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點點頭。漂亮的小男孩站起來,干脆地說,“那我們做朋友吧,我叫迢迢你叫什么呀?”江沅對這個突然的轉折有點難為情,“我叫沅沅。”小男孩捂著嘴,笑得眼睛彎成兩輪新月,“你叫圓圓,我叫條條,這也太搞笑了吧,咯咯……”江沅發現自己還沒有這個小孩聰明,因為他聽不出哪里好笑,又怕被新朋友發現了自己是個笨蛋,連忙有樣學樣地跟著笑起來。又問,“你還有別的朋友嗎?”他驕傲地挺起小胸脯,“我當然有啊,陸辭恩和武夷都是我最好的朋友!”最好的朋友?江沅不解地思考了一會兒,捧場說,“你有兩個男朋友哦?好厲害!”小男孩眨巴著眼睛,“迢迢沒有男朋友啊。”他拇指和食指比在一起,年紀雖然小,說話的邏輯和條理卻清晰,“迢迢還這么小,不能有男朋友女朋友的,因為我還不懂要怎么愛他們。”江沅被他看似成熟的論據震撼了,“那,那你有愛的人嗎?”“有啊!”“你最愛的人是誰呀?”“mama!迢迢最愛mama!”小孩子雀躍地舉起手,像在宣誓主權,小嘴一努,看起來無比可愛驕傲。這個問題困擾了江沅很久很久,他都不知道自己最愛的是mama還是阿行,雖然從來沒有人問過他,但他每次自己想起來就要偷偷糾結好半天。他對小男孩這么容易就回答了“你最愛爸爸還是mama”這個世紀難題非常訝異,“那你爸爸呢?”你爸爸呢?你不愛你爸爸嗎?誰知道小男孩臉蛋一皺,有理有據地說,“爸爸也最愛mama啊!”嗯?“迢迢!”小男孩立馬扭頭回去,兩眼發出光來,小手歡快地招著,奶聲奶氣地高聲應了一句,“爸爸!”他似乎想馬上朝自己爸爸跑過去,但他還是分神看著江沅遲疑了幾秒,躊躇地問,“你明天還來這里玩嗎?”江沅很認真很用力地點了點頭,“嗯,我還來!”他指著小金毛說,“我帶他一起來。”小男孩終于放下心來,他眼睛生得非常漂亮,睫毛一簇一簇的,像把烏濃的小扇,“那圓圓,條條走了呀!”他說完,兩只手張著像架小飛機直直撲爸爸腿上。江沅好奇地看過去,遠遠瞧著,男孩的爸爸比段既行還高一些,簡單穿了一套運動服,身姿挺拔愈顯得長身如玉,清雋英氣,干凈得清新脫俗。他手一撈就把小男孩抱懷里了,又笑著往上拋了幾下,孩子樂得咯咯直笑。他不知忽然想到什么一下停了動作,小心地把孩子放下來,兩人心照不宣地對視一眼,“不能說哦。”小男孩乖巧又小心地點了點頭,和爸爸有這種可愛的小秘密讓他捂住嘴竊笑起來。他突然想起什么,“爸爸,迢迢今天交了新朋友!在那里,他叫圓圓。”小男孩朝他這一指。男孩的爸爸似乎愣了一下,跟著看了過來,笑彎了一雙多情粲然的桃花眼,朝他點了點頭。江沅一下鬧了個大紅臉,蠻不好意思地也招了招手,低著頭踟躕地坐在了涼亭的石凳上,再不敢撩起眼簾偷看半眼。午后下了一場雨,干燥的熱風被澆得濕涼清爽,江沅被這場綿綿的雨困在涼亭里,他抱著一心想竄出去玩水的小金毛,悵惘地看著外頭,“阿行什么時候才下班呢?”他又低頭看著胡亂掙扎的狗,“他會找到我們的,你不要怕好嗎?”等段既行根據江沅手表上的定位找過來時,雨已經停,天上烏云散盡,濕氣蒸悶,水汽折射出斑斕的色光。江沅一眼見到他,興沖沖地拖著那只仿佛哈士奇上身的小金毛奔出涼亭,“阿行!”段既行看著他朝自己跑過來,踏著還只半干的地,一步一步,艱難又雀躍地。他仿佛一下被拉回到高二夏天那個最悶燥無聊的午后,他握住筆無所事事地盯著課本,心下藏著不為人知的煩躁——今天外面下了一場雨,他不知道那個男孩還會不會來。下了最后一節課李鄺慢吞吞地踱進班里,用毫無起伏的聲調說著繁冗無聊的紀律和課業。他撐頭看著窗外,雨勢已經漸漸小了,稀稀落落的幾根水絲,毛毛的,像滴在他心上。他怕他因為下雨不來了,又怕他來了站在雨里等久了。教室變成了一個巨大卻又逼仄的容器,雨天的濕氣和空調的冷氣在班主任死氣沉沉的訓話聲中雜成一團。他焦躁難耐,終于等不下去了,書包往背后一甩,當著講臺上的李鄺和同學的面頭也不回地出了門。他快步往校門走著,雨已經停了,地上積著幾洼淺淺的小水灘。他忽然有些猶豫,像個近鄉情怯的游子,想見到他又怕見到他,期待又不安,別扭得連自己都瞧不起。太陽撥開云霧露出臉來,濕悶的潮氣爭先恐后地往上空匯聚,在天上架起一座虛空的虹橋。他在人潮涌動的校門口一眼看到了他,看見他孤身一人,堅定又畏葸地朝自己走來。人潮和時空全部虛化,場景飛速倒退,他有一種離奇的下墜感,直直降落,毫無預兆地被荷爾蒙拋入一個思春期編織的甜蜜陷阱。你從彩虹那邊來,成為我所有的慈悲與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