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愚蠢的女人
最愚蠢的女人
這邊,昭昭父女倆在前廳肆無忌憚地忘我糾纏;那邊,趙旭已踏在滄桑斑駁的青石板上,穿過郁郁蔥蔥鮮花遍布的蘇式庭院,徑直走向后面的主屋。 他腳下生風,恨不得馬上扎進眼前那龐大宏偉的建筑物里。 來的路上就得知方婧苒回來的消息了,不知她現在在干什么,剛剛才生產的身子禁不禁得住高溫的天氣,也不知孕期保養的怎么樣,現在是瘦了還是胖了? 趙旭滿心的歡喜,明明是李管家的女兒,還大他七歲,何況二人才短短相處不過幾年時光,算不清什么交情深淺,但方婧苒卻是他孩童時期的唯一見證人。 她見過他洗完澡不穿衣服光屁股的樣子,見過他哭得冒個鼻涕泡的樣子,她甚至還包庇過他,讓他免了皮rou之苦。 明明是毫無關系八竿子打不到一處的陌生人,在她搬出去后,過往的回憶卻如影隨形,讓他牽腸掛肚。 午夜夢回偷偷發泄的時候,趙旭想的也是方婧苒的模樣,或許在趙旭內心觸及不到的角落,方婧苒這三個字早已落地生根。 李管家一開始也不是管家,是趙勉當初為了減輕昭昭帶孩子的負擔,外聘的保姆。 這一干就是十多年,李敏行事狠辣不拖泥帶水,漸漸在趙家樹起了威嚴,沒人再把她當成一個死了男人的寡婦,是人都想巴結她。 主人不在的時候,趙家的上上下下,幾乎都交給她打理,儼然是半個主子了,女兒方婧苒也一早被她從農村帶出來,扯了個城市戶口,身份也跟著水漲船高。 可惜,方婧苒沒繼承她媽的雷霆手段,腦子簡單得可以,十八歲,高中沒畢業就輟了學,跟個社會青年天天在酒吧鬼混,小小年紀就頂個濃妝,身上紋滿刺青,煙酒不離身。 二十歲,突然開竅,瞞著李敏偷了家里的戶口本跟個小鋼牙閃婚了,不久,方婧苒肚子就跟吹皮球一樣慢慢大起來,紙包不住火,李敏就算再生氣,面對跪在門前挺著大肚子的女兒,最終還是妥協了。 婚后,方婧苒收斂了所有乖戾的脾氣,洗手作羹湯,在家里安心相夫教子,這樣也相安無事了幾年。 趙家的主屋別墅四層高,內部格局大,高吊頂,一樓做客房,另外分出兩間給李敏母女獨住,二樓是趙旭的房間,三樓則住著趙勉和昭昭。 從三樓側邊樓梯拐上去,四樓則是個寬敞的陽臺,上面種滿各色花草,弄了個小花園,周圍用質地堅硬的透明玻璃作遮擋,采光好,視線足,小時候趙旭天天爬上來玩。 趙旭一只腳還沒踏進去,正在大堂哄著孫子的李敏見機就抱著孩子迎了上來。 李敏滿臉堆笑,婦女長得壯實,單手抱著孩子,空著的手拿蒲扇一搖一搖的,跟趙旭樂呵呵打招呼,小旭回來啦 趙旭站在原地,沖她頷首,眼神卻直接跳過她,著急往婦女身后瞟。 李敏是個人精,哪會不知道少年在想些什么,還沒等趙旭開口就開門見山了,找你婧苒姐是吧?她在房間里給小寶喂奶,你等一會兒再進去吧。 看趙旭一臉急不可耐的模樣,李敏不知道二人的關系私底下竟變得這般好了,不行,她回頭還得旁敲側擊一下。 看著窩在懷里,眼神有些怯懦的大孫子,李敏火不打一處來,宣宣快給哥哥打個招呼,快呀小孩子一時見到陌生人一個勁往婦女懷中躲,目光躲閃,前一秒的小霸王被趙旭不自然的一瞥嚇得就快尿褲子了。 不喊,不喊外婆,我不認識他,他是壞人,我憑什么喊他!陳宣大聲叫嚷,這小子吃得多長得胖,手底下掐他外婆的力道可不小。 平時在家跟他媽橫,見到趙旭慫得就跟個貓一樣,趙旭哪會不知道他心里的小九九。 少年也不跟他計較,就算看在方婧苒的面子上,淡淡一笑,沒事,我先上去了。趙旭話說完就越過李敏朝著不遠處的旋轉樓梯走去。 后頭,李敏的手背被陳宣掐得淤紅,外人在場,一時不好發作,等到趙旭走了,才惡狠狠瞪著眼前的小鬼頭。 沒良心的小兔崽子,跟你那死鬼老爹一個樣,都是來討債的,個白眼狼,人家是主,我們是客,小心晚上讓人給扔到后山喂狼去。李敏使勁嚇唬。 陳宣跟他爸一個德行,外厲內荏,是個紙老虎,當即撅著個嘴,小鼻子小眼的,眼睛一瞇,猥瑣樣盡顯,小小年紀沒遺傳他媽半點好。 三歲看大,李敏也知道自家陳宣是個扶不起的阿斗,都五歲多了,不懂禮貌從不喊人,惹他不高興一個拳頭就給你錘回去,怎么糾正都糾正不回來,也不知道女兒在家怎么教的。 這幾天,一個人帶陳宣,李敏血壓都飚高了不少。 看他也不玩積木了,一個人悶悶坐在白瓷磚上,李敏也心疼,蹲在地上,陪著笑臉哄著:不扔啊不扔,誰敢扔我家寶貝,打不死他! 陳宣看他外婆吹眉瞪眼的兇狠樣,頓時也不生氣了,眼珠子轱轆轉,聲音糯糯的,外婆,我想吃棒冰 話鋒一轉,李敏立馬收起笑臉,大聲呵斥道:小祖宗,可不能再吃了,外婆跟你說好的,每天就兩根,你今天早上已經吃了兩根了,外婆可沒忘啊,不許再吃了! 像是被婦女中氣十足的話嚇住,陳宣直接撂挑子不干了,惡狠狠盯著李敏,眼神仿佛要將她就地正法。 趁婦女不注意,陳宣立馬仰躺在地上使勁打滾撒潑,將自己折騰得不像人,眼淚和鼻涕全糊在臉上,哭聲尖銳。 李敏見這場面,頓時一個頭兩個大,不就是不讓吃棒冰,怎么搞得跟個仇人一樣,心里愈發對這外孫不滿。 哭聲很快引來了方婧苒,只見一個穿著白色棉服的高瘦女人從西側最里邊的房間走出來。 媽,怎么回事? 方婧苒揉了揉緊繃的太陽xue,剛剛才把奶喂完,哄好小寶,想要休息一下,就被這熊孩子吵醒了,現在憋了一肚子火。 一出來就看到陳宣在地上扭來扭去,旁邊站著她媽,一臉無可奈何的樣子。 方婧苒一過來,李敏就開始數落,我又不是害了他,明明之前規定好每天只吃兩根,現在跟我在這扯皮,以為我怕他啊,吃里扒外的蠢東西 眼見李敏越罵越難聽,方婧苒不自然地皺了眉,好了好了,還嫌不夠亂嗎?我這才來幾天,你看宣宣就跟看仇人一樣,這是你親外孫,身上流著你的血,你不疼他疼誰。 李敏心里也不是滋味,誰叫這小鬼的心捂也捂不熱,是非不分,對他好他都不知道,她年紀大了,也懶得管了,她才不要做壞人,讓孩子從小就恨著她,索性擺了擺手,行行行你也不要說了。 陳宣在地上躺著,看他媽跟他外婆周旋,幸災樂禍的。反正最后他肯定是要吃到棒冰的,這兩人打起來都沒關系。 李敏理了理額前的碎發,別到耳后,兒孫自有兒孫福,我這老太婆愛管閑事,以后我不管了,他正在長牙換牙,你個當媽的都不注意,天天給他吃那么多冷的,小孩子本來腸胃就脆弱,這吃多了就容易拉肚子,別到時候宣宣上吐下瀉你跟著跑醫院,把小寶丟給我,我可伺候不起!說完沒好氣就走開了。 媽 方婧苒聽完臉一下子就紅了,她一向是個沒主見的,在家聽丈夫的話,聽兒子的話,兒子想干什么想吃什么想玩什么,都得經過丈夫的允許。 她沒什么話語權,陳明又是個不著家的,對陳宣幾乎有求必應,跟養狗一樣,高興的時候給幾顆糖,不高興的時候就踢到一邊去,這才養成了陳宣現在撒潑打滾的潑皮無賴樣。 李敏走后,方婧苒腿如灌了鉛一樣沉重,腳邁都邁不開,牙關緊咬。 她何嘗不知道這樣會慣壞孩子,但現在 自己家的腌臜事,她對李敏真的說不出口,當初是她自己鐵定心要嫁給陳明的,哪怕婚后再不如意現在只能打掉牙活血吞。 陳宣眼睜睜看著李敏走了,他也不懂得察言觀色,依舊躺在地上,一只胖手揪著方婧苒的裙角,來回拽著,直喚其名,方婧苒,我想吃棒冰,你快給我去拿。仿佛眼前的女人不是他媽,而是他的仆人。 方婧苒的心更寒了,不懂事的兒子,不著家的丈夫,還尚在襁褓的小寶,家里的重擔幾乎都壓在她身上。 吃吃吃!一天到晚就知道吃你除了吃還能干什么語氣歇斯底里,帶著哭腔。 陳宣沒看過他媽發怒的樣子,一時僵住了,也不裝哭了,理智告訴他,必須趕快離開這里。 他慢慢從地上爬起來,看了他媽一眼,眼里沒有一絲愧疚,沖女人哂笑道:羞羞臉,這么大的人還哭,你不給我拿,我自己去你以為你是誰啊。趾高氣昂的,小短腿一抬,很快就消失在方婧苒的視線。 女人失魂落魄地倒在地上,如果此刻陳宣再多說一句話,迎接他的肯定是一個鮮紅的巴掌印。 方婧苒已經忍到極致,她粉拳緊握,力道之大,指甲都快要沒入rou里,心里不知道是恨更多,還是悔更多,她以為自己是嫁給了心心念念的愛情,結果是嫁給了狗屁。 方婧苒啊方婧苒,你真是全天下最愚蠢的女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