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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溯驚惶地向后躲去。林懿卻正眼也不看她,徑直走向殿門。開門前,回頭遠遠望著秋溯,嘴角雖勾著一抹笑,眼神卻極冷清:“陛下說得對,我南楚皇子與南璧陛下結親,自然只是為了陛下手握的一點權謀。早早說開,兩廂方便。”說完正要離開,忽然見秋溯捂著肚子坐在床上,眉目緊皺,低聲道:“我好疼……”習武之人遠目能視,林懿見她難受不由頓住,內心難免掙扎,既要回去,又抹不開這個臉。握著門的手緊了又松,終是狠狠地錘在門上,回身立在床頭,冷冷地問道:“又怎么了?”秋溯眼里不自覺地浸著淚,一張臉皺得似在忍受極大痛苦,牙齒緊緊咬著下唇,跪在床上,沾著jingye與汗水的長發散亂地披在身上,整潔的!單早被揉得皺皺巴巴,此時又攥在手里。她也不向任何人求助,似是知道求助也沒有用,只是蜷縮著跪在床的角落,低低地嗚咽。林懿雖是二皇子,然父母琴瑟和鳴,對他自幼極為寵愛,從未見過皇室中人疼成這樣還強自獨忍的。此時哪里還有置氣的心,早將先前的幾句不愉快拋諸腦后,連忙對殿外道:“快傳太醫!”他一面上床,將秋溯抱在懷里,伸出食指將她緊咬下唇的牙齒抬開,一面在背后輕輕撫著她,柔聲道:“阿溯……阿溯……你怎么了?”秋溯不出聲,只是不住搖頭。不久太醫前來,隔著珠簾診了一會脈,略一猶疑,還是拱手對林懿道:“恭喜皇夫了!”林懿眉目凌厲,瞥去一眼。那太醫將頭埋得更低,卻揚聲道:“皇夫戰神之名實不虛傳??!不過新婚,就使我南璧后繼有人,陛下──有喜了!”秋溯虛弱地躺在床里,聽到這句話渾身一震,雙眼圓睜,不可置信地望著簾外。林懿嘴角不自覺地揚起,想笑又覺得太沈不住氣,抿著唇問道:“可能確定?”那劉太醫將頭擺來擺去:“雖則南璧資歷最深的太醫已不在皇宮,但是這樣清晰有力的喜脈,微臣怎能診錯?只是……陛下近來體弱,活動過多,又添雙身,不宜活動過多,以免傷胎啊。”兩人臉上俱是一紅,林懿咳了一聲,也不好意思轉身看秋溯,只出簾子道:“太醫說得是,便將安胎之法,細細說與我吧?!?/br>十五相逢未嫁亦枉然深秋的傍晚起著一陣一陣的涼風,黃葉簌簌而落。女皇新禧,承德殿里來往宮人絡繹不絕,明燈高懸,地龍正旺,將秋溯一張小臉烘得紅撲撲的,斜躺在龍床上看經謝家篩選過的奏折。林懿自幼習武,體溫較之常人更高,為了不讓秋溯凍著,索性陪她一起在暖熱的殿里。此時他雖已換上夏衫,仍是有幾滴汗沾濕了衣襟。然皇室中人最重禮節,一旦下了床榻,即使是身熱如斯,倒不見他稍掀開一點衣領袖口,只是端坐在床邊,聚精會神地看著兵法。他容顏驚艷,氣質尊貴,一頭長發因在寢宮里,隨意地散著,卻一絲不亂,只幾束偶爾垂落在書頁上,被他輕輕拂開。秋溯側頭在鵝黃的燈暈下看他,便見到他眉目輕舒,神態專注,一縷頭發恰在此時垂落。人是靜的,發是動的,動靜之間宛若一副水墨,波舟輕漾,而垂釣者自如。光影模糊間,秋溯竟漸漸看呆了。林懿感覺到她在看自己,不覺抬頭,對她輕笑。簡直是春回大地,萬物復蘇。秋溯從未見過林懿臉上露出這種溫暖而全然不設防的微笑,一時臉龐撲紅,直接轉頭看奏章,不再看他。林懿見她竟不好意思了,不由覺得有幾分好笑,又怕她惱,也不逗她,只自己笑著繼續看書。不一會兒,卻聽殿外宮人揚聲道:“神武將軍求見!”秋溯皺眉思索,這是哪個新封的高官,還未答話,卻見門已被宮婢拉開。一雙令她怦然心動的眉眼上挑著,容貌間雖尚帶著殘留的少年青澀,意態氣度已全然是軍事統領的大方干練,意指千軍。謝遠山隨手將佩劍放到跪下的宮女手中,解開大氅,直如進入自己寢宮一樣熟悉,幾步走到秋溯床前坐下,也不理林懿,也不向女皇行禮,只輕聲問道:“還難受嗎?”秋溯愣了一下,有些尷尬地別開臉:“不……不難受了……”謝遠山自顧道:“阿溯不用擔心,我已從丞相府撥出最精干的太醫暫住御醫院,馬上就來幫你診脈,你好好……安胎。”說到句尾,語氣一黯,眉目低垂。秋溯見他情緒低落,有些不忍,正欲開口,林懿卻合書起身,筆直走來,俯身抱著秋溯,將她背后的靠枕往高抬一些,以使她靠得更舒服。這一低身,袍袖舒展,便正正隔開了兩人。秋溯先前看林懿念書時頭發不住滑落,早已有些手癢,現下人到自己面前了,便順手幫他將耳側滑落的頭發攏在耳側,卻換得林懿微微一頓,抬頭微笑看她。又是這樣不設防的笑……秋溯不好意思地收回手,將兩只手都藏到被子里去,紅撲撲的臉低低埋著。林懿這才起身,指著自己剛才坐的椅子道:“南璧事宜,你們不便當著我的面說;南楚事宜,我也不便當著你們的面處理。我回東陽殿,煩請將軍坐在首席慢聊?!闭f罷起身吩咐琉脂墨染進殿服侍,兩排宮女端著瓜果茶點擺在林懿原先放書的桌子上,謝遠山頓了一頓,不著聲色地走去坐下。兩人目光在空中交匯,卻什么都沒說。卻說丞相府那些資深的太醫,有不少原就是宮里御醫院的,不過丞相府勢大,女皇式微,被抽調出宮而已,如今回宮,都是輕車熟路,又得謝遠山囑咐,一經安排妥當,便一行人進承德殿來給女皇請平安脈。謝遠山一面看著太醫隔著簾子一一診脈,一面對秋溯道:“幾日不見,你和皇夫感情這樣好。”秋溯做長公主的時候便即聽說過南楚二皇子高貴清雅,容姿過人,然而那時候她是滿心傾慕著謝歡,只關心他的一舉一動,哪里會對一個千里之外的皇子感興趣。如今這樣天下聞名的美男子成了自己的正經夫婿,朝夕相對,竟難免有怦然心動之感,不覺略有幾分羞慚,只覺古人所說“色令智昏”之語,不光對男子成立,對女子竟然也是成立的。謝遠山是謝歡的弟弟,她又不愿意和他過多糾纏,于是便半真半假地道:“阿懿是我的夫婿,我不和他感情好,和誰感情好呢?”謝遠山沒有回話,只盯著太醫診脈的那一方手帕發呆。過了一會,太醫捋著胡子,點頭道:“陛下這身孕少說也有半月了?!?/br>秋溯一愣。謝遠山看她的眼神帶著點嘲諷,卻對太醫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