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篇9
江湖篇9
元宵永遠忘不掉第一次見謝素流的情景 錢塘江畔,沙鷗翔集,江流滾滾,氣吞虹蜺。堤上擠滿了聞訊趕來的人,金風細雨樓已經(jīng)開了誰將在比試中勝出的賭盤。這一城人的津津樂道,除了她自己,誰也說不出真正的起因 系統(tǒng),他是嗎?緋衣少年在心里問。然而意料之中的,心聲如石沉大海 怎么樣,他是那個人嗎?趙云崖敏銳地感覺到,扮作男兒的少女有一剎那低落,轉(zhuǎn)瞬即逝 他也說不上來,想得到哪個答案。她說過,在找一個特殊的人。于是他使了許多手段,幫她達成愿望。臨門一腳,心底又隱隱失落,這樣的特殊,必須屬于某個別人嗎 謝素流是,他應該替她開心。謝素流不是,他又會是什么情緒呢?白忙一場的可惜,還是沒有來由的欣喜? 元宵拿起劍,這把牽出一切的媸寐,離宮后被她改名凝光。自靠江南以來,他們戰(zhàn)無不勝,無往不利 是或不是,馬上就知道了。她的眸光映出來人青色的身影 一身青衣如竹,男人撫著情人一樣撫著他的長劍。和許多白衣飄飄,冷若冰霜的劍客不一樣。他的薄唇含著涼涼的笑意,他的桃花眼蘊著不可推敲的溫柔。眼下一點落淚痣,石破天驚,跌宕多情,帥則帥矣,就是不像好人 劍是君子器。這個謝什么,怎么邪里邪氣的啊?趙云崖彈了一下小聲嘀咕的芽芽腦門,蕭溫無奈道:云崖,你真教出了好侍女。 小丫頭委屈地撅起嘴,不關(guān)公子的事,人家實話實說嘛。 師父。 簡言拉住她的手腕,他無法解釋心頭涌起的不安。明明少女就在身邊,剛才卻像是把他隔在了萬里之外 簡言乖,馬上就能教你內(nèi)功了。元宵捏了捏小徒弟的臉頰rou,手感不錯 謝前輩。她上前執(zhí)著劍施了一禮 謝素流狹長的桃花眼打量著他,小郎君,你和我想象的不太一樣。 張狂乖僻,貌若好女是外界對元宵的評價。然而他也是從這個年紀過來的,沒想到這個少年本人會是這樣的單薄柔和。他自己十七八歲時,就鋒芒畢露地恨不得教日月失光,天地失色 這樣的人,居然也會為了第一的虛名,不計代價地尋上他。真是人不可貌相 錢塘江里的湍流滾滾,江堤上的人流攘攘 元宵沒想那么多,客氣地說:不及前輩珠玉在前。 她今日頭發(fā)綰的很好,整整齊齊束在腦后,一條發(fā)帶綁住,神清氣爽。雖然比謝素流矮了一個頭,但并沒有感到壓力 謝前輩,尋常比試中刀劍無眼,恐怕很難點到為止。 謝素流會意:小郎君想如何比? 少年運起輕功飛到木樁上,微笑道:錢塘江年年漲岸,曾經(jīng)的地樁被棄用了。如今這水中正有18個地樁,前輩與我借樁為擂,先落入水中者為輸,可好? 這個方法既可試出謝素流的深淺,又不嚴重至結(jié)下仇怨。她都思量到了 可。謝素流頷首,點到另一樁上 那就容晚輩,緋衣少年閉了閉眼,再睜開時,江畔的飛鳥,堤上的游人,都無法再牽起他眼中分毫波瀾 領(lǐng)教前輩高招。 話音剛落,少年身子躍起,并指為掌,一式「云霞出薛帷」,飄然向男子拍來 謝素流的劍鞘橫于胸前,隔開了這一掌。少年改掌為抓,以擒拿式雙手向他腰間抓去。謝素流腳下微動,輕飄飄地轉(zhuǎn)去另一個樁上,莫說被抓到,連袍角都未亂一絲 他微笑道:后生可畏。 而元宵卻感覺到一絲寒意。男人的桃花眼明明在笑,卻讓她聯(lián)想到蟒蛇發(fā)現(xiàn)獵物時,感興趣地吐出點點舌信 她不敢松懈,身影忽動,手指已扣成蘭花狀,自背后伸出,將要清清拂上男人脖間 此劍名白虹,十四斤六兩,出鞘必見血。男人恍若不覺般自語道:我更奇怪的是,你也算殺人無數(shù),為何偏偏要和我點到為止。 武無第二,他可從來不和人點到為止。那些報廢的時光,就是為這個詞做的注腳 謝素流拔劍了,他的速度太快,元宵甚至沒看清那柄白劍是怎么出鞘的,但她已下意識收手,內(nèi)力聚于指尖,在那橫來的森冷青鋒上一彈 她反手抽出凝光,兩劍相交,發(fā)出叮的一聲。元宵自知壓不過白虹,她的短劍更傾向靈便,所以只是短短一觸,少年已借力退回背后的樁上 芽芽看的云里霧里:剛才為什么不點他xue啊? 蕭溫沉吟,因為白虹更快。這樣近的距離,她剛才再慢一點,脖上就要血濺三尺了。他自言自語道:看來傳言不可信,謝素流實在不像命不久矣。 現(xiàn)在到謝素流主導這場戰(zhàn)斗了。他的劍招極快,青衣化影,源源不斷向她攻來。元宵偏重防守,待機而動,落英劍法本就輕靈飄逸,在她手中更是紛至沓來,綿綿不絕 二人一時過了上百招,元宵暫落下風,謝素流忽然咦了一聲 天空中飄起小雨,少年黑白分明的眼睛落在雨幕里,就像兩點能被暈開的墨漆 他居然感覺這個場景似曾相識 元宵調(diào)整內(nèi)息,吐出濁氣。謝素流的劍和力氣比她大很多,速度卻能與她不相上下,確實是離宮以來遇到的最大敵手 在應接不暇的對招里,她早已生了七分認真,三分好勝,專心要將謝素流斗倒 這雨,正好能助她 簡言凝著雨簾中的人影,寶石般的藍眸生出憂慮。低低道:要漲潮了。 芽芽奇怪道:漲潮怎么了?你師父打的正過癮,難道漲潮了就不打了? 簡言并不理她,只是憂心忡忡地注視江上的緋色身影 趙云崖于武學上也頗有造詣,將二人對戰(zhàn)看得一清二楚。他思忖道:繼續(xù)纏斗,元姑娘的體力未必跟得上,落敗是遲早的事。 簡言正是看透了,所以才擔憂 雨勢大起來,元宵脖頸間全是水珠,也不知是汗是雨。她右手cao凝光隔開白虹的攻勢,左手一式「陽關(guān)三疊」拍向謝素流胸膛 謝素流不避不躲,欺身迎上,一掌向她天靈蓋擊來。元宵心道不好,顧不得這個機會,連忙收掌退開 錢塘江漲潮,江水已漫過腳下木樁。遠遠看去,一青一紅如蘆葦渡江的仙人,在水面上憑空立著 謝前輩。元宵舒了口氣,朱唇輕啟:前輩比我年長,晚輩本應不敵。然而這江水漲潮,晚輩還有過目不忘的本事作彌補,不知前輩如何呢? 她早已記下地樁方位,只等漲潮,反擊謝素流 謝素流抹去劍身雨水,淡淡道:小郎君玲瓏心,只是我知道你在哪,就夠了。 他的青鋒霎時閃到身前,元宵側(cè)過身舉劍,手腕一轉(zhuǎn),向下朝他手臂砍去 謝素流只好退開。元宵如影隨形,攻勢不殆,落英劍法綿綿不絕,因謝素流沒有退路,而她每次都能落到記下的地樁上。所以此刻起,她出招更有章法,身形宛如鬼魅 終于尋到一個破綻,她聚力于掌,「陽歌天鈞」狠狠向謝素流打去。那衣袂翩躚的男子只好就此退后,離開地樁 還沒等她高興。青衫濡濕的俊美男子匪夷所思地憑空踏在了江上 他腳下有一根竹竿!元宵看得清楚,男人腳下有一根被水流沖來的竹竿。謝素流借力一踩,白虹再次向她揮來 元宵正欲迎戰(zhàn),一截軟鞭忽然自后纏上她脖間,將她向后拖拽 缺氧的痛感瞬間卷向大腦,唔!元宵顧不上驚愕,用盡最大的余力轉(zhuǎn)過身體,白虹一歪,戳穿她的肩頭,寒意隨著劍鋒襲來,軟綿綿的無力感自肩膀波及全身 你謝素流的桃花眼里也有一絲驚訝,元宵掙扎著,她已什么都聽不清了,左手成鷹爪狀,狠狠抓向謝素流肩膀 雪白的浪頭打沒二人的身影,九節(jié)鞭自慕容妙手中脫開。她立在船頭,恨恨地瞪了一眼波瀾壯闊的江水 師父! 雪浪狠狠打在岸邊,簡言先是不敢置信,然而浪頭打過,江上哪還有元宵謝素流的影子。掌心全是青白的指印,他深深看一眼扁舟上的慕容妙,隨即毫不猶豫地越過堤線投進江里 公子!靜兒不見了!芽芽也被嚇得大叫,這這個女的又是誰啊,她偷襲! 慕容妙怎么會在這。蕭溫皺起眉,忽然道:你喊元姑娘靜兒? 啊?對。芽芽莫名,點頭道:靜兒就是元宵女俠閨名啦,她只告訴了我一個人。 所有詭異的熟悉感匯聚到一起。元宵,靜兒,他閉上眼,猛然想起那年冰湖里,伏在他臂彎發(fā)抖的女孩 你怎么樣了,還好嗎? 好得很,就是差點被你嚇死。 一切仿佛就在昨日,將要執(zhí)行任務,九死一生的他頗感有趣,笑了兩聲 借你吉言。 是她蕭溫喑啞的聲線驀然收緊,瞳孔因震驚縮成一個點,可是如果是她,那她不就是 趙云崖沒空探究蕭溫的失神。元宵和簡言一下沒了人影,江水回歸到張潮前的平靜,打破最后一絲幻想。刻骨的冰冷從腳底升到心里,他一個趔趄,丟了魂似的睹著堤上的人影幢幢,七嘴八舌。有的說這么大的賭盤到頭來一場空,有的揣測舟上女子的來歷,不由分說地全部鉆進他耳朵里。芽芽焦急地扶住他,喚道:公子!公子!你怎么了? 趙云崖的目光從一張張或熟悉或陌生的臉上轉(zhuǎn)過,最后落到芽芽著急的臉上,他終于回神,從一團亂麻中抽離 到處是人擠人的亂象,行人向芽芽撞來,趙云崖把人推開。剜聲道:取父親的手令!調(diào)三十個水性最好的船手來,我要立刻下水找人! _______________ 慚愧 十章了 終于快寫rou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