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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緣起34(一更)

    中州歷192年五月,天牢

這里陰暗潮濕,骯臟不堪,空氣中飄蕩著一股臭味,混合著霉變和刺鼻的血腥味。牢房的四周的墻上掛滿了一具一具血淋淋且死狀各異的尸體。中間一把固定在地面上的椅子上,女人纖細的身影被粗糙的麻繩綁在上面,她纖細的指尖滴著血,右手原本白皙的皮膚泛出一種不正常的青紫,她低垂著頭,亂七八糟的頭發(fā)披散在臉前。

身材微胖的男人身穿一品大員的官服,緊皺雙眉,他正是如今大周最大的佞臣,迫害忠良,貪贓枉法的高時。只見他將手里還沾血的鞭子往血紅的鹽水捅里一扔,接過屬下遞過來的一杯茶水,喝了一大口,有些氣急敗壞的問道:“我再問你一遍,天子去了哪里?”

女人抬起頭,此刻的她滿臉血污,渾身顫抖的說道:“不知道!奴婢真的不知道啊!”

這時一個手下走來在他耳邊低語了幾句,男人瞳孔皺縮,氣的將手里的茶杯狠狠的摔在了地上。

自從他弄死老皇帝,扶持了這個乳臭未干的天霖登基,他就只給這孩子安排了一個任務,那就是——玩!

想怎么玩就怎么玩,想誰陪著玩,就誰陪著玩,甚至就是他這位百官之首也曾經(jīng)被當成大馬被騎過溜后花園。

不過他一點兒都不在意,他要的就是這樣一個不務正業(yè),不理朝政的頑童。

自從天霖繼位的這三年,他可謂是玩的驚天地泣鬼神,玩出花樣,玩的滿朝文武無人不為之頭疼。例如一次上朝時兩方為了一件事爭吵不休,這位天子實在是聽著心煩,于是想了個主意,讓太監(jiān)們拿來一條繩子,兩邊拔河,誰贏了聽誰的。

諸如此類的事情不勝累舉,以至于連史官們都不得不承認,縱觀中州大陸幾千年歷史,就沒一個皇帝能將所有的事情玩的如此徹底。

所有直言的大臣不是被貶官就是被廷杖,漸漸的朝廷上的官員們開始順著這個孩子的心性來,甚至連奏折的封皮上都不得不畫上些有趣的圖畫,就為了讓皇帝能賞臉看看。

兩年前,據(jù)說這位頑童似乎是厭倦了宮里的生活,連帶著宮里的美人也看膩了,雖然后宮中眾多嬪妃并無所出,他卻開始頻繁的微服出宮,并流連起了煙花柳巷,為此高時專門派人去跟蹤過,據(jù)來人回報,皇帝將一所花閣包下,讓所有女人脫的一絲不掛,外面只披一件根本無法遮體的紗衣。他到時正見到天霖正在和這些女人玩“摸瞎”。

高時雖然不想管,但是又怕皇帝在外面玩的了臟病,索性在宮里修了個舞坊,美其名曰:召集天下舞藝精湛之人為皇帝表演,其實大家都知道,就是找一群妓女進宮給皇上取樂。

可是很快,皇帝的口吻就又變了,他開始在眾多已婚婦人中間轉(zhuǎn)悠了。

據(jù)說,當時的有個官員叫趙杰,聽說皇帝喜歡已婚婦人便把自己已婚的meimei送進了宮,問題是這位女子的夫君還建在并且兩人也沒有合離。而這樣一個女人居然被皇帝收了,第二天還封了個貴人。

沒過多久,他居然又找到趙杰,討要他的妻子,趙杰立刻大方的雙手奉上,第二天,這位仁兄就破格從一名七品官員提到了兵部做侍郎,堪稱一步登天。

這一件事就讓高時徹底對這位小祖宗放了心,他除了安排些人手保證皇帝的安全,便將所有的經(jīng)歷都用在了如何控制朝堂上。

誰知,就在三個月前,的一天,他入宮去求見皇帝,得到的消息是皇帝身體不適不見任何人。之前這祖宗也經(jīng)常如此,他也沒在意,誰知當天晚上他就得到一個驚天的消息,皇帝帶人跑了!

皇帝怎么會跑?跑到哪里去?去干什么?

一時間高時嚇得魂不附體,他急忙派出所有人手出去找,瘋了似的找了十幾天,終于齊國邊境傳來消息,皇上居然正在那里著急天下諸侯討伐齊王,并且還給自己封了個新官“討逆大將軍”!

高時急急忙忙的趕了過去,果然看到了一群讓皇帝弄得欲哭無淚的邊關將領,而這位祖宗居然正在校場里揮舞著令旗頗有模樣的在練兵。

高時知道皇帝在玩,邊關的將領知道皇帝在玩,偏偏各路諸侯不知道皇帝在玩,于是,轟轟烈烈的伐齊戰(zhàn)爭就這么開始了。

而讓高時驚掉下巴的是,這場戰(zhàn)爭居然勝利了。不單勝利了,還把那個叫菱染的女人給接回來了。一直以來高時都知道皇帝對這個女人言聽計從,當初他之所以找高時幫忙也是因為這個女人被齊王搶走,他又斗不過齊王,所以哭著來找他。

不過他剛開始并沒有對這個女人有什么忌憚,畢竟在他心里,她就是個頭發(fā)長見識短的婦人,多送些禮物也就擺平了,誰知最近一段日子他開始漸漸品出了不對,這個女人手里似乎有一股力量,隱隱在朝堂之中,已經(jīng)開始有了跟他對抗的勢頭。

而就在三天前,他發(fā)現(xiàn)皇帝又跑了,而且還是帶著那個禍國殃民的女人一起跑的。

雖然已經(jīng)有過皇帝逃跑的先例,可是這次他卻總覺得有一股不安的感覺,他將宮里接觸過皇帝的所有人抓起來嚴加拷問,可就是沒人知道皇帝去了哪里。

而就在剛才,他的屬下回報,皇帝居然帶著那個叫菱染的女人逃到了賢王燕子樞那里,而且已經(jīng)發(fā)了詔書聲稱自己這些年被高時劫持監(jiān)禁,不得已才逃出求救,要求各路諸侯助他奪回王城。

高時幾乎氣的兩眼翻白,他料定這一切必定是那個叫菱染的女人為了從他這里奪權才想出的詭計,于是他也發(fā)布消息,聲稱是菱染和賢王劫持了皇帝,要求諸侯討伐賢王。

十天后,各路諸侯開始動兵,而目的地居然是——王城。

顯然,大家已經(jīng)做出了自己的判斷。

這場仗打了整整半年,終于將固守王城的高時等黨羽鏟除,皇帝重新回到了金鑾殿上。

隨即,皇帝獎賞了此次勤王有功之人,菱染則順理成章的被封為輔國長公主,接管了朝中高時的殘余勢力,成為了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權臣。

而同時,各路諸侯卻也開始蠢蠢欲動,開始以各種理由互相開戰(zhàn),互相吞并,而高高在上的朝廷卻像是瞎了一樣,對此不聞不問。

一年后,中州歷192年五月,王都剛剛進行完大考,朱雀大街上人山人海,大家紛紛等著新科狀元繞城夸官。

新科狀元叫楚洛城,是宰相楚中御的孫子。他此刻坐在高頭大馬上努力克制著自己澎湃的心情。

他是父親的老來子。在他出生前,父親的兩位夫人,五房小妾,一共給父親生了12個女兒。眼看父親已過不惑,卻無麟兒繞膝,全家上下無不焦急萬分,于是,他的母親就這樣被父親納進了家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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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親出身商籍,嫁入楚府為妾已是高攀,所以進門后時刻小心謹慎,不敢造次。一年后,母親生下了一名女嬰,就是他的胞姐,父親得知之后隨手在正在翻閱的公文中指了兩個字“木沁”,便成了jiejie的名字。聽說,除了大姐之外,其他的jiejie的名字也都是這樣得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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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親懷他時恰逢父親新任渝州太守,公務纏身,每日宿在衙門,只是偶爾打發(fā)身邊小廝回府取些換洗衣物。母親思念父親,于是托小廝求父親給腹中孩子想個名字,父親隨便在公文里選了兩個字“落成”,這便成了他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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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所有人都意外的是,他竟然是個男丁,全家上下欣喜若狂,父親甚至放下公務,特地回來探望,聽說,祖父抱著他高興的老淚縱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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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憑子貴,母親這個商籍出身的小妾,搖身一變成了尚書夫人,楚府的女主人。而他順理成章的成為了長子嫡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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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他的名字父親也曾覺得太過隨意而試過幫他改名,卻因為改名后他突然高燒而作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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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五歲那年,父親為他取字恪禮。取恪自守禮之意,其實他不喜歡這個字,他想取一個更加灑脫隨性的,可惜,父親不允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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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親對他并不溺愛,反而十分嚴厲,特別禮教方面,他幾乎到了苛刻的地步。幾歲大的孩子,坐立行走都必須按照大人的標準來執(zhí)行,錯了便會被罰。幾次祖母心疼他,替他求情,卻只能換來更嚴厲的管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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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親為了不讓他在母親和眾位姨娘、jiejie之中變成一個“只識脂粉氣,不識刀劍狂”的紈绔廢物,所以從小他就把他帶在身邊,親自管教。他小時的玩具只有紙筆書籍,每天聽的不是兒歌童謠,而是各級官員的公文匯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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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防止他在父親處理公務時哭鬧,父親常常是將一本厚厚的書籍丟給他,命他背誦,若背誦不下來就要被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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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他7歲開蒙去私塾時,他已經(jīng)將四書五經(jīng)倒背如流。人人都夸贊他是神童,他卻不以為意。試問,一個人每天至少5個時辰對著這些東西,想不背下來都難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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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很少笑,因為沒什么值得他開心。他不哭,因為沒什么值得他傷心。他們都夸他沉穩(wěn)老成,只有他知道,他的心像一潭死水,無波無瀾,卻也毫無生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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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想他在17歲前的日子都是這樣渡過的。



作者的廢話:今天一面兩更,不偏不倚。

番外:緣起35(二更)

17歲的少年就拿到了殿試榜首,成為了當年的狀元郎,南朝上下無不震驚。所以楚落成騎馬游街時天都百姓扶老攜幼上街圍觀,一時間萬人空巷,少年端坐在馬上,頷首微笑,態(tài)度和藹謙遜。很多年后,大家提起那天的他都表示從未見過那么年輕的狀元郎,也從未見過那么榮寵不驚的少年。他們哪里知道,騎在馬上的少年在那一刻想放聲高歌,仰天狂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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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浩浩蕩蕩游街的隊伍剛走到一半,迎面便遇到了一隊豪華到奢侈的車駕。

按照大周的禮儀來說,狀元游街時所有車馬必須禮讓,可不知為何,看到車上晃動的紫金車鈴和雕刻的鳳鸞族徽時,前面帶隊的禮部侍郎竟然匆忙命令夸官的隊伍避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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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這些人也是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迅速的讓開一條道路,只有楚落成端坐馬上,紋絲不動。不是因為他多么清高孤傲,只是多年父親教育讓他覺得這樣于禮不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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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輛豪華的馬車行駛到他面前停了下來,透過紫色的薄紗眾人可以隱約看到里面一個身材瘦小的女人歪歪斜斜的倚坐在車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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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坐在馬上看著車里的女人,女人則坐在車里端詳著馬上的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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瞬間,原本喧囂的大街上鴉雀無聲,甚至來看熱鬧那些沒有板凳高的娃娃們都紛紛停止了打鬧,躲在親人身后,一動不敢動,有幾個膽子小的,明明眼里滿是驚恐的淚花,卻不敢哭出聲徑自捂住了嘴巴。禮部侍郎嚇得抖如篩糠,一個勁的向楚落成使眼色,幾名禮部小吏甚至癱軟在地。少年心中狐疑,這莫不是那位太后娘娘的車駕,正猶豫著要不要委屈下自己撥馬避讓,卻只聽車里傳來一聲柔美卻年輕的聲音:“給新科狀元讓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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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車夫應了一聲,隨即驅(qū)車讓開道路,少年也沒有客氣,打馬走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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卻只見禮部侍郎突然跪地高呼:“下官替狀元郎拜謝公主賜路!”然后他便自顧自的叩起頭來,光潔的額頭和青石板撞擊發(fā)出一聲聲脆響,他卻不知道疼一般,不停的叩著。

隊伍中的其他人此刻如同在夢中驚醒一般,忙跪地跟著一起磕頭。瞬間原本安靜的大街上響起一片吵雜的叩頭聲。

“別叩了,吵死了!”女人不耐煩的說,隨即只見一塊小孩拳頭大小的金元寶從車子里扔了出來,正好落在了禮部侍郎面前。“拿去治治你們的額頭,明天大朝會,莫要丟了人去!”女人說。

“是,是,小的知道了,知道了。謝公主賞賜!”禮部侍郎顫微微的雙手捧起金子,整個人抖得幾乎隨時都能摔倒一般。

馬車就這樣駛離。一地人如獲大赦,紛紛癱倒在地。而原本興致高昂的百姓們,此刻紛紛低頭逃難一般的逃走。

此刻,楚落成見遠處父親策馬而來,他不禁皺了皺眉,父親身為新上任的戶部尚書公然當街策馬,這還是那個一直教他克己守禮的父親嗎?

禮部侍郎被屬下攙扶起來時還在不停的顫抖,他淚眼婆娑,看著馬上不明所以的少年,又看了看剛剛趕到的楚大人,說道:“當年楚大人相護的恩情,鄙人今天算是還了!”

楚落成一愣,此事他是知道的,當年禮部侍郎還只是禮部文書,因無意間得罪了權貴而被人構陷,幸得父親帶頭在朝堂上為他據(jù)理力爭,才得以保住一條性命,以至于有了今天的位置。可是他今天做了什么?就說還上了如此大的救命之恩。

楚父翻身下馬,徑直奔到禮部侍郎面前,深施一禮,感激的說道:“今日之事怎能與當年之事相提并論,劉大人您是救了我楚某全家,請受楚某一拜。”說著撩衣就要跪拜,禮部侍郎忙雙手扶住楚父,兩人淚眼相看,眼里竟然閃過劫后余生的神態(tài)。

“父親”楚落成終于忍不住出聲問道:“這是怎么一回事?剛才那人又是何人?”

劉大人看少年滿臉疑惑,不由責備楚父道:“楚大人,令公子被你護的太好了,他以后是要入朝之人,你竟然沒有將朝中利害與他道明。你這不是護他,是害了他呀!”

楚父長嘆一聲:“是呀,是我沒有考量周全。待游街完畢,我即刻帶小犬去登門謝罪。”

楚落成沒有在追問下去,只要繼續(xù)游街。

被此事一鬧,原本的歡悅早已無影無蹤,街上也沒有了剛才的熱鬧喧囂,一群人垂頭喪氣的匆匆打發(fā)了事,便各自告辭了,連楚落成派的賞錢都無人敢要。

來不及和母親講述今天街上發(fā)生的事情,楚落成就被父親責令換下了緋紅的狀元袍,穿了身平常的衣裳便急匆匆的出了府門。

路上他不禁又一次開口詢問:“他們這是去做什么?”

“去賠罪!”楚父一邊不停的催促著車夫,一邊和楚落成說道。

“和誰賠罪?方才那位公主嗎?”?楚落成又問道。

這時,車子突然停下,目光緊緊的盯著他的眼睛,他已經(jīng)很久沒有見過父親如此神情了,楚父說:“一會兒無論對方對你做了什么,你都不能有一絲忤逆和不悅,聽到了嗎?”

“父親你這是……”?楚落成不解。

“聽到了嗎?”楚父一把抓住他的手臂,低吼道。

楚落成被父親的神情嚇得一愣,馬上答應道:“聽,聽到了!”

隨后,楚落成滿腹狐疑的跟隨著父親來到了一座巨大的朱漆門前,抬眼一看,竟然是宮門口,想來也是,公主自然在出嫁前是住在宮里的,一路垂頭碎步,他們終于在一座名曰“靈犀”的宮門前停了下來。

楚父向守門的士兵恭恭敬敬的遞上了門帖,他十分不解,遞門帖可不是朝見公主的禮節(jié),可是他卻不敢說什么。

半晌,宮門打開,一個濃妝艷抹的女人妖嬈的將他們帶了進去。

路途不算短,這讓他很是訝異,在宮中能有如此巨大宮苑的,將會是何等地位。

他們來到前廳,他不敢抬頭,卻也能知道這廳里此刻除了服侍的仆人之外還有其他人在場。

然后楚落成又聽到了那個聲音:“想不到,朗朗風骨的楚大人也有踏足他這靈犀宮的一天。”

只見楚父深施一禮,道:“小犬初到京城,不知深淺,承蒙公主賜路,楚家全家無不深感榮幸。下官特地帶小犬前來拜謝。”

說完,楚父回頭給他一個眼色,楚落成克制住心中不愿,深施一禮,表示感謝。

“小犬這是歡喜瘋了!”楚父的聲音中竟然有著抑制不住的驚恐,他接著一把拉住楚落成,將他往地上按。

“不必了!”女人說道。

楚父的手一頓,竟有些不知所措。

楚落成心中的狐疑越來越盛,終于忍不住抬頭向聲音方向望去。

只見他們所處的廳十分大,準確的說這已經(jīng)不能叫做廳,而應叫做殿了。正中一張雕花的躺椅上,一個嬌美的女人斜靠在上面,身前擺著各色稀有水果點心。女人衣著精美,卻不見厚重,發(fā)髻簡單卻不失華貴,一張金色的面具遮住她左側(cè)小半邊臉,而露出的部分長得十分精美,柳眉杏目,櫻唇玉腮,特別是她的一雙烏黑的大眼睛,里面似乎流動著萬千光彩,美得讓人移不開眼睛。

女人笑盈盈的看著楚落成,少年癡迷一般的看著她,兩人似乎回到了剛才在街上時的一幕。

“呵呵”女人銀鈴一般的笑出聲:“還真是個俊俏的小郎君,來,到jiejie身邊來,讓jiejie好好看看!”

楚落成被女人如女妖一般的聲音吸引,正想抬腿上前,卻被父親一把拉住。

只見楚父撲通一聲跪倒,說道:“公主殿下,他膝下只有落成一個男丁,從小就被他寵愛的無法無天,實在不適合侍奉殿下,請殿下恕罪!”

“這么一個妙人兒,怎的有你這般無趣的父親!”女人柳眉微蹙。

“恪禮不適合你,以后叫御風吧!”女人單手托腮,笑呵呵的對著楚落成說道。

楚落成卻不太開心,不明白這人怎么上來就要人家改名字,而且聽上去怎么這么像馬的名字。此刻完全忘記了楚父來時的囑托,開口道“小生覺得恪禮這名字正適合小生,不必改了,何況御風也未見多好!”

一旁的楚父已經(jīng)開始拉他的衣袖,示意他不要講話。

“你可知我是誰?”女人問道。

“小生不知!”楚落成坦然回答。

“我叫菱染!”女人紅唇輕啟,笑意盈盈的說道。

“小生對公主的芳名不感興趣。”他頷首道。

“哈哈哈”女人又一次的笑了,笑的無比開心,卻也笑的完全失了禮數(shù),她邊笑邊說道:“果然,果然”

就在楚落成不知道女人打的什么啞謎時,只見她突然笑容一斂,一張美麗的俏臉竟然浮現(xiàn)一絲怒意:“楚大人,看來你管教下屬的本事可比管教兒子差太多了。既然如此,你便回家去好好管教兒子吧!”

說完,她玉手輕抬:“送客!”

楚落成起身欲往外走,卻看到地上的楚父面如死灰。

“看來你還是不懂我的意思呀!”女人說。

隨即,楚落成被打發(fā)了出來。半晌,楚父也走了出來,雖然此刻他沒有剛才那樣嚇人,卻也十分蒼白。

一路上楚父拒絕和楚落成說話,他們就這樣回到了家中。

之后楚父獨自一人在書房中靜坐了一夜,第二日楚父的頭發(fā)全白了。第三日,楚父在朝堂上辭官還鄉(xiāng),而祖父得到這個消息后,只是伸手拍了拍楚父的肩膀。

第五天,他們?nèi)野犭x了天都城,回到了老家郴州。

而回到老家之后一次參加好友家宴時,楚落成聽到了這樣的話:“楚家算是完了,聽說他那個不長眼的兒子得罪了天都權貴,楞是被逼得辭了官。現(xiàn)在只能灰溜溜的呆在咱們這窮鄉(xiāng)僻壤了,怕是以后都翻不了身了”

楚落成猛然驚醒,連忙找楚父求證,楚父卻沉默不語,只是囑咐他好好讀書。

楚落成跑去找到了好友,當他說出那女人名叫“菱染”時,好友震驚的看著他,驚呼他家一家人還能全身而退已經(jīng)是奇跡了。

楚落成不解,好友告知:“這菱染可是全大周里最惹不起的人,得罪她的人沒一個有好下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