僵尸新郎（1）

    夕陽半沉入地平線，茂密的藤蔓在山體上肆意攀爬，幾只漆黑的烏鴉三三兩兩落在上面歇息，歪頭看著山洞前排隊的一眾人。

    一陣燥熱的晚風襲來，帶著如有實質的熱浪拂過她的臉，無鸞艱難得睜開了似有千鈞重的眼皮。

    喂，到你了，走不走啊？后面的人不耐煩得推了推她，是個女聲。

    她被推得踉蹌了一步，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是個長相秀氣的少女，二八年紀，穿戴整齊，將自己收拾的頗為妥當。

    少女沖她翻了個白眼，無鸞撇了撇嘴轉頭往前走去。

    幽深的山洞前排起了長隊，有幾名身穿暗紅色罩袍的人把守在洞口。為首那人身前擺了一個木桌，用紙筆記錄著什么。她走近便聽那人問：姓名？生辰八字？

    她愣住了，不知該答什么。悄悄瞄了一眼羅盤的指針，方向直指著黑漆漆的山洞。

    這里是做什么的？

    她一問這話，對面那人的眼神仿佛看傻子一般，什么都不知道還敢來？快滾！

    她當覺不妙，便作勢要哭，我家主子派我來，也沒告訴我要做什么。嗚嗚嗚，若是這么回去會被打斷腿的。

    那人以為她是大戶人家篩選好派來的，神色放緩些，這里是鬼門，我們在找生辰八字合適的新娘。你家主人既然派你來，說明你肯定滿足些基本條件，不過是否匹配還要我們算過才行。

    這門派的名字，和他們要找的新娘，不會是配冥婚吧無鸞這么想著，報了個極陰之人的生辰八字。

    那人停頓片刻，在她名字上畫了個圈，然后招手示意下一位。

    方才那名少女款步走上前來，施施然行了個禮，奴家從蘇州陸家來，名為陸渺。

    陸家？是來接陸少爺的吧。男人抬手寫下她的名字和生辰八字，沒有思考直接畫上了圈。然后站起身來，念了三個人的名字，其中就有她和陸渺。

    等到三人湊到一處，她才發現居然有個少年，好像是叫王楚。她見那人眉目清秀，但隱隱含戾氣，看著并不好惹。

    你們三個，簽下這生死契就可以跟著我們進洞了。

    其他兩人幾乎都沒怎么猶豫，無鸞也跟著按下了手印。這些人置生死為渡外，到稱得上是亡命之徒，不知這鬼門到底有什么吸引著他們。難道冥婚是什么好差事不成？

    她隨著這幾人入洞，起初頭頂還能看到光亮，后面便是伸手不見五指。這洞里岔路奇多，她必須緊緊抓著前一個人的衣角才不至于掉隊。從一開始的陡峭后，路漸漸平緩起來，幾個呼吸后，豁然開朗。

    這洞的終點，竟是一處山谷。四周被群山包裹，山谷里生長著茂盛的植物，還有豐沛的地下水，倒有些世外桃源的味道。入目的建筑皆是低矮的房屋，但小溪流徑處有一座頗為宏大的祭壇。

    祭壇整體向下凹陷，和這山谷的形狀倒是頗為相似。四周密密麻麻插著招魂幡，無鸞定睛一看，居然不是隨意涂畫，是真的有招魂效力。再往里，東南西北四角各一盞長明燈將祭壇全部點亮。祭壇里整整齊齊擺放著四具棺材，沒有鉚釘封館，隨便一推便可打開棺蓋。正中心是一座鳳凰浴火的石像，在長明燈得照耀下竟隱隱透著紅光。

    天色已經完全暗下來了，領頭那人叫他們站在祭壇中等候，便離開了。

    其他兩人明顯有些惴惴不安起來，額頭冒出細密的汗珠，極力保持著呼吸頻率。無鸞倒是見慣了惡鬼，此時只有好奇，側頭問那個少年：我們要等誰？

    他仿佛沒聽見一樣，不做答，只定定看著前面幾具棺材。

    無鸞只好去問陸渺，陸姑娘，這是要結冥婚嗎？

    你什么都不知道就敢進鬼門？她詫異得看了過來，每年中元節鬼門都要舉行招魂儀式，招魂成功后就要配冥婚。

    那冥婚之后呢？我們要做什么？

    冥婚之后一道清脆的聲音打斷了她們的談話。一名三十歲左右的紫衣女子牽著一位暗紅色嫁衣的少女走了進來，自然是有仇報仇，有冤報冤，隨心所欲。

    那紫衣女人長相頗為艷麗，一顰一笑皆是風情。她目光上下打量著三人，吐出殘忍的話語：但是首先，你們要活過今夜。

    那如何活過今夜？無鸞直視著她的眼睛問道。

    問得好，她拍了拍身旁少女的肩膀，敏兒，你告訴她。

    是，門主。名為敏兒的少女是一張冷冰冰的臉，配上雪白的膚色像是一尊栩栩如生的人偶。

    尸體還魂后挑選自己的新娘或者新郎，沒被挑中者，會被視為食物。此乃第一重考驗。

    僵尸心智不全，有些性情兇暴，洞房時會傷人性命。若天亮前未能圓房成功，冥婚契約自動作廢，身體即刻被厲鬼分食。此乃第二重考驗。

    紫衣女人闔首，不錯，正是如此。然后抬手一揮，四具棺材的蓋子齊刷刷翻開，人已到齊，那就開始吧。

    四周招魂幡無風自動，長明燈搖曳的燭光映在四張死氣沉沉的臉上，氣氛愈發詭異起來。很快就傳來令咯咯的聲音，尸體僵硬的關節在重新活動，直挺挺得從棺材中坐了起來。隨后尖利的指甲刺入棺木中，支撐自己完全站起來。不一會兒，這四具僵尸便一蹦一蹦得來到了他們面前。

    無鸞覺得這場景有些滑稽，但看到周圍人皆是驚恐不定的樣子，也不敢發笑，只好繼續觀察這些僵尸。

    你們運氣不錯，這批尸體保存的很好。紫衣女人站在鳳凰石雕旁淡淡地笑著。

    的確。這些尸體保存的栩栩如生，似乎早已做好了還魂的準備。其中一具身穿嫁衣的尸體是女子，看來是對應的那位少年了。另外兩具是老人的尸體，離她最遠的那具等她看清那張臉，不由倒吸一口涼氣。

    怎么又是閻羅王這張臉！

    來不及細想，最近的紅衣女尸，已經來到了四人面前。她無視了這三名少女，徑自蹦到那名少年面前，紅色的蓋頭擋住了她的臉，只能聽到喉嚨間發出的詭異笑聲，讓人毛骨悚然。半指長的指甲在月光的映照下還在生長，她緩緩抬起手摸到少年的手臂。王楚瞪大了眼睛一動不敢動，其他人也是自發離他遠些。又是紅衣又是女鬼，兇性可想而知，能不能熬過今夜就看他造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