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

    燕蕊綃自從入住1601，以養(yǎng)傷的名義每天深居簡出。張姨一直住在隔壁，她就一點(diǎn)一點(diǎn)地把需要的東西從隔壁搬回來。

    最先被侵占的是葉瑯亭的廚房。他從沒有見過這么多類型的餅干，夾心的、條狀的、蛋卷一樣的還有各種不同的味道的巧克力，他可以在冰箱里看到，沙發(fā)角落里夾著，甚至枕頭旁邊，隨處可見。然后是他的浴室，女孩子用的磨砂膏，身體乳，沐浴油他一樣都沒見過，但后來東西太多，葉瑯亭本身的東西早不見了影子，索性撈到哪個用哪個。洗漱臺上，他的刮胡刀旁擺著她的眼霜，被他某天早上醒來當(dāng)作洗面奶沖了臉，后來葉先生親自賠了兩個新的才算了事。

    他們用一種異常沉默但迅速的方式完成了某種特殊的磨合，其實(shí)主要是葉瑯亭全部的包容。他對燕蕊綃好像有著數(shù)不盡的耐心，仍然寡言少語，但只要她提了要求，葉先生總是上百分百的心，比如一定要一起吃的晚餐，還有在傷口徹底愈合前每隔兩天都要送上床的洗頭服務(wù)。

    葉瑯亭平日里工作忙，白天不在家的時候索性叫了李昆陪著。在他今天例行回來要陪著人吃晚飯的時候，發(fā)現(xiàn)人不在。

    他在餐桌前坐著，一向只要回家必須準(zhǔn)點(diǎn)開飯的人，只端坐在主位等著直到時針指向9。

    一直守在門口的李昆終于接到了葉先生的電話，燕蕊綃下車的時候讓他不要打給他告密，但沒說葉瑯亭打來電話他不能接。

    九點(diǎn)過半，葉瑯亭的車已經(jīng)停到他的前面。半小時之前，一直等著救星電話的李昆告訴他，下午Vivian直接把人薅到一家從外面看起來像是倒閉了的店門口。

    門口只在一側(cè)掛著牌子，用一個藝術(shù)花字寫了w。半扇門合著，另一扇門推開的時候，他從遠(yuǎn)處看見里面昏暗的燈光，甚至還有一束冷光，在銀鉑待了這么久，他下意識沒覺得那是好東西。

    燕蕊綃不讓他進(jìn)去，也不讓他給葉瑯亭打電話報信。李昆真就乖乖地坐在車?yán)铮瑥南挛鐑牲c(diǎn)等到日暮西下，等來葉先生的電話。終于給他報告了位置，等著他去把人救出來。

    葉瑯亭按照發(fā)來的位置一路開過來，下車時側(cè)頭瞄了眼看見他來迅速下車迎上來的李昆。沒說一句話直直朝著虛掩著半扇門的房子去，像Vivian進(jìn)去時一樣，推開門之后，連頭都不回。

    一天目送了兩回如此決絕背影的李昆，站在原地恨不得為他們鼓掌，嘴角咧在耳根，配，是真配！連背影都配！

    店里的燈光很暗，葉瑯亭進(jìn)來的動作在靜謐的房間里顯得很突兀。原本趴在床上的燕蕊綃，順著聲源看過來。而一直專注手上動作的W，連視線都沒分過來一點(diǎn)，細(xì)細(xì)用手上的紋身針描著燕蕊綃的腰窩處。

    我餓了。燕蕊綃對于他的到來沒有絲毫的驚訝，他遲早會來。

    葉瑯亭在離她躺著的床還有一個身位的距離處停下，看見放在一旁的轉(zhuǎn)印紙。一只燕子銜著一個寫著definition的卡片。Definition被刻意處理過，用一些細(xì)長的短線條在字母中間滑過，是消除的意思。

    他又把視線上移，留在她因?yàn)樘鄱褐粚雍怪榈念~頭。只問了一句，還要多久？

    W專業(yè)的問題，她手里的動作終于一停。這個男的站在這里，即使視線從未離開躺在床上的女生，但她可以明顯地感受到他態(tài)度的變化，有些冷的，是對他，半小時左右。

    得到答復(fù)的葉先生點(diǎn)了點(diǎn)頭，又盯著她腰身上已經(jīng)清晰的紋身看了一陣，只交代一句，我在外面等你。與之前完全不同的，依然平靜，但不冷漠。

    二十分鐘之后，燕蕊綃又看見用手撐著額頭擋住大部分視線進(jìn)來，把漢堡小心翼翼放在地上的李昆。然后回過頭說：葉先生讓買的，我，我先出去了！

    燕蕊綃被他的動作逗樂，你回過頭來看看。

    李昆不敢，腳步不停地向外走，葉先生說中國有句古話叫，非禮勿視。

    W噗嗤地笑出聲，把椅子向后一滑，從地上拾起快餐袋丟給她。燕蕊綃解開，是冒著熱氣的漢堡，她昨天說想吃的。

    說是半小時，但因?yàn)檠嗳锝嫷母咭?，W也不敢放松，硬生生又拖了一小時才算完工。燕蕊綃急著跟人道別，再次拉開門出來，門外原本停車的李昆早就離開，只剩下車頭正對著門的那輛庫里南，葉瑯亭坐在駕駛座上，直勾勾地盯著她。

    她不害怕這雙眼，腰窩處因?yàn)榧y身還隱隱作痛，她走得很慢。葉瑯亭不急，沒有催她，也不點(diǎn)火。等人好不容易上了車，他左手搭在方向盤上，側(cè)身望過來。

    走吧。燕蕊綃邊拉安全帶邊看他說。

    葉瑯亭動作很快，只聽安全帶啪的一聲彈回原位，她意識到他的右手已經(jīng)攀上剛剛才印好印記的位置，他太清楚在哪里，那個傷口在他夢里出現(xiàn)過無數(shù)次。下一刻她就被這股力道推著向前，他用唇接住。

    燕蕊綃的唇被他細(xì)細(xì)描過，像剛剛紋身針走在身上的感覺。尋找一個時間突破表層，滑過她的牙齒，卷著她的舌開始游移。手上的動作也沒有停，用中指沿著那個字母外的形狀描摹是片葉子。

    他突然笑了，吮吸了她的舌，等她喘不上氣用手錘了下他的胸口才作罷。整個人閑閑散散靠在駕駛座上，縮回右手，笑著下結(jié)論，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