李靖聽他談完話,剛要轉身出門,走到一半又回來,試探地說:七哥,我剛才在監控里看到吧臺那邊有人找你。 聞言,鐘硯齊望過來:誰? 就是昨天那個,他支支吾吾地:用我把她帶進來嗎? 鐘硯齊靜默好一會兒,然后左手支起來撐著頭,短暫地揚了下嘴角。 嗯。 * 昨晚睡眠質量回升,鐘硯齊精神看著不錯,也意外地多了點耐心。 周錦穿過幽深的走廊,推門進來時,就看到鐘硯齊窩在沙發中,輕輕搖晃著酒杯,看起來慵懶極了。 她絞緊了手指,手心里滲出一層薄汗。 過來吧。鐘硯齊看了一眼,然后轉過頭。 周錦走過去,每一步都仿佛踩在棉花里。一雙杏眼仿佛盛著泠泠的水,瞳仁黑白分明。 她喉嚨干澀,有些猶豫地叫了聲:七哥。 周錦聲音軟糯和緩,如涓涓細流。這是她第一次像其他人一樣,將這兩個字喊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