辭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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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當年雄心萬丈,只可惜再見她的時候,竟然是這樣的光景。 她要嫁人,并不算什么,可居然她身上還有這樣復雜難解的往事。 也許是考驗吧。 那你回來找我,做什么不好好同我說?倒一來先哄騙我?阮照秋的聲音打斷了他的回憶。 她大約也是憶起從前來,一時忘了他耳朵摸不得,伸手使勁兒揉了揉,沒用的小狐貍又嘭地一下子變成了個眉眼俊俏的紅衣少年。 夜闌笑道,好jiejie,我那會兒聽得你要嫁人,嚇都嚇死了!我可不是讀書人,做不來溫良恭儉讓那套。千里迢迢跑來找你,如何還能替他人做嫁衣裳?自然是叫你一輩子離不得我才好。他展臂將她緊緊抱在懷里,幸虧臨走布置得當,總算險險地把那個書呆子擠走了。 他說到程穆謙,不知怎的,阮照秋心頭驟然涌起什么異樣的感覺,可一時又說不清,不由得皺了皺眉。 jiejie怎么了?夜闌側過頭看她神情有異,口氣酸溜溜地,一說到他就這樣,難道是還有什么舊情不成?哼,索性我這就去弄死他,圖個清凈。 他說著當真一掀被子起了身,冷氣一涌而入,凍得阮照秋打了個哆嗦,笑罵道:去吧去吧,你就凈會跟我鬧。 不敢鬧不敢鬧。夜闌笑著求饒,自己收拾停當,轉身來替她嚴嚴實實捂好了被子,放下床帳拉好,放了幾只火流螢高高在空中飄著,整個拔步床內陡然暖和起來,好了 ,這下不冷了,jiejie起來吧,我替你弄熱水洗洗臉去。 阮照秋懶洋洋地爬起來,嘆道:別的都不說了,你這一樣是真的好。我不怕熱,就怕冷,每年冬天都難熬得很,九九消寒圖比誰畫得都勤快。 可真是得來全不費功夫,早知道我還辛苦修煉什么,冬日里抱著你就好了。夜闌說著想起常年冷冰冰的司珀來,不免心里又得意一回,嘴上不好意思說,換了個話題問,司珀那個戒指你還戴著么? 嗯,戴著呢,阮照秋低頭看看手指,這個戒指倒是有意思,自己會變大變小的,一戴上就卡住了,甩都甩不脫的。 那個是他母親的遺物,既然舍得給你,可小心些。當年他就是去尋這個回來的時候,撿的鐘寧。夜闌隨口一說,突然自覺失言,嚇得趕緊閉上嘴,轉頭去看正掀了帳子出來的阮照秋。 阮照秋倒不像他想的那樣,面上神情沒什么變化,抬眼看了他一眼,你認識她在我之前,我其實也不在意你二人有什么過往。只有一樣,我不喜歡被人蒙在鼓里,也不喜歡被人家拿著長刀指著臉。今日你既然說起來,不如前塵舊事好好都告訴我,我省得我多想。我常想著,兩個人之間,彼此沒有什么隱藏,日子才能走得長久。 她這樣一說,夜闌馬上覺得是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倒是我偏狹了。"夜闌說,"今日細雪,jiejie既然怕冷,索性不出門,咱們在家里圍爐閑話?" 他這樣一說,阮照秋立刻高興起來,"反正如今有你在,也不怕冷了,咱們去后園里的湖心亭如何?也不用叫人放毛氈了,咱們支個小爐子,你放點兒火流螢來取暖,咱們兩個燙點兒酒,烤鹿rou吃。" 夜闌還以為她要如何審一審他,結果她倒一門心思想著支使他吃酒取樂,可見是真的不在乎,不由笑道:"如此甚好,講些舊事與jiejie下酒吃,只別回頭生了我的氣,把我扔湖里去。" "當我是什么人呢,再當我小心眼,我才真把你扔湖里。" "夫人饒命,再不敢了。" * 這一日小夫妻兩個話都說開了,只覺得彼此之間再無一絲隔閡,感情又近了幾分。他兩個在園子里其樂融融的,家里人瞧著都替阮照秋高興,實實在在覺得夜闌比那程家二爺強了不知多少倍,因此晚間他倆與父母親提起要去京城逛逛時,立刻就得了首肯。 "如今雖說兩家婚事都塵埃落定了,可端州城里閑人多得很,七嘴八舌的,聽了也是心煩,真是該出去玩玩。我看你們相處了這些時日,感情好的很,夜闌這孩子又能干又盡心,我是一萬個放心的,去吧去吧。"沈竹君道。 如今這家里,反而是她最滿意這頭婚事,怎么看夜闌怎么喜歡。她說著握起夜闌的手來拍了拍,"夜闌,你父親總對我說,你做事仔細穩(wěn)妥,是個靠得住的孩子,這一回,照秋就交給你了。你們二人成親那日,我就與你說過,她性子不同尋常女子,天生就是個懶散懈怠,自由自在的貨。我往日里拘得她厲害,也是怕她這性子,將來在夫家不好討生活。以前她只能偶爾扮了男裝跟她父親哥哥溜到書齋去,如今有了你,盡可以光明長大地出門去。你陪著她,四處走一走,也算全了她多年的心思。" 她這樣一說,阮照秋鼻子泛起了酸,想起以前自己還總在心里埋怨母親嚴厲,此時聽她說這樣的話,真是恨不得立刻就說不去了。可她不由得又回憶起那時在梅山的那些可怖又惡心的群蛛來。司珀與夜闌都曾說是些不成器的妖怪小打小鬧。 小打小鬧,就弄成那樣的陣仗,若真是惹來了了不得的大妖怪,可該怎么辦? "母親..."她酸澀著聲音,一時不知說什么才好。 沈竹君對她嚴苛慣了,此情此景,也有些臉熱,轉了個話題交代道:"過年的時候可一定得回來,知道嗎?這回咱們一大家子,一起好好過個年。" 過年的時候,誰知道是個什么光景呢? 可她還是乖乖應道:"嗯,我一定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