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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湖篇6

    

江湖篇6



    不錯。

    從二人的談話里,元宵還有什么不明白的

    蕭溫凝神看去,說話的侍女面色冰冷,身量纖纖。雖著奴婢素裳,雙目灼灼生華,若白梅端立,秋水為神玉作骨,氣度與先前截然不同

    他本該打趣趙云崖果然養(yǎng)了一群恃寵生嬌的侍女,見了女孩容色,一時啞然

    趙云崖峰眉聚起,芽芽趕忙道:公子們在說話,我們怎能插嘴,靜

    語音到此,元宵雙指已清清拂過她脖間。趙云崖神色微變,擊出掌中茶盞,盞杯旋著熱水向她們飛來

    元宵本可躲去,念及芽芽在身后,電光火石間并指為掌,拍出一式「云霞出薛帷」。茶盞炸開,她衣袖一揮,拂開熱水

    這幅蘭草不俗,公子當(dāng)真不心疼么。她不再駝背耷肩,抬起臉正大光明地打量

    趙云崖人如其名,劍眉星目,氣質(zhì)疏朗。雖不及瑯月清皎,穆青雪俊美,但自帶一股「高山出云崖,皦皦溯流光」的高潔。這樣子,比她和顧玉寧更投仁成帝的性子

    趙鑫這人,當(dāng)真有點(diǎn)意思

    至于蕭溫

    客座上的男人目光深沉,波瀾不驚。腮邊有一道并不新的紅痕,春深里仍披一件青色鶴氅,似有畏寒之癥,略比趙云崖年長些

    她忌憚這個男人,如果他曾隸暗鱗衛(wèi),或許見過聽過五帝姬的事。雖然年紀(jì)身份全對不上,但她不想有一點(diǎn)紕漏,所以在芽芽要叫她名字時打斷

    少女語笑嫣然,掌力靈動,勘不出深淺。趙云崖沒再動手,探究的目光能把她燒出個洞

    姑娘扮成家婢潛入我府,想必不是為了區(qū)區(qū)一幅畫吧。

    元宵唔了一聲:不瞞公子。我受流言蜚語困擾,想找如蘭小姐求證一些事。

    趙云崖嘩地站起:你知道了多少?

    她微笑:全部。

    外面已經(jīng)揣測什么都有。趙云崖?lián)u頭:事關(guān)閨閣清譽(yù)。我不能讓如蘭隨便見外客。

    哦,怕她亂說話。元宵柔聲道:正是事關(guān)閨閣,不可聲張。我才這個樣子站在你們面前。

    空氣一時陷入安靜。芽芽被定了xue,大眼睛從這個身上再轉(zhuǎn)到那個身上

    蕭溫一直不語,忽然道:某觀姑娘身法,似曾相識,敢問姑娘,凝光劍元宵是你的什么人?

    趙云崖沉沉的目光壓過來。元宵思忖,她沒去找金風(fēng)細(xì)雨樓的晦氣,他倒自己送上門了

    說起來,蕭老板欠了我一樣?xùn)|西。絕艷少女低低道:不知蕭老板準(zhǔn)備以何相嘗?

    蕭溫看了趙云崖一眼。溫聲說:某似乎與姑娘素昧平生。

    元宵輕輕道:無情劍客無情劍,多情小姐淚思別?我的閨閣清譽(yù),蕭老板準(zhǔn)備怎么賠?

    姑娘說笑了。慕容小姐與你生的并不相似。蕭溫當(dāng)然見過慕容妙,但是細(xì)一思量,她話里的意思更像是

    蕭老板,少女直視著他,雙目灼灼:剛才還說我在你樓中題戲。只是恢復(fù)了女裝,就不認(rèn)得我了么。

    蕭溫心中一動

    原來話本里的元宵少俠就是靜兒!她女扮男裝了!芽芽的眼睛瞪得老大老大,可惜嘴里擠不出一句話

    你說你是元宵?

    男子尚招非議,她一弱女子身負(fù)如此之高的武功,說出去簡直驚世駭俗。趙云崖猶疑:眾所周知,凝光劍主是一愛著緋衣的少年。

    怎么證明她是她自己?元宵從袖中摸了半晌,拋出一塊金鎖到蕭溫桌上

    她問道:蕭老板認(rèn)得么?慕容小姐尋釁時被我摘下了金鎖,若還不信,那我只能拔劍了。見了我的劍,你們自然知道我說的是真的

    蕭溫嘆息

    早聞凝光劍主貌若好女,如今方知,所傳不虛。他拿起金鎖輕輕描摹著:只可惜了慕容妙的情意。

    那些話本都是慕容妙找人撰寫的,金風(fēng)細(xì)雨樓只負(fù)責(zé)刊印售賣。蕭溫略一沉吟:姑娘既然不喜,我便讓他們都銷了。已經(jīng)售出的利潤分姑娘二成,如此可行?

    元宵不知道還有這么一樁內(nèi)情,她本來也不在乎,只是想找話堵一堵蕭溫

    那就有勞蕭老板了。少女無可無不可地答應(yīng)下來

    趙云崖此時的臉色,就和剛想通時的元宵一模一樣,沉得能擰出水來。

    事到如今,還有什么不明白的。她既然是個女的,那哄騙妹子的男人,不止用了蠱毒,還移禍江東,居心叵測

    元宵:我想見一見如蘭小姐。

    同時得罪趙鑫和兇名在外的她,她倒想看一看,是什么神仙手段

    趙如蘭在的繡樓緊閉,一進(jìn)去就是nongnong的熏艾味。不像小姐閨閣,更像醫(yī)館藥鋪。姑娘已經(jīng)睡下了。丫鬟輕手輕腳掀起紗幔,元宵向帳內(nèi)看去

    趙如蘭也是美人,只是臉色慘白,像風(fēng)吹一吹就能垮的紙燈。眼角勾著一抹媚紅,蜿蜒至鬢邊,如桃花盛放,攝人心魄。她抓起她的手驗(yàn)看,十個指甲攔腰劈斷,糊上了綠色膏藥

    姑娘起初只是愛哭,那天還哇的吐出一口血來,大夫們都看不出什么。公子疑心是相思病,叫把鏡子,釵匣全部撤走,唯恐姑娘自殘。丫鬟回憶著,仔細(xì)地說:但是后來不久,姑娘就開始鬧,與其說是鬧,更像我老家黃牛發(fā)瘋病的樣子,見人就打,眼睛都是通紅的。我們覺得更像是中邪,天天為她灸艾,果然管用。姑娘不怎么打人了,就是一睡睡一天。

    這確實(shí)離奇,元宵問:聽起來是得了生僻頑疾,怎么外面都傳和男人有關(guān)?

    丫鬟踟躕一陣,老實(shí)道:我原不是姑娘的貼身丫頭,是翠翠發(fā)現(xiàn)有天夜里,有個男子鉆進(jìn)姑娘帳子里,姑娘還喊他郎君

    她頓了頓:老爺震怒,關(guān)了姑娘禁閉,把知情的翠翠他們趕去莊子里了。那個郎君差點(diǎn)被捉住,從此不再來了。后來老爺收到一封信,信里說他是凝光劍元宵,已和姑娘私定終身,若無他,姑娘是鐵定活不下去了。

    就是在這之后,你們姑娘生了怪病?元宵了然

    丫鬟點(diǎn)頭稱是

    看了看趙如蘭眼角的艷色,她沉吟道:既然熏艾有用,先給你們姑娘熏著吧。

    看完了趙如蘭,十有八九是南疆作祟,她準(zhǔn)備找趙云崖拜別

    芽芽驚道:我的女俠,你這就走啦!

    元宵點(diǎn)頭:本來是想來證實(shí)我的疑心,現(xiàn)在你們公子已明了其中情況,我也該離開了。你們姑娘的病,希望蕭老板會有辦法的。

    好吧。靜兒,芽芽惋惜道:公子就在里面等你。

    元宵頓了頓,叮囑道:別把我的閨名和身份說出去,既然有人有心借用,你就別捅破,輕則打草驚蛇,我還沒怎么樣,你們公子肯定罰你。

    放心吧。她美滋滋道:知道元宵女俠關(guān)心我,我不會給你闖禍的。

    元宵沒忍住摸了一把她的頭

    雨停了,她該回去看簡言的字帖,繼續(xù)打聽謝素流的下落。和芽芽的一面之緣,只是這些長篇樂章中的插曲

    人生里有太多這樣的一面之緣,一面后就是永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