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美化那僅有的悸動

    怎么突然說這個。他迅速斂起眼，只是呼吸依然沉沉。

    明明一點也不突然。聞綺懷想。他們結婚后每一天她都在練習這件事怎樣對他說出這五個字。

    可他確實是第一次，聽到她這么鄭重地提出離婚。他扯開嘴角，卻沒有笑聲，像搖不響的空心鈴鐺：別說傻話。

    聞綺懷始終沒抬頭，只淡淡地嗆他一句：這不是犯傻，現在離婚，對你來說是及時止損，懂嗎？

    和他斷掉就行了沒有必要因為一個不相干的人解除我們的婚姻關系。語調沒有起伏，他用的是篤信的語氣。

    喂你聞綺懷想打碎他的執迷不悟，秦琰的吻不失時機地堵過來。見她還睜著一雙眼，其中訴說著幾分不可置信，他不滿地蹙起眉，移開她的唇，開始有一下沒一下地啄她的眼睛。

    她眨了眨潮澀的眼，幾滴生理淚水滑進他溫熱的唇。他終于喟嘆一聲，滿意地放開了她。

    說話就好好說，別動手動腳的。奈何她音調綿軟，這句話聽起來沒有任何威懾力，反而像是對情人的嬌嗔。

    秦琰轉身端起碗，舀起一個湯圓要往她嘴里送：金魚，我可沒動腳。快張嘴，啊

    聞綺懷一邊瞪著他，一邊咬住勺子。湯圓皮破開，芝麻內餡又香又甜，和超市賣的好像不太一樣。

    今天的湯圓，應該不是買的速食吧？她口齒不清地問。

    還有你，不準再這么叫我。

    秦琰說：湯圓是我包的。他避開稱呼的禁令，把話題繞回去。

    誒？你還會包湯圓啊？聞綺懷又吃掉一個，太好吃了，她有點上頭。

    過元宵的時候，你說超市賣的湯圓吃多了有點膩，我就抽空和顧姨學了幾次。

    三月她就去了劇組，這期間他練習了很多次，才終于在今天有機會親手為她做一次。

    雖然他沒有宣之于口，但聞綺懷自己知道，絕對不僅僅只是幾次。在她不在家的那段時間里，他一定把這些工序重復過好多好多遍，才能做出味道這么好的手工湯圓給她吃。

    她覺得自己氣消了一些。看在湯圓的份上，離婚什么的，明天再說吧。

    秦琰安靜地喂她吃完了碗里剩下的，在她離開廚房前，柔聲說了一句：今天出去一整天，一定累壞了吧，早點去休息。

    她挑眉，沒生氣？事出反常，該不會是暴風雨前的寧靜吧。

    不過管他呢，反正她累了，調情吵架都不想奉陪。

    她朝他彎彎眼睛：晚安，小秦哥哥。

    秦琰看著她的背影，無聲回應：晚安，小金魚。

    秦琰說得不錯，現在最應該為這個熱搜頭疼的人，是楚鶴歸。

    微博上有很多粉絲在測算照片中那個男人的身高，扒他身上衣服的牌子，還做了很多對比圖。

    照片里男方比女方高大半個頭，我百度了一下，聞綺懷169,楚鶴歸187,女方估計還穿了高跟鞋，數據勉強對上

    額，我在官網上查那個男的身上的同款，結果你知道我發現了什么嗎？這是四年前的舊款，現在都已經停止生產了[二哈]

    我就說我怎么沒見過這款，它家老早就不興這種風格的了，跑題了，重點是，楚哥什么時候穿過這個牌子啊，更別說是老款了

    反正我安心等工作室聲明就vans，諸位有時間可以多多關心一下帥哥的新電影[愛你]

    局勢對他不算太糟。大粉在帶節奏，經紀人在聯系公關。

    他把手機丟在一旁，想起芒果臺的年中夜那個晚上，他在后臺休息時，聽到工作人員閑聊：聽說聞老師今天是坐秦總的車來的。

    你這不廢話？她坐的哪臺車不是秦總的。

    嘿，我就說小劉腦子不靈光吧，人家的意思是，今晚秦總是親自陪老婆來的

    熱搜榜上也已經空降話題，營銷號帶的圖是新鮮出爐的秦琰側顏照。

    可以看得出來，拍照的人努力了，但是隔得太遠，車窗也只降了幾秒，所以照片的清晰度很低。

    我只能依稀看出來這是個帥哥[二哈]是不是秦總就不知道了

    db剛剛有爆料，據說是真的[并不簡單]

    [笑而不語]諸君，我快樂了，陌上就是墜吊的[打call]

    聞綺懷之前接受采訪時提到自己有個小名叫阿瑾，和秦琰結婚后，有人提出瑾與琰皆為美玉，兩人的顏值也如玉，便有了陌上夫婦的稱呼。

    cp超話建起來后，每天都有剛入坑的新粉大呼kswl，又是正兒八經領了證的已婚真cp，所以超話的排名竟然還不低。

    聞綺懷知道這個廣場的存在時，也曾感慨，萬物皆可嗑cp，此言誠不欺我也。

    眾所周知，踩一捧一是微博的宿命，陌上cp火了，歸期cp就難逃一涼，連圈內知名的產糧太太都開始爬墻了。

    楚鶴歸聽著身旁的竊竊私語，心情突然就有點煩躁。他點開歸期的超話，廣場上靜悄悄的，只有一條快三年以前的舊貼被頂了上來。

    那也是一個年中夜。他作為頒獎嘉賓，給她遞上當晚眾望所歸的人氣大獎。純投票得獎，沒有什么太大的含金量，但是獎杯很漂亮，至少聞綺懷接過時很驚喜。

    臺下的快門將這一幕定格在他們四目相對的瞬間。兩張艷重全場的面孔同框，皆是笑意滿面，任誰看了都不能否認他們眼中流露出的，星子般閃耀的愛意。

    最新回復正是剛剛發布的：我哭了[悲傷]他們真的還有以后嗎

    楚鶴歸點到自己的主頁，確認是小號以后，回復了一條：會有的。

    嗚嗚嗚謝謝姐妹[淚]

    他看著她的答復，一時哭笑不得。

    其實他說這話，心里一點底都沒有。秦琰可以光明正大地和聞綺懷親密，他卻只能在他們的影子里茍延殘喘。

    真是不公平啊。

    接下來，從他在微信上問聞綺懷今晚能不能去陪他開始，事情就已經一發不可收拾了。

    他著魔一般，大熱天里站在樓下等人，拼命地抱著她想要感受她的溫度，直到她額上的汗打濕了發，臉紅成蜜桃初熟，他才驟然回神。

    可為時已晚。

    鏡頭無處不在，它們從更幽暗處窺伺著林蔭中的有情人，銷毀了一張，還有第二張。本以為所有照片都已經買斷，誰料還是出了紕漏。

    錦時已經下場，聲稱聞綺懷當晚離開會場后便原路返回，照片中這位同穿紫裙的女士與她無關。

    熱搜登頂十五個小時后，楚鶴歸終于發了微博回應：謝謝大家的關心，暫時還沒有新戀情可公布。

    經紀人也馬上轉發認證：看來我的份子錢又省了[doge]

    其實是打了個太極。不過照片里也只限于擁抱，沒有其他更進一步的舉動，鬧了一天的出軌傳聞開始自然降溫。

    ＃楚鶴歸回應單身＃的tag榜上空一時，聞綺懷還沒睡。他的回復不可謂不高明，既沒說謊，也沒坦白，事實全非如此，可誰也不能指責他騙人。

    聞綺懷連看了幾個營銷號的搬運和評論，知道不會出什么大問題后，就放心了。畢竟，她可不想真害他失業，雖然他長這張臉就注定不會餓死街頭，但平心而論，他是她入圈多年見過的最適合熒幕的人。

    他是天生的演員。注定要在熒幕上發光發亮的人，換去做其他任何的工作，她都覺得埋沒了他。

    評論區前排有粉絲帶圖安利，聞綺懷隨便保存了幾張，打算一會發給楚鶴歸哄他開心開心。他最吃這一套。只要知道她手機里存著和他有關的東西就行，不管是照片、表情包還是別的什么。

    存到第四張，秦琰擰著門柄走了進來。

    還沒睡？

    就睡了，你去隔壁那間，今晚我要一個人睡。她伸了個懶腰，順勢滑動屏幕關閉微博后臺。

    秦琰沒有動。他無所謂分房睡，他介意的是她說這句話的動機。

    他心里已經把楚鶴歸罵了一身。不要臉，成天想著勾引別人的妻子，真該撕開他的偽裝，讓他的惡毒行徑曝于人前。

    可面上還是云淡風輕，只是眉目低垂，顯出幾分脆弱來。

    你暫時不想看到我，我知道的我這就走。一副我很委屈但我大度我不說的樣子。

    說著他轉身頭也不回地走了，還不忘把門輕輕帶上。

    她沒有挽留他。

    即使他已經刻意放慢了動作，留給她充足的反應時間，她依然沒有這么做。這個顯而易見的事實讓秦琰的心情更加糟糕。

    她想甩掉他，和別人共度余生。

    可他偏不愿她如意。他偏要勉強。

    明明他們才是最相配的，就連名字，都合該是一對。

    聞綺懷的mama還懷著她時，家里一度為了給她取名而爭執不休。

    聞家和秦家素有交情，去了秦琰的周歲宴以后，她爺爺突然有了主意，想翻古籍也給她取個從王的單字。

    很快他敲中了瑾字，可她mama覺得雙字名容易重名，就提出取中的懷瑾，合個三字名。

    可是老話說，女男，若是生個女孩，這名字又不夠好了。

    于是他們準備了兩手方案，生男叫懷瑾，生女叫綺懷。而聞綺懷，也果真人如其名，著實是個千般旖旎，萬種妖嬈的大美人。難得的是，錦繡堆里滾大的人，不僅沒長歪，高中時還很是奮發了一段時日，考上了國內有名的大學。

    她出生時，因為是女孩，按理說懷瑾這個名用不上了，但名字的寓意著實好，家里人就拿這個給她當小名。阿瑾阿瑾地叫慣了，大名反倒無人問津。

    至于金魚這個昵稱，是秦琰取的，在那之前他都是直接稱呼她全名。

    大學畢業那個夏天，離他們學校只有三公里遠的一家水族館正在舉行金魚展覽，有人送他兩張票，他想約聞綺懷一起去，聞綺懷拒絕了，但很莫名地，他還是去了，無人陪伴，獨自前往。

    小金魚游過來，隔著玻璃墻，眼睛圓鼓鼓地瞪著他時，他馬上就想到了聞綺懷。

    高三暑假在他家門前堵他時，她也是這樣，叉著腰，不客氣地死死瞪他。

    略短的上衣隨著她的動作起伏，可以瞥見一截俏生生的細腰。這抹顏色直白地潑進他眼中，他的喉結都上下滾了好幾回。

    聞綺懷對此一無所知，她只是緊盯著眼前的大男生，對他吹響進攻的號角：喂，真的不接受嗎？你今天再錯過這一次，以后可就再也沒有我這么可愛這么好看的人喜歡你了。

    她本來想說女生，畢竟秦琰以后也有可能找男朋友，但是轉念她又想，就算是男生，也不會有她這么可愛這么好看的！也就理直氣壯地用了這個字。

    秦琰依然沒有答應她:那你換個目標吧。

    他視若無睹，丟下這句話就徑自進了門，把她關在外面。當時她那個不可置信的眼神，被他從門縫中瞥見后，就開始在他腦海中生根，幾年過去依然沒法拔除。

    直到身邊的喧鬧聲拔高一瞬，才終于將他拉回現實。

    那個午后的艷陽天在眼前飛速后退，最后留下的只有泛著金屬光澤的這尾小魚。

    它游得漫不經心，掉頭轉向卻毫不猶豫。

    他想，聞綺懷的小名分明應該叫做金魚才對。

    記憶力差勁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