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不怕基米爾，一哭包子有啥好怕的，現在這陰森森的氛圍只能有一個解釋，一個可怕的解釋。

“伊塞安說你控制不住……”小姑娘哆嗦著開口，聲音抖得支離破碎，“意思是他也有感受到過。”

基米爾低頭看她，走神間眼神很是茫然。

“可大天使為什么會怕大天使？就算是你控制不好，他也不應該感受得到。”莉莉婭顯然是哭了，瞪大眼睛咬牙問他，“你到底是誰呀？”

她心里有答案，但根本沒法證明。

“我們訂婚了，”小姑娘小小聲威脅著，“我們的記憶和感受會越來越同步，我總會知道的。”

基米爾看了她很久，那雙眼睛在黑暗中如深水一般不可見底，他難得的沒有什么表情，只抬手摸了摸她沾滿淚水的臉。當他俯身時，嘴唇碰到了她的額頭，淡金的痕跡掠過，他感到她抓住了他的手，只輕輕一下，那手又松開了，滑落在枕邊。

大天使抬起頭，小姑娘緊閉著雙眼，深沉的睡眠籠罩著她，嘴唇卻是微微張開了，依舊是毫無防備的樣子。

“你不會以為我是神吧？”他驀地笑了下，又低頭親了親她，語氣里帶著些許玩味，“是什么讓你有這種錯覺的？”

窺探人心這種事他不太常做了，就像莉莉婭說的那樣，他們的記憶和感受的關聯度會越來越高，而有些事情他并不希望她知道。

莉莉婭如果還醒著，她就會看見大天使在發呆，望著窗簾發呆。他的目光似乎透過那厚厚的簾子望著外面不存在的某一點。那表情稱不上愉快，帶著某種忌憚、不滿，以及顯而易見的畏懼。

“親愛的莉莉婭，神不是某種具體的事物。”

在最后一節窺鏡理論上，如果小姑娘沒有睡著的話，她會聽到這樣一段話：

“我們把神擬人化，但這僅僅是出于某種認識的匱乏。事實上，神沒有確定的形態，我們很難想象他的樣子。他不像人類，也肯定不像天使。他超出我們已有的知識，超出我們能夠探查的范圍，我們對他沒有絲毫的了解，神是不可知的。

“千百年來，大家都在猜測神是什么，或者說什么是神。

“有人說神是信仰是希望是正義，也有人說神是時間是法則是宇宙同一體，是超越我們感知的存在。

“神的概念往往帶著某種被人為限定的意味。我們可以說君權神授，可以說某項律令出自神的旨意，可以強調神的排他性，可以規定戒律劃定信徒，采用某種儀式，建立某種團體。但這些全部都是人為干預過的，具有宗教意味的創造。

“就連大天使是神的使者這一說法，也不見得是真實的。他們，或者說我們，可能比普通天使要強一些，社會地位要高一些，但這與神有多大關系，其實很難說清。

“就連所謂天神大戰，也不過是幾個派別的天使在打，神從頭到尾都沒有出現過。

“而在窺鏡理論的研究者心中，神與法則無二，是世間一切規律的總和。但這可能是個悖論，窺鏡理論顯然成立，只是永遠無法」通過計算得出結論。就像一個方程式，你不過是被代入其中的一個變量，你能證明的就只有自己。”

47.欺騙

第二天醒來的莉莉婭覺得很生氣，她從床上爬起來，趕在某人出門前堵住了他的去路。

“你昨晚那是嚇唬我？”小姑娘一臉難以置信，“你是怎么讓我睡過去的？”

她擋在門前，客廳里的氫氣球還頂在天花板上，昨晚的一切清晰可見。

基米爾垂下目光，攥著公文包的手緊了一緊，自言自語般接話道：“你還記得呀。”

莉莉婭：“……”

她剛要開口，大天使就制止了她。

“別問別問，”他語速很快地撒著嬌，“我要遲到了。”

那眼神有些游離，短短兩句話繞了幾個方向，他似乎還覺得有些麻煩，敷衍中透著股細微的不耐煩。

莉莉婭不開心，皺眉問道：“你是不是動過我的記憶？我之前對你好像沒什么印象。你看，我們明明是同學……”

“我要遲到了。”基米爾打斷了她的疑問，再次強調著。

他的語氣加重了不少，直視的眼神毫不退讓，以致莉莉婭下意識讓開了位置。

那一瞬間她有點迷茫，直到門被關上，小姑娘才反應過來。

“我被討厭了嗎？”她簡直不敢相信。

紅氣球還在飄著，她扯著繩子把它拽下來，抱在懷里捏了一捏。這布置其實有點幼稚，像極了小孩子才會有的生日派對。蛋糕和花，還有氣球彩帶。

他真的喜歡嗎？莉莉婭莫名懷疑了起來。她費力地回憶著昨天晚上的事，他切了蛋糕，吃了兩口，就把她抱上了床。

傷心的莉莉婭覺得這一切和自己想象的完全不一樣。

天使的共情能力本身會比其他生物要強，只要有了約定，雙方的感受就會一點點交融起來，她能輕易感覺到他言語間微妙的欺騙和敷衍。

“這是騙婚吧，”她擦了擦溢出來的生氣的淚水，“我才不要跟不明生物結婚。”

她草草收拾了東西，打算再次離家出走，并且再也不要回來了。

氣鼓鼓拉開門，還沒來得及邁出去，卻被某個早應離開的人攔下了。

“你要去哪里？”基米爾問道。

“……”

莉莉婭瞪大眼睛，驚嚇之余甚至還后退了一步：“你一直站在外面？

基米爾抿了抿唇，沒有要回答的意思。

“你翹課了？”小姑娘已經是拔高音量了。

“我沒有課。”

莉莉婭：“……”

果然，她想著，他只是為了避開她。

雖然滿腦子疑問，但秉持著某種驕傲，小姑娘只冷淡地揚了揚頭，說道：“那讓一下，我要出去。”

基米爾自然是不會讓她走的，他抬了抬手，礙事的公文包“砰”的一聲不見了。

莉莉婭：“……”

小姑娘只覺得心臟顫了一顫，她的眼皮不自覺跳著，卻還是強撐著一聲不吭。

這種讓什么東西憑空消失的魔法小天使壓根就沒聽說過，大天使的法力本就是個迷，未知總讓人害怕。

她裝得淡定，基米爾也沒覺得有什么問題，他并沒想嚇唬她，此時還糾結于最初的那個問題：“你要去哪里？”，p

“回家。”莉莉婭捏著拳頭瞪了他一眼。

大天使咬著下唇，目光落在了她手中的空間袋上，問道：“那你還回來嗎？”

莉莉婭是個單純的人，被這么問也就直接回答了：“不。”

“為什么？”

“你騙我。”

“我騙你什么了？”

莉莉婭：“……”

這還真是個問題，她只知道他騙了她，但具體什么她也并不清楚。

“我不知道，”她誠實地回答，“我的記憶，你的身份，或者還有其他別的什么，我能感覺到。”

她覺得自己很在理，但基米爾指出了一個關鍵的問題：“你只是猜測，你沒有證據。”

“我不需要證據！”

“好吧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