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第五十五章
眼前的場景對她沖擊有點大,蕭亞嗚嗚聲讓她無法冷靜思考,腦子里一團亂,身子僵硬的站在門口,這個場景和之前在家里看見倒在血泊中的mama一樣,那一種無力感油然而生。 秘書關上門,輕輕的咔嚓一聲,在她耳朵里逐漸放大。 她故作鎮定掃了一下四周,只有零零散散幾個人,但她知道門外肯定有更多,叔叔,這是在做什么? 坐在主位的譚先生抽著煙,濃烈的煙味飄到祁荔這邊,她面不改色,直直的看著他。 過了一會,他扶著椅子站起來,隨著呼出的煙,話也飄過來,荔荔啊,和你爸比,你還是年輕啊。 這是什么意思?祁荔腦海中閃過很多讓事情偏離的線索,為什么把我朋友抓過來? 她看了一眼抓著蕭亞的武南,心里在冷笑。 在說話的期間,她大致明白了自己的漏洞。 不應該只把對策放在云盞身上。 譚先生不是傻子,他甚至更精明,也更多疑狡猾,能坐在這個位置自然是有過人的手段和頭腦,她卻忽略了這一點。 不,她并沒有松懈,是他太快了。 早在你對貝利出手的時候就知道了,你的目的。他笑容和藹,手里的煙很粗大,濃烈的氣味一直在辦公室里飄著,看來你知道的也不少,是誰告訴你的? 她沒回答,而是冷眼看著武南,既然是來聊天,我朋友還在這呢,這么綁著不好吧。 你的回答讓我滿意,我就放了他。 她冷笑一聲,叔叔,你現在是在懷疑我? 你覺得呢? 按照這個情況,是已經給我定罪了,拿我朋友來威脅我吧。祁荔冷冷道,不如叔叔你說,我都知道了什么? 問題反問給他,讓譚先生笑了一聲,不錯,這種時候你還很鎮定,我果然沒看錯人。 現在是說這個的時候嗎? 當然不是。他慢悠悠的走到祁荔面前,那一雙淡然的眼睛給人一種強大的壓力,我們也別打啞謎了,知道或者不知道,你我都清楚,還記得董世成死后第二天你來北門,我說的什么嗎? 她沒說話,譚先生繼續道:這件事你做的太急了,不只是對北門,還是對你。 北門現在有很多麻煩,鏟除貝利也好,躲避警察也好,對我們來說雖然麻煩,但不是難事。他笑了笑,那是因為北門這么多年,見過的事情比你吃過的飯還要多,那么你呢,你自己一個人,能抵擋住這么大的麻煩嗎? 祁荔瞇了瞇眼,這么說,現在是要來對付我了? 對付你?譚先生大笑出聲,你是誰?還需要我來對付你? 預想之中女人害怕的臉沒有出現,她反而笑出聲,你可以和我說說,你是怎么把我爸媽殺死的? 武南有些警惕的看著她,譚先生擺了擺手,不如你和我說說,你都知道什么? 你派了云盞去把他們殺了。她說的模凌兩可。 就這樣? 就這樣。 他笑出聲,誰給你的情報?耍你玩呢? 那真相是什么? 他在辦公室里慢悠悠的走著,從蕭亞面前,走到她面前,整個氣氛很壓抑和緊繃,只有譚先生面不改色,你希望是什么呢? 我只希望接下來聽的話是真的。 他吸了一口煙,煙頭對準煙灰缸壓死,速度很慢,云盞是我派去殺祁山的沒錯,但我只是要求殺祁山,你媽倒是個意外。 語畢,祁荔的身子忍不住顫抖。 他的意思是,mama的死就是一場意外? 一股怒氣堵在心間,宣泄不出,也壓制不下,她感覺自己喉嚨里有一點鐵銹味,現在她心緒很不穩,隨時都有可能提起槍對準譚先生的腦袋。 nongnong的憤怒后,是一種絕望的無力感。 人的生命是如此脆弱,老一輩的人經常說,人一生都是規定好的,不管未來如何,都是他們的命數。 所以mama的命數,就是死在誤殺下? 蕭亞極力掙扎的聲音讓她回神,她不知道自己在別人眼里已經雙目充血,渾身的殺意掩蓋不住,站在門口的兩個人已經伸手握住槍柄,緊盯著祁荔的一舉一動。 武南不耐地踢了一下蕭亞,他踉蹌著跪在地上,發出一聲悶哼。 喂。祁荔聲音極冷,眼底是止不住的殺氣,想死嗎? 武南不禁后退半步,嘖了一聲,媽的,就知道你這個人養不熟。 不同于他們的爭鋒相對,譚先生坐回辦公椅,笑道:你們相處了這么久,怎么關系還是這么差。 聽到他的聲音祁荔只覺得惡心,她強忍著怒意,忍著想從后腰拿出槍的手,在聽到他接下來的話時,身子頓住。 你應該不清楚,盲燈玩了太久一直沒下手,我不想等,就順勢見一見我的老朋友,你媽是個硬氣的,給祁山當槍靶子,可惜了,一下就沒了。 含著淡淡笑意的嗓音在祁荔耳邊回蕩,她垂著頭,雙手握拳,臉色蒼白。 譚先生點了一根煙,祁山啊祁山,這種時候也是夠聰明,馬上就放下了死掉的老婆逃去樓上。 祁荔眼神輕輕一掃,被他捕捉到,他笑著呼出一口煙,你在找誰?盲燈? 既然你以前以為殺死你爸的人是盲燈,你是怎么和他在一起的?他笑聲里帶著嘲諷,哦,在和他裝啊,不打草驚蛇? 這一刻,祁荔才感受到,作為黑道組長身上的狠勁。 帶他進來。譚先生語氣平淡,揮了揮手,一個許久未見的人被壓著帶到她面前,譚先生鬼魅一般的聲音響起,來,來選吧。 祁荔看見一個黑西裝的男人壓著高大的男人進來,他的手被綁在后面,腳步都站不穩,每踩一下地毯上都有一灘濃黑的血跡,她咬緊牙死死盯著來人,是許久不見的云盞,是說會回來,卻一直沒有聯系她的云盞。 兩把槍對準蕭亞和云盞的腦袋,蕭亞害怕的閉上眼,整個人幾乎要蜷縮起來。 選戀人,還是朋友? 祁荔內心很冰涼,她總算知道上次在面館,那一種無法被太陽照耀的感覺了。 很絕望,很無力。 世界是黑暗的,沒有人愿意放過她,夢魘纏繞,黑夜席卷,家人還在小鎮畏畏縮縮地活著,自己在被噩夢折磨,現在,又在拿著其他人的生命威脅她。 她不想選擇,她想跑,想殺了他,想殺了自己。 蕭亞很無辜,莫名其妙就被抓過來,因為她,她影響到了很多人,這次能抓蕭亞,下次呢,她的教練,她的同僚,她遠在A市的朋友,會不會就是下一個受害者? 他們沒經歷過這些,哪里能承受這樣的場面。 譚先生并不著急,悠然自得的抽著煙,其他人聽他的指令辦事,他不動,沒人敢動。 整個辦公室沒有人說話,只有蕭亞充滿驚恐的喘息。 她不去看垂著頭傷痕累累的云盞,幾乎沒有一絲猶豫的冷聲道:放了蕭亞。 不再考慮考慮? 別廢話,放了他。 譚先生坐直了身子,突然大笑出聲,云盞身后的手下仿佛得到什么指示,一記重拳打在他的腹部,他悶哼一聲,這讓祁荔看到了他的臉。 額角流下的血滴落在地毯上,滿臉都是血,胸前的紐扣壞了兩顆,全身沒有一處完好的肌膚。 譚先生站在云盞身后,一把抓起他的頭發,臉上的表情是掩蓋不住的嘲弄,云盞啊云盞,我當初怎么說的來著?你還真的是沒人愛啊。 剛剛把他綁在門外,自然聽得到里面說了什么,本以為得到的愛情,結果只是一場笑話。他松開手,看著云盞卸力一般垂下頭,微微一笑,女人可以比誰都狠,荔荔,你說是不是? 祁荔呼吸急促,冷眼看著他,先把蕭亞放了。 好好,這就放。 蕭亞被人拉起,踉蹌地往外走,他眼神直直地看著祁荔,但祁荔并沒有說什么,而是面對著譚先生道:我要看著他走。 喂,你武南剛要說的話被制止。 去吧。 松開繩子,祁荔快速拉著他出大樓,攔了一輛的士讓他上去,在他開口之前叮囑:寶,你先聽我說,回去好好休息,當什么都不知道,別報警也別告訴任何人,明白嗎? 蕭亞眼淚一直在流,抓著她的手不放,你和我走。 不,我有事情要解決,你乖乖的,好好吃飯好好睡覺,別老是熬夜,聽教練的話別頂嘴,別和隔壁吵架,別 閉嘴!蕭亞怒吼一聲,聲音有一點嘶啞,別說的像你他媽快死一樣!你給我上車,跟我一起回 蕭亞!她直接捧住他的臉,讓他直面自己,語氣是從未有過的凌厲,蕭亞,我的好姐妹,我沒那么多時間跟你耗,你聽我的話就是對我最大的幫助,好嗎? 祁荔看著自己從小到大的好友,心里已經很痛了,她不能哭,至少不能讓蕭亞看見她也在害怕,她抹掉蕭亞一直往下流的眼淚,安慰道:別哭,別哭我會很好的,我解決完就去找你,我們繼續跳舞繼續比賽,我們當一輩子的好朋友。 她沒給蕭亞回嘴的機會,直接關上門,讓司機開車。 在車開走的半秒,她轉過身,不動聲色的掃了一眼藏在暗處的幾輛車,隨后從背后掏出槍,砰地一聲打碎北門大樓那扇巨大的玻璃門。 隨著劇烈的槍聲響起,祁荔知道自己已經沒有了回頭路。 許多手下沖過來,還來得及掏槍就被祁荔擊倒在地,rou搏聲,倒地聲,碰撞聲,慘叫聲,都伴隨著祁荔充滿紅血絲的雙眼溢出的殺意響起。 按下電梯,在電梯門緩緩關上的一刻,她抹掉嘴角的血跡。 電梯在上升,祁荔舉起槍對著門,在不斷上升的時候電梯陸陸續續的停下來,門還沒完全打開她便扣下扳機,幾乎沒有給對面反抗的時間。 她整個人很安靜,直直的盯著數字,大腦一片空白,雙眼被鮮血染上,用完子彈熟練的繼續裝,繼續開搶,狹小的空間里已經沾滿了不知道是誰的血,濃郁的血腥味充斥著,幾乎將她環繞在這一場腥風血雨中。 叮地一聲,門開了。 她剛邁出一步,毫不猶豫的往旁邊開了一槍,穿著紅色連衣裙的秘書倒在地上,她甚至沒有低頭,踩著她的尸體往前走。 比起樓下,頂樓是異常的安靜,她沒有停下腳步,徑直踹開門。 屋內還保持著離開時候的樣子,譚先生似乎預料到了她會發瘋,正閑暇的看著窗外夜景,對于她渾身是血的出現笑道:歡迎回來。 在祁荔舉起槍的一瞬間,一把精巧的槍對準她的后腦。 把槍放下。武南的聲音傳來。 譚先生轉過來,別這么爭鋒相對,你們好歹在一起訓練了這么久,武南算你半個師傅,這么不留情面? 祁荔沒說話,她已經聽不進任何聲音,只是死死的盯著譚先生。 眼神別這么可怕,荔荔。他笑了笑,你雖然很年輕,但你的潛力不比你爸差,你要知道,搞定祁山費了我好大的勁,雖然你媽死在了我搶下,但盲燈殺了你爸,這么看,他也不無辜,你沒冤枉錯人。 即使槍口對著他,他還能面色自若的說話,盲燈不是一個好托付的,他我很了解,沒個正形,對誰都沒心,荔荔,你就怎么知道,他對你是真心的呢? 祁荔并不想聽他說這些,眼珠子一轉,掃了一眼緊鎖著她的武南,終于開口:你說,他殺了我爸? 見她終于肯開口,譚先生笑容加深,你猜猜他當初怎么說的?任務在身,有始有終。 半響,祁荔面無表情的臉上終于有了波動,她突然笑出聲,武南緊皺著眉盯著她,怕她突然做出什么瘋狂的舉動。 她抬起頭,指尖微動,讓你失望了,我從來就沒有喜歡過他。 幾乎是一瞬間,她突然蹲下來扣下扳機,砰地一聲響徹在辦公室內,譚先生的笑容凝固在臉上,眉心正中央一個血洞。 媽的!武南被突如其來的變故驚得青筋暴起,許是沒想到這個女人這么不怕死,反應迅速的槍口向下。 但等他反應過來的時候下面已經沒有祁荔的身影了。 她快速跨到武南身后,一個肘擊將他的槍打在地上,武南反應很快,抬腳將她踹倒在地,她悶哼一聲撞到桌子上,面無表情的擦拭嘴角的血,猛地沖過去。 武南和米斯卡一樣難搞,她的身法都是他教的,自然無法在rou搏上面贏過他,祁荔眼神一瞥,抓到槍的位置,快速往那邊跑,一個滾身躲避他的攻擊,舉起槍毫不猶豫的扣下扳機。 cao!你這個瘋子!武南咒罵一聲。 他肩膀被打了一槍,卻如同一個不怕痛的機器人一樣還能保持體能,不顧崩開流血的肩膀直接沖過來徑直奪取祁荔的槍反轉。 祁荔沒想到武南更是一個瘋子,瞪大了眼,該死! 巨大的砰一聲,身上沒有異樣感,祁荔難以置信的看著武南一條腿上的血洞,慘叫聲傳來,她僵硬著身子朝子彈的來源看去。 渾身是血的男人拖著沉重的身體走過來,他似乎隨時就會倒下,整張臉已經模糊了五官,那雙眼不再像以往一樣可以看到光亮,而是黑沉沉的,如同一片死寂。 祁荔站起身,受傷的地方撕心裂肺的疼,她悶哼一聲靠著桌子才能站直,不遠處倒地的武南顫抖著手再次舉起槍,眼里的殺意毫不掩飾,祁荔咬牙,想施力往旁邊滾,但身體的疼痛讓她眼前發昏,拖了太久,根本來不及跑。 隨著再一次槍聲響起,她面前突然閃過一個黑影,濃烈的血腥味涌入鼻子,眼前是不斷往下流的鮮血,傷口似乎愈合再裂開,已經血rou模糊,看不清原來的rou長什么樣。 她透過肩膀上方找準武南的位置,眼疾手快的抽出男人手里的槍,在那槍聲響起的下一秒扣下扳機。 武南抽搐了幾下后,便躺在地上一動不動。 瞬間安靜的空間有一絲劫后余生的松懈,被忽略掉的各種難以忍受的味道爭先飄進鼻子里,讓人感到反胃,她后腰已經有一種撕裂的疼痛,幾乎讓她快要暈過去,可她卻顫抖著手,觸碰靠在她身上一動不動的云盞。 剛剛抽走那把槍的時候,她感受到他連握住槍的力氣都沒有。 她不知道他是怎么拖著傷痕累累的身體一步一步走到她身邊。 他的傷太多,武南的那一發子彈,她找不到打在了云盞身體的哪處。 祁荔臉色蒼白,她將云盞放下,拍了拍他的臉,聲音很嘶啞,起來。 他沒反應,纖長的睫毛垂落。 起來啊。她又叫了一遍。 內心深處有一道聲音一直在告訴她,但她不愿意聽,極力排斥那一道聲音,她甚至哭不出來,腦子里一片空白,心提到了頂峰。 給我起來! 她嘶吼著,指甲陷進自己的掌心,卻感受不到疼痛,整個人麻木的跪坐在地,抓著云盞冰涼的手,一聲一聲的喊著。 許久沒有回應,她目光空洞,把手放到他脈搏上。 指腹下沒有絲毫起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