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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邊亂糟糟的,聲音又雜又吵,林放扯著嗓門在喊,“喂!既行,你居然接電話了,你等等,我找個地方。”林放估計在往外走,雜音慢慢小了,他耐著性子等了一會兒,林放終于說話了,“你在不在家啊?出來玩嗎,我去接你,在我姐這。”“不去,掛了。”“誒誒誒,等會兒。”林放咳了咳,聲音低下來,“那什么,明天周五,我去你們學校接你唄,行不?”最后兩個字說得又小心又軟乎,極盡討好。“不行,我掛了。”“誒誒誒!等等!”林放憤懣地看著已經(jīng)掛斷的手機,迎面走來一個男人,“嘿,我還以為看錯了呢,林少爺回國了?”林放早忘了這人是誰,他從小錦衣玉食被父母兄長嬌慣到大,向來眼高于頂,能入他眼的人沒幾個,只半冷不熱地嗯了一聲,連個眼神都沒給,揮蒼蠅似的把人趕走了。第三章段既行剛敲響江家的門,就聽見身后的樓梯下來了個人。來人是個高大古板的中年男人,他穿了一身半舊的灰色西裝,鼻梁上架著副眼鏡,眉眼陰沉看著既嚴肅又頹廢。兩人對視,各自愣了一下,“段既行?”“班主任?”李鄺那張死氣沉沉的臉上顯出些無奈,“一年了,你還不記得我姓什么?”李鄺是他高二分科后的班主任,英語老師,三十多歲的年紀,六十多歲的心態(tài),看著英武嚴肅事實上根本毫無脾氣,整個人像一潭死水,非常無趣。段既行倒不是真不記得他姓什么,只是乍見之下有些懵,冷淡地蹙眉,“李老師。”李鄺都還沒來得及問他來這干什么,江巖汐就拉開門出來了,“哎呀,既行和李老師都到了。”段既行察覺到江巖汐一出來,李鄺整個人都變得非常緊繃,呆子似的直愣愣地點頭。她朝屋里喊了一聲,嗓音甜亮,“沅沅要快點咯。”她抱歉地笑笑,“小餅還在吃早餐,不好意思,別在門口站著了,快進來吧。”小餅是那條大金毛的名字。李鄺連忙推脫說不進去了,像生怕踏進去一步就要毀了人名聲似的。李鄺的父親李甫云住在江家樓上,是本地音樂學院鋼琴系非常有資歷的老教授,已經(jīng)過了退休的年紀校方不讓走,還常有學生上門來求指導。江沅當時還是個小娃娃,到了上幼兒園的年紀還不會說話,江巖汐上班時沒辦法只能把他關在家里。他聽見樓上有人彈琴,自己墊腳開了鎖,手腳并用地一階臺階一階臺階笨拙地爬了上去。江巖汐下班回來,到處找不到人,急得百爪撓心,哭得差點沒了半條命,最后才在老教授家里找著了。小娃娃端端正正地坐在鋼琴凳上,李甫云耐心地一個一個黑白鍵教著他,他按一下江沅就乖乖點一下頭,后面站了一排不覺明歷的鋼琴系學生。李甫云喜不自勝一把將孩子拋起來,嚇得在場所有人伸手去接,“天生是個彈琴的!”江巖汐不懂音樂,也不知道什么叫樂感,但這不管怎么說都是好事。江沅當時是下跪奉了茶認的師父,雖然他當時還不會開口說話,江巖汐每天上班之前就把他送到樓上去學琴,也算有地方去了。不上班的時候就自己在家里教他認字,江沅除了練琴外所有東西都比別人慢一大截,這需要無比的耐心,江巖汐有。后來李鄺搬來照顧父親,有空會順便教他英語,兩家人算是非常熟稔。江巖汐習慣了李鄺的多慮和局促,“對了李老師,既行是沅沅的朋友,今天和你們一起去醫(yī)院,麻煩你路上多照顧。”李鄺磕磕絆絆地跟她解釋段既行是他班上的學生,江巖汐顯然沒想到,笑著直說世界真小。她是很漂亮的女人,而且是個醫(yī)生,慣會溫柔豁雅地笑,豐韻妍媚,有種無關愛欲的性感。江沅這才踩著拖鞋冒冒失失地跑出來,“mama!幫我給小餅拴繩好嗎?”他一眼看到門口的段既行,眉開眼笑,“阿行!”又瞥到旁邊的李鄺,笑容拘禁了一些,“李叔叔。”李鄺很意外地看見段既行回了男孩一個笑。段既行在學校是完全獨來獨往的性子,雖然成績優(yōu)異但性格冷漠,而且極端自我。他身上有一種危險的叛逆,明明也沒做過什么,卻偏偏讓人覺得道德感不強。但只依成績和外表來看,他仍然是個非常明慧俊俏的少年。去醫(yī)院的路上段既行和江沅也是牽著手的,李鄺覺得奇怪卻又不好說什么,只聽江沅笑嘻嘻地用拽著狗繩的手阿行長阿行短地指來指去。到了醫(yī)院,段既行沒有進去,他牽著金毛在外邊等。江沅一個小時就出來了,估計是怕他久等了,急著出來還被訓了一頓,臉上有些顯而易見的寡歡,一見到他又兩眼發(fā)光,“阿行!”外面天色更加陰了些,干涼的夏風滿大街地胡竄。江沅愛這陣解暑的好風,他興沖沖地跑到前頭去迎,衣服被風吹得緊貼身體,多余的衣擺在他身側揚成幾面滑稽的波浪小旗。“我是大風箏!”他舉起手來,興奮地對著風喊著,一旁的金毛也跟著前爪離地直立起來,它有近人高,也對著風汪汪地吠了幾聲。段既行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笑了,他看了看黑沉沉的天,好像要下雨了。他說,沅沅,快要下雨了。江沅信誓旦旦地說,我知道最近的路回去,不會讓你淋到雨的。江沅很懂規(guī)劃路線,江巖汐最怕他迷路,把城市的地圖一遍一遍不厭其煩地教給他,每一條新修的路都來來回回地帶他去看讓他記牢,因此他出門不多卻熟悉這個城市的每一個角落。他拖著段既行一根指頭,穿街走巷地跑,最后才在離他家不遠的小公園停了下來。公園里有個守糖葫蘆攤的老頭,小玻璃柜里擺了一堆酸甜晶瑩,剔透誘人的糖葫蘆。江沅小時候吃糖葫蘆,吃到中間了不知道側著咬,竹簽直直戳進上顎,被捅得滿嘴是血,嚇得江巖汐再也不敢讓他碰這種帶簽的食物了。可他眼巴巴地看著,饞得走過了身還不停回頭,半路上差點被路面上凸起的石塊絆得摔一跤。段既行好笑又不忍,買了一串在手里,一顆顆拔下來喂進他嘴里。一顆裹著紅糖漿的大山楂被江沅囫圇地含進嘴里,鼓著腮幫子顯得有些吃力,“甜!”他一笑起來眼睛就成了倆豆角,黑眼珠烏溜溜的,睫毛又彎又長,純得叫人恨不得當場扛走。沒嚼上兩口又酸得直吐舌頭,“酸。”臉都皺一團去了,漸漸回過味來卻咂巴著嘴稱贊說,”好吃。”段既行把手伸到他下巴那接他要吐出來的山楂核,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這么自然而然地伸過去了,一時有些錯愕。江沅不懂他的意思,核沒吐,反而握著那只手啵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