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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其他小說 - 歡天喜帝在線閱讀 - 分卷閱讀166

分卷閱讀166

    而過,直至御前而下,便再也未離。

一雙黯沉似墨的眼,自始自終不曾望過旁人旁物,只是看著高高在上的那一人。

女子年輕之顏亮比驕陽,笑也作傲,隱隱貴氣自血而出。一舉手一投足,都帶了帝王之風(fēng)。

不由不讓人為之折服。

那男子身形筆挺,穩(wěn)而帶戾,可看向她的目光,卻是那般溫柔……雖是隱忍而又敬重。然他一眼便知,那目光存了何意。

不禁好奇起來。

飲酒觀人,那人看她,他看那人,一杯連著一杯,直待醉意朦朧竟也不自知。

宴散而退,他走在最后,未及百步人便歪了將倒。

身后有人推他一把。低笑聲起。

他腳下軟似棉絮,卻強(qiáng)撐醉體,轉(zhuǎn)頭去看,一眼便撞進(jìn)那雙墨黑眸子。

那人盯著他,微微在笑,似是自言自語一般,低聲道,好一個(gè)不會飲酒的狀元郎……

他瞇著眼看過去,頭陣陣發(fā)暈,口中卻下意識地道。在下姓沈,雙名無塵,草字子曠,兄臺貴……貴姓?

狄。

那人道出一字。嘴角揚(yáng)得更高,又道,狄風(fēng)。

他滿腔醉意瞬時(shí)消祛一半,腦中陡明,挑眉睜眼,詫然道,你……你便是那個(gè)少年將軍!

年僅二十便拜游騎將軍,統(tǒng)軍征外。攻無不克、戰(zhàn)無不勝,國中誰人不知狄風(fēng)之名!

原以為定是個(gè)悍戾似修羅般地人物,卻不料——

竟是這般沉穩(wěn)不驕,陽剛之氣盡斂于內(nèi)。

才驚言而出,腹中酒勁便翻滾起來,忍不住一彎腰。側(cè)身狂嘔。污穢之物濺至眼前黑靴之上。

翻山倒海的抽搐感幾要讓他昏厥,背上落下一只大掌。頭頂響起那人忍著笑的沉嘆聲——

你這狀元郎,酒量當(dāng)真是差勁極了……

石桌之上酒滴未干,醇香之氣漸漸飄起,于空中輕蕩。

沈無塵伸指,抹去瓶口殘酒,抬眼去看石桌那頭,空空如也,眸中一黯,隨即低笑道:“在朝十三年矣,就只有當(dāng)年在你面前,出過這么一次丑。”

只那一次狼狽,便被狄風(fēng)笑了好幾年。

天下文章第一人,京中閨秀夢里人,卻是個(gè)不會飲酒的狀元郎。

從此只消狄風(fēng)在京,便帶了他到處作飲,品遍了京中酒樓種種佳釀。

再也未曾因醉而吐過。

次次酒酣之時(shí),總道真言,總展真心。

……將來若有一死,寧愿埋骨沙場,方是大丈夫所終之道。

他耳邊震震,心底一抽,仍是低笑,“現(xiàn)如今,你可是遂了長久以來的心愿了……”

血戰(zhàn)而死,被中宛將兵投尸江,寸骨不存,縱是死了,他也難見尸骸一眼。

西苑之郊作衣冠冢。

他未曾去祭,有甚好祭地?不過只是一堆衣物而已,到底不是那個(gè)人。

曾說要待鶴發(fā)雞皮時(shí)一起笑論二人一生功過,卻不料,那人竟然先他這么多步而走——

謚武國公。

赫赫功名,他確也比不上。

只是不知待他百年之后,又會被謚何號。

卻也不再重要,那人既已不在,他還能和誰去比。

那一年那一眼,那一場隱忍存情的目光,至今記憶猶新。

沈無塵握住酒瓶,又倒一點(diǎn)酒至石桌那頭,沉沉垂下眼,笑意漸散,低聲道:“為她而死,你心中定是笑著的罷……可卻不想想旁人,會不會因你而落淚……”

卻不想想他,聽見這噩耗,心里會慟成什么樣!

他一早便知,狄風(fēng)把命都交付與了她。

一命,一生,一人,全是她地。

因是她信鄴齊,狄風(fēng)不會不信;因是鄴齊貪利背盟,狄風(fēng)至死也不會存疑半分。

心中恨意陡生。

恨狄風(fēng)為何要將己命喪于她與那人的糾葛之間!

掌中g(shù)untangguntang,用力攥著酒瓶細(xì)頸,薄瓷清脆而裂,隨即片片碎開,利瓷之刃陷進(jìn)他手心里,有血慢慢滲出。

可卻不覺得痛。

再痛,可比得上狄風(fēng)之痛?

是刀傷還是槍傷,是中劍還是中矢,死的時(shí)候。身痛幾何,可又能抵得過心痛?

他想知道,可他卻無人可問。

從此往后,再也沒人會帶他四處飲酒,再也聽不見那低沉有力的聲音。再也看不見那征塵撲身地黑袍之影。

再也沒有,全都空空,正如石桌那頭。

掌中之血愈涌愈多,他卻不動。

只有這般流血,才能不流淚。

只有身痛,心才能不痛。

青天碧草新芽,四處春機(jī)勃勃,可他心似孤墳。雪落滿霜。

身后響起腳步聲,輕輕地,由遠(yuǎn)及近。

沈無塵仍是未動,只當(dāng)是將軍府中過路下人,背身而坐,放在石桌上的手緩緩挪了一下。

腳步聲卻是更近,直走到他身旁才停。

下一瞬右手便被人握起,倒吸氣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他皺眉,下意識地抽動胳膊,卻被人攥住手腕不讓動。轉(zhuǎn)過頭去看,便見曾參商蹙起的眉尖和含水地雙眼。

她想也未想,拈指便去挑他掌間碎瓷,語氣帶怒道:“你這是在做什么?”

他不再掙扎。看她兩眼,卻是不語。

“手成這樣,這幾日要怎么握筆?”曾參商眼中怒氣橫生,替他挑去碎瓷,然后在身上摸了摸,終是抽出塊汗帕,胡亂在他手上一纏,才狠狠甩下他地胳膊。

沈無塵眼中一冰。不由握了握手,仍是不語。

……還要握筆做什么?

曾參商抬眼去看,碎瓶酒漬,狼藉一桌,目光轉(zhuǎn)回他臉上,見他又瘦了不少。氣不禁小了些。垂眼輕輕一嘆,轉(zhuǎn)了身靠上石桌一側(cè)。低聲道:“你稱病在府多日,朝中亂成何樣,廖相忙成何樣,你可知曉?”

沈無塵覆掌于桌,指節(jié)僵直,眸光冷然。

自是知曉。

可他如何能在此時(shí)入內(nèi)都堂治事,又如何平得下心來!

曾參商再看他兩眼,眼眶一下子就紅了,小聲哽咽道:“我知你心里難受,可皇上亦是萬般心痛。你再怨再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