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花魁

    次日一早，夜闌想著他六哥的事情，先走了，留下司珀照看阮照秋。

    司珀曉得自己身上冷，怕她嫌涼，因此夜闌剛走，他就把被子重新給她掖好了，自己躺在床鋪內(nèi)側(cè)，與她隔著半臂距離，不去驚擾她。

    想來阮照秋是真的累，歇到日上三竿才醒過來，習(xí)慣性地伸手摸身邊的人，正摸到司珀的臉，觸手冰涼，嚇了一跳。

    她滿面驚恐轉(zhuǎn)過臉去，看見司珀正笑盈盈地握著她手掌貼在自己臉上，才算松了口氣，"是你啊。"

    "這就嚇著了？"司珀笑著側(cè)過頭吻她手指，"看來得多陪你幾回，好叫你習(xí)慣習(xí)慣，別心里只記得他一個(gè)人。"

    阮照秋被他說得有些窘。

    昨夜趁著酒意叫他同來，今日睡清醒了，臉上不由得浮起幾分紅。

    司珀像是看穿了她的心思，笑道:"并不是取笑你的，別怕。你昨夜叫我來，我不知道多高興呢。說起來，早先可是你先應(yīng)承要嫁我的，這床上本就該有我一個(gè)位置呢。"

    "早先，誰又能想到今日是這樣的情境呢？咱們?nèi)齻€(gè)，可真是..."

    "真是如何？"

    "嗯...似乎也并不如何。"

    她性格豁達(dá)，事已至此，不愿多費(fèi)心思，轉(zhuǎn)而問道:"夜闌呢？"

    "戲耍他六哥去了。那里都是要找你的人，倒不便帶上你去看熱鬧。"司珀坐起身來，替她撥開臉上碎發(fā)，"今日我陪你，可有什么想去的地方？過不得幾日，怕是你們就要走了。趁著我在，可想再去不寒居？你不是說愛看仙客來么？"

    阮照秋仔細(xì)想了想，"倒真有個(gè)地方，夜闌死活不肯同我去的。"

    "你面前，他竟還有不肯的時(shí)候？"司珀來了興致，"端州還有這樣的好地方？快說來我聽。"

    "逸仙閣。"

    司珀不解，"秦樓楚館，煙花之地。有何去不得？"

    "他說不喜歡旁人碰他。昨日就想去來著，到得門口，女校書們見了都來挽他，他倒不樂意，拽著我跑了。"阮照秋想到他那樣子就好笑，"他說殺了他都使得，只別再去那兒了。"

    她這樣一說，司珀就明白了，替夜闌解釋，"他生得這個(gè)模樣，自化了形，人人都愛摸他碰他的。少時(shí)他母親怕得罪人，不許他躲，說是人家愛重他，才喜歡同他親近。后來長大了些，想是受夠了，倒成了一塊心病。親近熟悉的人倒是都好說，他并不在意。只不認(rèn)識(shí)不熟的人，他可是無論如何都不愿意的。也就是昨日與你同去，才平安無事。若是你不在，誰敢那樣摸他，怕是整個(gè)逸仙閣都要被他一把火燒了。"

    "他母親..."

    "這是他的事情，等他日后有機(jī)會(huì)自己同你說吧。我也并不知道多少，只曉得她怕他出風(fēng)頭，可他父親又偏總愛拿他出風(fēng)頭，累得很。"

    司珀想起自己初識(shí)夜闌的事情，又感慨了一番，才說，"罷了，難得今日他舍得讓我一讓，我陪了你去就是。只不過，為何要去逸仙閣？"

    "說了你別笑我，想去看花魁，君娘子。"

    花魁君娘子，全名喚做君綺羅。

    她雖是個(gè)風(fēng)塵女子，可端州城的婦人們說起她來也是津津樂道。

    她每年出來游兩回街。每回游完了街，第二日滿城婦人就開始討論她又梳了什么頭發(fā)，擦了什么胭脂，衣裳如何配的顏色。過不得半個(gè)月，首飾和成衣鋪?zhàn)永镱^，包管就有差不多樣式的拿出來售賣。連梳頭娘子們，不會(huì)梳她的發(fā)式，就再?zèng)]生意上門的。

    "原來如此。"司珀了然一笑，"你可同夜闌說過要去看君綺羅？"

    "昨日往詠梅巷里頭逛，路過了逸仙閣，原也是一時(shí)興起想去見一見她?？晌覜]來得及說，他就跑了。"

    司珀聽了哈哈大笑，"照秋，你以為花魁是路過了就能見的？"

    他一笑，阮照秋就不樂意，抽回了手，"有什么好笑的？我怎么會(huì)知道這些？"她說著皺了皺眉，"你曉得的這樣清楚，想來是個(gè)花叢老手？"

    "不敢不敢，煙花女子我是不沾的，不過活了這許多年，這點(diǎn)規(guī)矩還是曉得的。"司珀捉了她的手重新又握著，湊近了她耳旁，"再說了，我就算是老手，一身本事不都用在你身上了，你倒不樂意？"

    他這么一說，似乎倒頗有幾分道理，阮照秋臉一紅，一下子竟接不上話。

    司珀又說:"至于要見君綺羅么。幸而今日是我在，包管叫你見她一面就是。這會(huì)兒也不早了，尋她午飯如何？"

    他才說花魁不是想見就能見著，怎的突然之間，說要一塊兒用飯，就立刻又能行了？

    阮照秋被他說得不明就里，"這么說來，你同她，該是有什么手尾吧？"

    司珀本想在她面前顯得自己有幾分本事，沒想到她立刻就想岔了，連忙解釋:"沒有，沒有。不過她也是個(gè)妖精，早年被我族人糾纏，正撞在我手里，搭救了她一回罷了。"

    阮照秋認(rèn)識(shí)他也有一陣子了，直到這一刻，才發(fā)現(xiàn)自己對(duì)司珀一無所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