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記憶倏地回攏,夏合歡瞳仁幾度收縮,最后他抿緊櫻花般粉唇,神色激烈著掙扎,最終淹沒于平靜。“你醒了?”關懷而頎喜的聲音,在他頭頂響起。靳長恭剛醒來,卻在一睜眼就看到清醒著的夏合歡,臉上有著放松,亦有抑不住地高興。夏合歡垂下頭,掩下眼底復雜的情緒,艱澀道:“你……是誰?”靳長恭一怔,才醒覺自己好像“偽裝”了,沉吟了一會兒,才吱唔道:“我——”“這幾天,你一直跟著我做什么?”夏合歡不等她含糊其詞,又追問一句。靳長恭更詞窮了,偽裝是一時念起,臺詞是來不及想,又停頓了半晌,她道:“我——”“你說你是浪人,收了錢負責剿滅毒寡婦寨,救那些男人,那既然已經救了我,你就該離開了不是嗎?”他倏主地抬起眼睛,一雙凝聚成針的烏眸,犀利地看著她質問道。他的步步緊逼,令靳長恭呆了呆,不是一時編不出什么借口,而是總覺得她滿腔的說詞都顯得蒼白而無力。連她自己都說不服,又如何能夠說服他呢?“對于一個陌生人照顧如此,費心如此,你不覺得太奇怪了嗎?”夏合歡最后總結地拋下一句,便看都不再看她一眼,撐起身子轉身欲走。等他喘著粗氣艱力地走到門口,才聽到身后有一道氣極敗壞的聲音大吼道:“才不奇怪!因為老娘我看中你了!難道不行嗎?!我對你一見鐘情了行不行,想對你好,想讓你嫁給我,行不行?!”夏合歡全身一僵。良久,他轉過頭,縱橫交錯爬滿了疤痕的臉,嘴角勾出一絲嘲諷厭世的笑容,但眼底卻譏冷一片:“喜歡我?喜歡我這個既毀了容,又成了廢人的男人?”靳長恭站了起身,與他平視,她挑了挑眉,傲氣拽霸狂狷宣布道:“的確,你毀了容,長得丑,現在武功又廢了。但我,偏偏就愛你這種男人!你長得丑的話,將來就不會到處去招風引蝶,讓我替你的風流債買單,你沒有武功,就可以任我揉圓搓扁,我就喜歡這種相公,歪鍋配個翹鍋蓋,你就適合我!因為我已經夠強了,不需要再錦上添花了,你只需要好好地活著,活在我的世界內,令我感受滿足與溫暖,就行了。”夏合歡怔怔地看著她,似不可思議,又似在研究她究竟是不是在開玩笑,但那一雙晨露般的清亮黑眸透露的卻是十分認真與絕對,令人莫名地信服。但靳長恭卻被他那莫名的眼神看得有些忐忑,她這番話會不會太狂妄?萬一夏合歡覺得傷了他自尊,又跑出去折騰,怎么辦?果然改婉轉一些的,對吧?靳長恭忍住撫額長嘆地呻吟一聲。“我是男人,不會嫁人的。”半晌,夏合歡才慢悠悠地道出一句。靳長恭聽不懂他什么意思,但看他不再執意要離開,暗松了一口氣:“你不嫁,那換我娶你好了,你叫什么名字?”這難道不是一樣意思嗎?“——阿歡。”他撇開眼睛,氣息已逐漸平穩下來了。靳長恭踏前一步,正好站在一縷陽光下,那璀璨光芒落入她眼底,似絢麗了一片枯枯萎,她鄭重道:“阿歡,我會對你負責的,此生不離不棄。”那擲地有聲,信誓旦旦的話,令夏合歡身軀劇烈地一震,睫毛不住顫抖,如雨打琵琶。靳長恭最后一句并沒有說謊,他是因為她才變成這樣,她雖然不敢大口氣地包攬下今生的全部生活,但至少她能夠幫助他的地方,絕不吝嗇。這是,她默默地跟著他這幾日,腦中考慮得最多的一件事情。聽夏合歡報出一個化名,便突然昏倒了,靳長恭一驚,立即沖上去接住他。“夏,阿歡?”夏合歡卻沒有昏過去,只是全身無力地垂著卷翹的睫毛,平淡地抬起看了她一眼。“頭很昏。”靳長恭聞言,立即將他公主抱了起來,再輕巧地放在之前睡著的稻草鋪上,想著他昏睡了兩日,肯定又渴又餓,便再替他倒了一碗鍋里溫著的rou麋湯。看靳長恭那利索熟練照顧他的動作,夏合歡那一直死寂的瞳仁漸漸泛起漣漪,他發現他根本收不回凝視著她的目光。他醒來的時候就發現了,他一身清爽,身體淤積的舊傷也好了許多,不,是更早就發現了,這段黑暗的日子內,一直是她在他身邊照顧著他,無微不至,無怨無尤。從來沒有一個人會像她這樣,陪著他的任性,由著他瘋狂地發泄,然后,等著他回頭,一直默默地守護著他,照料著他,關懷著他。他一直知道,真的知道——心中酸澀得揪痛,他不想變成這樣的,可他控制不住自己,他心底就好像破了一個洞,洞內住著一只猙獰兇殘的魔鬼,他叫囂著破壞,想破體而出。他唯有想讓自己的身體達到極限,變得很累很累,這樣腦子才能有片刻的空白,他才能遺忘破洞中的所有憎恨,厭惡與瘋狂。故意折騰著自己,可是,當他重新醒來,才發現他這么做,也并不能令他好過一點點。【我看中你了!】耳畔那如同宣誓般甜如蜜糖的話是誰在跟他說呢,此刻,他眼睛里只剩那一雙占具他全部精神的熠熠星眸。【我對你一見鐘情,行不行?】一見鐘情?根據書面的解釋,那是喜歡他的意思嗎?【想對你好——】因為想要對他好?所以這一段灰暗的時間,才會對他溫柔至此嗎?【我會對你負責,此生不離不棄。】不離不棄,他想她做到了,在他變成行尸走rou的這段時間,不一廂情愿地阻止他,不會用著溫柔卻不痛不癢的話來勸慰,而是選擇最令他感覺到安全,最輕松的方式,陪著他,關心著他,不言不語,卻在暗中替他收拾一切殘局。他曾想過,若這世界真有這么一個人,真有這么一個人的話,他……靳長恭將夏合歡攙扶著半坐起來,靠在她肩窩處,端著一個木碗喂著他小口地喝著。感覺肚子差不多飽了,他眨了眨睫,扯了扯她的衣袖:“夠了,帶我出去——”靳長恭看著他,蹙眉:“外面很冷。”“我想出去,在這種四面是墻的房子內,會令我感覺到窒息。”他看著她,平靜地表達他的想法。靳長恭一愣,頷首:“嗯。”將熊皮裘抱緊他,靳長恭攙著他出去了,果然外面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