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簽
花簽
夜闌早就住在阮家,身無長物,又是入贅,故而三書六禮就一并都從簡,一應事物都由著沈竹君張羅。話雖如此,他還是從了周禮,不知去哪里親自捉了一對活雁并一張整鹿皮,恭恭敬敬送到岳丈手里,以示誠懇。 要知道端州寒冷,每年這個時候早就沒有大雁了,況且就算有,又有幾人能捉一對活雁來?往往辦親事,都默認或用木雁,或是用活雞鴨代替。鹿皮就更是珍貴,官宦人家才能勉強弄來一張,尋常老百姓也就用布匹代替了。 夜闌這一手,倒著實給阮家添了不少臉面。那一對活雁養在阮家前院里,一日日地不曉得多少小孩偷翻了院墻來偷看,更有小孩子互相吹牛,比誰能偷拔一根雁毛下來。 又因夜闌是孤兒,父母皆不在了,祁山遙遠不便請沈老先生長途跋涉,九竹齋的白先生就被迫做了一回男家的親長。 要知道,九竹齋白思衡可是書齋版印這一行的翹楚,平時又低調不愛見人,萬事都托白掌柜代勞。他既要來替夜闌做臉面送親,就有無數人搶破了頭要來討一杯喜酒喝。 沈竹君和阮振山都沒想到這一出,只得臨時又加了無數席面,屋里院里都排得是滿滿當當。 白思衡也曉得因著自己的緣故害得主人家忙亂,主動調了大批人手來幫忙,廚子小廝丫鬟大娘面面俱到。還命人從京里運了一株半人高的紅珊瑚樹,并一大箱古玩擺設,盡交給了沈竹君,隨她喜好陳設,并不多言。 也許是端州城注定要熱鬧一番,這廂小孩為了活雁鹿皮,大人為了白思衡打破了頭;那廂京里頭尚書家的送嫁隊伍也到了,像是有心替柳真真做面子,當真是十里紅妝,沸沸揚揚。 一抬抬的嫁妝自進城門起就敲鑼打鼓地引了無數人圍觀,沿路還有許多婆子并孔武有力的下人們跟著,一路灑了銅錢給看熱鬧的小孩子,弄得一時全端州的孩子都在家待不住,拼了命往外頭跑。 柳真真這陣勢弄得聲勢浩大,沈竹君卻不覺得被比下去了,反倒心里頭痛快得很。 這可不是正正做實了他程穆謙貪戀榮華,攀了高門,去做了尚書家的倒插門? 當家主母一高興,自然全家人都高興的。 這幾日里頭,但凡有人在家里見著夜闌都要同他道喜,小廝們見著他還要打趣幾句:夜闌少爺,難怪總穿紅衣裳,是不是早就想著當咱們家的姑爺了?這還不算,小丫頭們只要見著他同阮照秋說一句話,都要擠在一邊捂著嘴嘻嘻地笑。 夜闌被家里下人們弄得哭笑不得,實在沒法應付,只得日日躲到書齋里去,由得司珀陪著阮照秋往梅山里修行,這回是一點兒也不吃醋了。 喜日子的前兩日,端月替阮照秋梳頭,隨口問道:姑娘可曉得程二爺早就回來了 ? 知道,不是說新娘子的嫁妝引得全城孩子都去搶銅錢了么?阮照秋道:你往日里恨他恨得要死,怎么又想起說這個來? 我幾時恨過程二爺,替姑娘不值罷了端月猶猶豫豫地,支吾了半天才放下梳子,從衣襟里拿出個信箋來,昨日程二爺身邊的侍硯給我的,姑娘自己看吧。 阮照秋皺著眉,在鏡中看著身后的端月,總覺得她這幾日都不太對勁,接過了花簽來看。花簽上只一行小字,寫著:姻緣難續,實感遺憾,望面敘一二。 這字一看就是程穆謙的字體,嚴正端方,但阮照秋也知道程穆謙絕對不會做這樣的事情。 端月見她看完了,接著說:侍硯說程二爺自回了端州,只在家里見一見舊友,并不怎么出門。近來常覺得對不住姑娘,想當面同姑娘道歉,叫我同姑娘說說私下見一面,在城北的守月閣里頭,包了一間雅室端月的聲音在阮照秋的注視下越來越小,終于還是不說話了。 端月,我自回了端州,全憑你照料才平平順順的 ,你今日這樣你是不是家里出了什么事情?若有難處盡管同我說,我必想法子幫你的。阮照秋并不怪她,反倒擔心她如今一反常態,是不是有什么變故。 端月臉憋得通紅:不是不是,我我就是覺得程二爺對不住姑娘,就該同姑娘道個歉的。不去就不去了,一會兒侍硯說好了在門口等我消息,我去回了他。是我想得不周到,姑娘別多心。 阮照秋想著該是要到正日子了,聽說多出了許多客人,家里人人都忙亂得很,端月又時常記恨程家的,這么一說也算合情合理,就沒再理會她。 只是那花簽卻不能留人口舌,命端月拿了火盆進來,燒得干干凈凈。 【求留言偷豬,真的寫不動了。看在我這幾天日更的份兒上給點兒鼓勵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