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沙
飛沙
鐘寧這個名字,可男可女。 不過她打小就是男孩兒裝扮,因為她爹說這樣好養活,能平安長大。 她的確平安長大了。但是到底是因為她一直扮男孩兒呢?還是因為那天她爹突然散盡了一身妖力給她呢? 兒時的事情,早就如同那時漫天飛舞的無盡風沙遠去了,消散在記憶中的某處,影影綽綽看不真切。 她只記得那天她爹沒有跟村子里其他的大叔往沙漠里頭去狩獵,反而把家里好好收拾了一番,做了許多烤rou干和烤餅,一直忙到傍晚才肯休息。 他們那時住在沙漠深處的一片不大的綠洲里。她不耐煩在家里看她爹忙前忙后的,溜出門玩耍。那會兒正攀在一顆椰棗樹上,看見她爹笑瞇瞇地從屋里出來,站在樹下朝她招手。他從懷里掏出來一串好漂亮的寶石頭飾來,"阿寧,來,給你個好東西。" 那串寶石在夕陽下閃著五彩斑斕的光芒,她心花怒放地從樹上跳下來,"來啦!" 她跟著爹回了家,看見收拾得干干凈凈的屋子和碼得整整齊齊的烤rou和烤餅,愣了一下,"咱們又要搬家嗎?這回我長大了一點兒了呀,沒人看出來我長不大。" "不搬,不搬家了。"他坐在矮炕上,拍了拍身側,讓她也坐下,"阿寧,有些事情,爹瞞了你許多年,你如今大了,也該告訴你啦。喏,這個是你娘留下的,你收好了。打小讓你扮男孩兒,也是不得已呀,這不是想著能讓你平安長大嘛。可如今...總之,以后你想扮男孩兒,還是做回女孩兒,都隨你,爹再不攔你了。" "哦,還有這身衣服,漂亮吧?"他說著轉過身去,打開了床頭的小柜,拿出一個包袱拆開了,給她看里頭一套胭脂紅的衣裳。這衣裳用金銀彩線繡著花團錦簇的圖案,活潑熱烈得很。"這也是你娘的,她最喜歡的就是這身衣裳啦,配上我給你那串兒寶石,可漂亮可漂亮了,這世上就再沒比她好看的姑娘。咱們阿寧長得像娘,將來要是變回女孩兒了,也肯定是世上最漂亮的姑娘。" "爹你今天怎么了?"她問,小小的腦袋里隱隱有些不安。 "你這幾年學得很好,身上的氣息斂得一絲不露,很乖。你看,你是個半妖,體內血統不融,所以總長不大。當初你娘懷孕的時候,我倆就擔心過,生怕像別人說的,半妖不詳,容易早夭。可咱們磕磕絆絆活到今天,爹瞧著你還成,挺好的。一定是因為你娘打小教你練刀,把身子骨練結實了。你娘可真是個了不起的姑娘呀。哦,你娘的沐火刀在門后掛著呢,別忘了日日要練呀。你法力不行,需得靠后天彌補,一定要勤練才不會被人欺負,知道嗎?" 夕陽斜映進窗戶里,照出滿室紅光,不知怎的,小鐘寧心頭卻總覺得盡是不詳的血色。 "阿寧,你娘是個凡人,走得早,咱們爺倆相依為命這么多年,我能好好看著你到今天,已是別無所求啦。這幾日,也許有個故人要來尋我。爹以前對不住他,為了救你娘的性命,趁他身子骨不好,偷了他一樣至關緊要的東西。"他說著,從心口里摸出一枚琥珀戒指來,"這個是他娘的遺物,是咱們蛇族的寶貝,被我偷了來,硬是奪了天命,替你娘延了五年的命數。如今那人身子大好了,成了極厲害的人物,以前得罪過他的人,都一一被他尋上門了。" "爹...那咱們搬家吧...你別說喪氣話..."小鐘寧心中那點不安更甚,聲音發著抖,連帶小小的身子也發著抖。 "真是個傻孩子,"她爹抱她坐在腿上,"原本就是怪我,欺負他體弱多病又無人照管,做下這樣的事來。你拿著這個戒指,若他尋上門來了,就乖乖把戒指拿出來還給他。他母親姓白,是個極心善的人,你就叫他白三爺,他聽了一定心軟,必會留你性命。" 后來的事情,她就記不真切了,似乎是暈了過去吧。待她再醒來時,她依舊坐在床上,她爹卻不見了,只有一條漆黑的大蟒盤成幾圈,如同堡壘一般將她護在里面。 "爹..."她抖著聲音,"你別化原相啊...被人看見可怎么辦呀?" 大蟒沒有一點兒聲音,細密的鱗片如鐵甲一般,在月色里閃著寒光。 她心里頭酸酸的,鼻頭也酸酸的,扁了扁嘴,剛要哭,突然一聲巨響。 "砰" 她看見她家的大門被一股巨力炸開,化作無數木頭碎片,被漫天風雪與黃沙挾裹著飛撲過來。 她嚇得半死,用力把自己縮成一小團,窩在他爹的城堡里頭,渾身顫抖著,不敢發出一點聲音。 "司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