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回家

    回家？

    紀蕪心中不免對這兩個字膩味，可面上不顯，只睨他：二爺罰我來這里受罪，這會兒就輕拿輕放了？我可不回去，你若要來，徑自來便是了，總沒有人攔你。

    崔翮皺眉：莫再胡鬧，我們適才你我怎可同旁人比，別再說些輕賤自己的話，你知道我沒有那個意思。

    以這人的性格來說，能說出這樣的軟話來，已是很不容易了，大概能叫趙福白氏等人聽了都大吃一驚。

    紀蕪嘆了口氣，也知道不能過分拿喬，只是側頭望著他：我自然是能脫離這里，可不是每個人都能有這樣的運氣

    崔翮挑眉，聽明白這話中的意思：你在這里交了朋友？

    這丫頭瞧著心硬，卻是只對他心硬，骨子里還是個頗為柔軟的，這些時日待在教坊司，又是他屬意叫她去看旁人如何受罪的，這些時日她動了惻隱之心也是必然的。

    崔翮頗有種搬起石頭砸自己腳的感覺，阿蕪，教坊司中的女子，你當知道，都是重罪之人的家眷，不比浣衣局之中的人好照拂。

    紀蕪低下頭，頭頂對著他，瞧著十分乖。

    崔翮苦笑，從前不知道什么叫百煉鋼化作繞指柔，如今卻是領教了。

    你要我幫誰？

    崔翮最終還是問了出口，以他目前的權勢，雖然談不到救人脫離苦海，可是護著人免受欺凌，還是能夠做到的，紀蕪也正是明白了這一點，才打定主意，能救彭歡的，只有崔翮，高誼先前對她允下的承諾，她只思考了一瞬便放棄了。

    紀蕪道：彭預的女兒。

    崔翮沒想到她這么膽大，冷笑了一聲，咬牙道：紀蕪，你可真能給我惹麻煩。

    紀蕪想要崔翮做的，其實很簡單，護著彭歡在教坊司三年，讓她在這三年里免于被人欺凌，淪落風塵的宿命。

    崔翮即便有一定權勢，她也不能過分要求他，因此提出三年時崔翮還詫異了一下。

    為何是三年？

    那孩子才十四歲，三年過后，或許她依然難逃這樣的宿命，可到底長大了些，而不是像如今這般，尚在枝頭猶未綻放便要遭人采擷蹂躪。

    崔翮沉默了一下，最終答應下來。

    其實這并非紀蕪真正的理由，而是她隱約記得，如今這個在奪位之變后復位的皇帝，并沒有在位很久，大約是五年或者六年。

    除他之外，他的祖父、兄弟、兒子都稱得上是明君，因此只要等到如今的太子繼位，彭家就會被早已看不過眼父親昏聵的太子第一個平反，如今是神風二年，所以運氣好的話，三年后的彭歡就能得到自由了，而在這個時代，一個女孩子的清白之身，將會帶給她截然不同的命運。

    這是她能為那個小姑娘，為著歷史書上的那位一代名臣，所做的最后一點事了。

    紀蕪護不住自己，但是如果有可能，她希望能幫助別人免于自己這般命運。

    崔翮見她神色凝重，知道她是物傷其類，不免道：你有我在，豈會遇到那般命運。我既答應你，便不會食言，只是還得籌劃一下

    紀蕪眨眨眼，盯著他道：如何籌劃？只需要你對外說包下她，旁人自然不敢動她。

    崔翮簡直要被她氣死了，你這是都想好了，在這兒等著我呢？說得輕巧，我就是那般禽獸重色之人？包個小丫頭一包三年？

    紀蕪很想說，難道不是？

    最終還是忍下來了，只希望彭歡在今后的日子里不要像她這般，遇到一個崔翮。

    崔翮叫紀蕪等著，便出了趟門，大約去吩咐鴇母和梁嬤嬤了，彭歡趁著這個時間在窗口透出了腦袋，紀蕪走過去同她道別：歡兒，今后在這兒好好過下去，不要想不開，也要學會忍耐，人活著就會有希望，你要相信你不會一直深陷于此的。如果不出意外，梁嬤嬤也會護你周全。

    彭歡咬著唇兒，她雖然看著小，可是在教坊司里這兩年也什么都懂了，紀jiejie，你要走了是不是？你為了我，跟那個男人

    她沒說下去，可臉上屈辱的表情已經說明了一切。她的姨娘就是這樣，為著她跟了一個又一個男人，其中有一兩個會騙姨娘，說能夠救她們出去，可是結果呢，那些人也不過是為了哄姨娘和他們睡覺罷了，甚至還把姨娘壓箱底的錢都騙走。

    紀蕪笑了笑：他不一樣，我同你姨娘也不一樣，你放心，我也會好好活下去的。我們約定好，等你能夠堂堂正正走出這里的時候，我們在外頭見。

    彭歡望著她，雙眸閃亮，重重點了點頭。

    崔翮的腳步聲傳來，彭歡如驚弓之鳥一般縮了回去，兩人打了個照面兒，彭歡隨意福了福身，就一溜煙兒跑開了。

    崔翮拿著一頂紅披風進屋，對紀蕪哼道：就是那孩子吧？那眼神望著我倒是兇狠，哪里有對恩人的樣子。

    紀蕪說：她的姨娘為了護她遭受了不少欺負和虐待，她以為我也

    被我欺負？崔翮將手上的披風一揚，兜頭將她蓋住：也沒說錯，適才是欺負了。

    說罷低頭在她唇上親了口，要是到這會兒明白不過來，他也不用混了，你為著她連美人計都使上了，我自然要狠狠收些利息。

    紀蕪揪著他的領口承受親吻，一吻畢，只聽得他說：紀蕪，這是最后一次了。你的善心，到此為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