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余
多余
拖著步子和漂浮的身子,霍柔走出旋轉門。 日光微暈,距離晚高峰還相當的有余,附近私立小學的學童三三兩兩走著,他們的保姆緊緊在后。 霍柔瞥了一眼,孩子中有一個金色的腦袋,很顯眼,大概是混血寶寶。 那孩子的身邊跟了很多小孩,嘰嘰喳喳的,而金發小男孩只是乖乖地提著書包和午餐盒,穿著淺色的小皮鞋不徐不疾。 那雙皮鞋的款式很特別,雖然孩子的尺碼很小,優秀的皮質仍在陽光下散發迷人的光澤,柔軟得甚至隱約顯現出腳踝的線條。 嗨!有個漂亮jiejie!一個走在霍柔身邊的小男孩叫了一聲。 霍柔微微一笑,視線和金發男孩對上。 那孩子的眼睛也是異國的顏色,眼型則是東方人的上挑,仿佛一盤酥皮點心上點綴了一顆油亮的紅棗而不是糖霜和果醬。 你們好。祝你們今晚回家吃到好吃的飯菜和點心。霍柔笑著說。 噢!高阿姨說我們家今晚吃海鮮燴飯! 孩子們便你一言我一語地說開了。富人家的餐桌上花樣從不少。 那jiejie你今晚吃什么呢? 霍柔看著那個金發的男孩子,他停下腳步,眼睛直勾勾的。身旁的其他孩子也跟著停下了,一張張面龐仿佛向日葵一般。 噢,我嗎?可能去餐廳簡單吃點吧。謝謝你這么關心我,你真是好孩子。你們都是好孩子。 霍柔疲憊地勾起笑眼,聲音依舊甜甜的。 一旁一位膚色稍深的中年女人笑了笑,對霍柔說:您真是一位善良的女士。 幾個有禮貌的孩子向霍柔點點頭,學著大人的模樣應了好,年紀小的孩子還不理解社交的概念,圓滾滾的小手翻飛著,嘻嘻哈哈,蹦蹦跳跳,背著書包跑向不遠處的私家車。 jiejie,給你。 一雙小手,手中躺了一顆包裝簡單的巧克力。 小可愛,謝謝你給我糖果。jiejie不餓,這一定是你很珍惜的糖果,你自己留著吃吧? jiejie很想吃吧?因為從剛才開始jiejie就一直盯著我手里的袋子,最外面就是我哥哥旅游時帶給我的巧克力糖。這個是很難買到的呢。 霍柔才發現男孩手里還拿著一個半透明的小包包,定睛一看,里面裝了不少糖果。 ......你看上去很想吃。小男孩嘟起嘴,他的語速比平常的孩子稍快,吐字也非常清楚。這個孩子看上去不大,但似乎已經過了換牙的年紀。霍柔彎下腰,語氣比剛才沉穩了一些,仿佛面前的是一個長大了的少年:謝謝你。那我不客氣了。 她打開糖果紙,將棕色的圓球送入口中。 絲絲的甜滲入舌尖,巧克力融化,仿佛一口涓涓的熱泉一般淌入喉間。 不知為何,鼻尖有些酸,霍柔撐起一個大大的微笑,跟孩子告別。 這顆巧克力糖是這個孩子對她的憐愛嗎。一種有余者的憐愛。他并不缺這些難得而美味的糖果,而且發現有人表現出想要的神色,他也能毫無波瀾地送給對方。 上位者就是這樣的。如果他們愿意,他們隨時可以給予他們的憐愛,有余的憐愛。對于李邊泰,他那雙甚至溫柔的眼,只不過是在性愛之外,附贈的,多余的,一種微妙的憐愛而已。 霍柔難以保持面部的舒展,猛地站起身,眼前忽地黑了一片。 她咬牙忍耐局部缺血造成的眩暈,身體內部的疲乏鋪天蓋地而來 小心! 一雙手接住了她的后背和上臂,人的體溫和呼吸隨之傳來。 她瞇起眼,朝著模糊的人臉,放大音量:我沒事! 她沒事,只不過是突然站起來頭暈了。體位性低血壓。 霍柔雙腿用力,想把自己支棱起來,但使不上絲毫力氣,整個人像無骨魚一樣癱軟在陌生男人的懷里。 小條哥哥!jiejie怎么了? 是小男孩的聲音。霍柔費了老大力氣才看清孩子著急的面孔,那漂亮的小臉蛋皺了起來。 沒事,jiejie沒事。 霍柔扶著男人的手臂站直了身子,眼前的男人看上去像個大學生,身上的印花T恤寫著江城一所私立大學的名字。 不好意思,麻煩你了先生。 男人撓撓頭,黑色的口罩和帽子遮去了他的臉,雙眼也藏在陰影下躲躲閃閃的。霍柔眼珠提溜一轉,男人的鼻梁上壓出了紅印子,掛著口罩的耳朵向前卷了起來。 這樣的年輕孩子也很多,用各種各樣的東西遮住自己,自由自在地活在只屬于他們的世界里。霍柔很是羨慕這種屬于學生的特權,臉面和儀容這些在工作中必須仔細打點的東西,這些年輕的學生們毋須在意。這樣的隨性的外貌,也將他們與進入社會的人士區分開來。 男人似乎被盯得不自在,退后了一步。 小姐,你下次要注意一點,這樣很危險的。我情急之下直接抱住了你,不好意思,冒犯你了。咳咳,你這樣很危險,所以我就...... 小男孩挑了眉,一副小大人的模樣:嘿,jiejie不都說沒事了嗎? 噢,那確實是 霍柔聳聳肩,表示自己一切都好。 那我們就先走了。 男人想要牽起小男孩的手,男孩卻毫不猶疑的躲開了,眼神時不時往面前長發飄飄的大jiejie身上瞟去。 我自己可以!他挺起小小的身板,胸前的校徽在目光下展開,金色的刺繡非常奪目。霍柔的目光又落在了男孩高品質的小皮鞋上,這個小紳士從頭到腳每一處都在悄聲告訴其他人,悄悄地說這是一個富貴人家的好孩子。 漂亮jiejie,希望你可以度過一個比糖還要甜美的夜晚!再見,下次再見! 男孩話語配上他亮晶晶的眼珠兒,要比畫廊里的石膏像端正百倍。 這個孩子的外表真是華貴啊。 她身邊的人,比如簡哲和李變態,再加上最近見到的江玄,好像都是外表卓越的人。他們身上低調利落的裝束,看上去不便宜,然而不是真正懂行的也看不出價格來。舉手投足,他們面對一切事情都是有余的,眼神中充滿了力量和權力。 她得承認她從此至終都難逃這樣的魅力,就像她剛才一直在看那雙定制的小皮鞋一樣。 可真是一個漂亮善良的好孩子。 入夜了。冷風無法刮進厚厚的玻璃窗。 小男孩躺在柔軟的羊毛毯里,卷卷的金發貼在腦門,呼吸上下起伏。他手心微微攥著,似乎正牢牢抓住只屬于他的香甜夢境。 城市的另一端,霍柔洗干凈了一切,疲憊地躺在床上,斜斜地躺著,一個人占盡了大半張床。今天她的丈夫依舊忙著應酬。夜班的最后時刻,城市高樓里剛剛關上電腦的白領們與現在的她做著同一樣一個美夢,一個迎來解放和愜意的夢。 想著想著,她的眼皮一沉,口腔中多余的口水便隨著沉甸甸的呼吸一起溢出。 ......你口水擦擦。 低沉的聲音在密閉的空氣中顯得憋悶,如同因為手汗而變得潮濕的塑料手套。男人的聲音黏糊糊地 噢,喔喔。嘶頂著刺猬頭的男人吸了一口嘴邊的口水。窗外,路燈投下影子,他們的黑色面包車完美地融化在黑夜中。 副駕駛的男人脫下帽子,聲音在口罩里悶悶的:把我叫來干嘛。 啊....現在是這樣,刺猬頭晃晃腦袋想把自己搖清醒,最近他們開始冒泡了,上面覺得我們應該更近一步了,你懂的,現在我們已經布好了網,是時候拉緊繩子了。 ......現在?戴口罩的男人仰頭,長長的脖子向后彎去,喉結微動。 反正他們是這個意思,具體怎么來還是我們倆掌控尺度,這點決定權還是有的。 他們還說了其他的嗎? 也沒啥,就是說我們不能打草驚蛇。唉,他們說得倒是簡單。你想想那幾個人,哪個不是人精呢?身邊有任何變動都疑神疑鬼的,敏感得要死。我們要是搞臥底那一套,根本沒轍嘛 刺猬頭說著說著,兀自一拍手,神秘地眨眨眼:我說,你今天又和貓咪見面了吧? 另一個男人撇一眼對方賤兮兮的笑容,示意刺猬頭有屁快放。 牛。你,魏勝浩,真的牛。刺猬頭掰掰手指頭,第幾次了?只算說上話的情況,這都是第二次了吧?我可真是心軟啊,就是這么一直一直幫你瞞著上邊。 ......那只小貓咪根本派不上用場。 刺猬頭一臉原來你也知道啊的表情,不一會兒,臉上又換上了平日里輕浮的皮笑rou不笑。 我知道我知道,她現在什么都不是,但那只是現在不是嗎?她既然和那幾個男人都有關系,和你也見過了,還有比她更好的敲門磚嗎? 她不行!魏勝浩冷冷擲下一句。 理由? 我說了,她不行。 就是沒有理由咯? 刺猬頭斂去了玩笑,狠狠拍了一下方向盤,汽車發出巨大的鳴笛聲。 魏勝浩,你他媽什么意思? 他又狠狠給了一拳。汽車再次暴力地鳴笛。 你他媽別忘了我們是干什么的!我們是為什么! 魏勝浩深吸一口,打開車窗讓玻璃車窗外冷颼颼的風刮了進來。 風打在他的鼻尖,思緒滾滾而上,在那之中,女人蒼白的臉隱約可見,一雙幼鹿的眼,哭喪的眉稍,一對嬌嬌的唇瓣。 明明是他不應該這樣在意的容貌,為何他無法從腦海中抹去。只不過是相似的人罷了,本質上,那個女人是完全不同的,非常惡劣的人。 魏勝浩沉下眼,假寐一般,呢喃道:我怎么會忘記呢。我們的仇恨。 我的意思是,她是我們計劃之外的人。是多余的。 一個只靠rou欲活著的女人,在男人的游戲里是多余的。哪怕哪天女人站上了主桌,她也只是附屬的物品,只能仰仗著男人多余的憐愛活下去罷了。 她不是我們的目標,我們不能利用她。她不是我們的誘餌但是她可以是別的。 魏勝號掏出口袋里的黑色硬物,丟給搭檔。 比如一個臥底。 ----------------------------------------------------------------------------- 抱歉抱歉,更新來得太晚了。暑課太忙了,六月底結課之后會努力更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