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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輕音訝異抬頭,稀薄的日頭底下,寧非然一襲素色長袍靜立于側門邊,瘦削的臉上沒什么表情,眼眸黑亮澄澈,輪廓溫雅秀美。待走得近了,顧輕音道:“寧太醫怎會在此?若是特意等我,怎的不到府里坐坐?”她邊說邊走,不防被他一把抓住手腕。寧非然仍站在原地,身板筆直若松柏,過分寬大的長袍顯得有些空空蕩蕩,他甚至沒有看她,可手上的勁卻讓她忍不住皺眉。她側目看他,細長的眉微蹙起來,“寧太醫?”她是希望見到寧非然的。本以為已被沉念珠壓制的癔癥再次卷土重來令她始料未及,惶恐不安,她需要寧非然的解答和醫治。寧非然轉頭與她對視,驀地甩開她的手腕,靈秀的眉眼透著無奈和痛心,“為了公務,就可以全然不顧自己的身體?!”顧輕音倐的睜大眼睛,也顧不得揉一揉酸痛的手腕,“你已經知道了?”寧非然盯著她,眼神變得凌厲,“癔癥又發作了?”顧輕音從未見過他這般疾言厲色,緩緩點了點頭。二人匆匆進府。寧非然對顧德明的例行診療已經結束,他之所以在側門等候,就是不想令府內眾人多加猜測,畢竟他已經連著等了幾日,有些流言已經傳出來了。顧輕音讓他在廳堂內坐了,吩咐碧秀上茶,自己則換了身家常的袍子,先行向父母親請安。多日不見,顧母拉著女兒說了許多體己話,顧德明則囑咐她勤勉努力,京兆府少尹絕不是什么閑職。顧輕音心中有事,不論父親說什么,始終低眉乖順應下。再次回到房中,她毫不意外的看到浸滿了藥材,熱氣騰騰的浴桶。碧秀提著水桶站在一旁,看了看這兩人,輕聲道:“小姐,奴婢退下了。”顧輕音點了點頭。寧非然走過去,將屏風拉開,浴桶內外很快被區隔為二,用意不言自明。顧輕音在他面前倒也不拘謹,將外袍褪下,取出內袋中的沉念珠遞給他,試探著低緩道:“可消氣了?你又何必大動肝火?”寧非然見到珠子,眼神震動,如蝶翼般纖長的睫毛顫了顫,慣常清越的嗓音沉下來,“若不是這珠子裂開,你癔癥發作,你是不是根本就不想治療?”他將珠子緊緊攥在手里,猛地站起來,繼續道:“我與你說過七七四十九天之期,你怕是早已拋諸腦后,忘了個一干二凈吧?!”顧輕音在他的逼問下,不由得后退了兩步,站在屏風一側,道:“你怎知我忘了?京兆少尹又豈是容易當的?這幾日案件頻發,無法回府泡藥浴,繼續治療癔癥自非我所愿。”寧非然的目光審視著她,似乎在評判她言語的真實性。他這樣近的站在她面前,讓她忽然有了壓迫感。寧非然身量頎長,有一股淡淡的清冽的草藥香味從他身上傳過來,縈繞在她鼻尖。“是么?”他開口輕道:“真的只是因為公務繁忙?”顧輕音微揚起頭,“那寧太醫認為呢?”寧非然的嘴角彎起來,向上翹著,“不是因為我那日所說的根治之法么?”他的眼睛很亮,通透澄澈,凝視著她的時候,讓她的心微微的亂,所有心思都無所遁形。“當然不是,”她不由得挺起胸膛,加重了語氣,“只是治療,我為何要怕?”話一出口,她便后悔了,頗有些此地無銀三百兩的意味。但她同時又覺得釋然。如果說,第一次聽到寧非然說的方法她就同意一試,那顯然是假話。那時她內心搖擺不定,后來因為要到京兆府上任,就將這事暫時擱下,實則也存了逃避的念頭。如今癔癥再發,且讓陸尋瞧見了自己的丑態,她不得不重新認真審視這個病癥。癔癥于她,已經不僅僅是一種疾病,還關系到她的日常,她的仕途。這一次,她下定了決心,無論需要經歷何種過程,她都會咬牙堅持,直到徹底治好為止。寧非然忽然湊近她,讓她緊張到屏息,誰知他只是輕飄飄的繞過她,來到浴桶邊,面不改色的咬破了手指,當著她的面,任由鮮血不停從指尖滴落,溶于水中。第451章再次施針鮮紅的血不斷從寧非然指尖滴落,緩緩溶于水中,觸目驚心。02020202顧輕音覺得有什么東西扼住了她的喉嚨,她沒多想,上前扯住他的袖子,急切道:“你做什么?!”她知道寧非然為她引血入藥是一回事,親眼所見又是另一回事。寧非然側目看她,目光澄澈清透,沒來由的讓她一陣心虛。“我曾一度以為,大人心智堅定,對任何事都是如此,治療癔癥亦不會例外。”他身形半分未動,任由鮮血滴落,靜靜開口。顧輕音揪住他衣袖的勁道未松,道:“那是自然。”隨后,她又在他富有深意的目光中,小聲補充道:“新任職這幾日實在是分身乏術,才”“大人不必再解釋。”寧非然的眉眼低垂,緩緩抽出被她揪住的寬袖。他是在意她的,比他以為的還要在意。他害怕她的忽視,她的不在意,她的拒絕。即便有了診療這個絕佳的由頭,他仍控不住的患得患失,卻又見不得她自責愧疚。02020202寧非然清越的嗓音再次響起,“藥浴的治療需得有個完成的療程,連續的七七四十九天,多一天不行,少一天不可,中斷更是大忌,后果尤不可預料。”02020202顧輕音心頭一緊,隨即想起沉念珠的破裂和突發的癔癥。02020202“修煉千年的內丹本有靈性,治療即是打壓,若沒有乘勢一鼓作氣與之抗爭,反而會引起更為劇烈的反彈,增加診療的難度。”02020202顧輕音清麗的小臉血色漸失,見他面不改色,指尖一動未動,抓住他手腕道:“夠了吧,夠了!”02020202寧非然沉穩的搖了搖頭,“為今之計,只有加大所有藥材的劑量,姑且一試。包括,我的血。”02020202約莫一炷香的功夫,寧非然才止住了血,寬大的衣袖蓋住了蒼白冰冷的指尖。02020202他轉身,就見顧輕音換了件輕薄的長袍。02020202她蓮步而行,至浴桶邊,道:“即如此,你我之間也無需再避諱什么。還請寧太醫守在此處,以觀療效。”02020202長袍落地,她全身上下未著片縷。02020202白瓷般的肌膚瑩瑩生輝,脖頸修長,腰身纖細,玉腿筆直,身姿婀娜,娉婷搖曳。02020202胸前高聳的雪峰隨著她跨入浴桶的舉動輕顫,傲然挺立其上的一抹粉色生動誘人,烙進他眼底,guntang炙熱。02020202寧非然全身起了燥意,像是許久以來深埋在心底的熱切被一下勾了出來,泛濫涌起,不可收拾。02020202他走過去,情不自禁的從背后擁住了她的肩頭。02020202顧輕音一怔,雙手反撐在浴桶邊緣,極力鎮定道:“寧太醫,這就已經開始了?”02020202寧非然閉上眼睛,嗅了嗅她發間的味道,緩緩直起身子,放開了她。02020202顧輕音坐入水中,背靠木壁,溫熱的水流瞬間包裹住她的身體,暖意一絲一縷滲入肌膚。02020202不知是藥性作用,還是寧非然的目光,不多久,她便感覺每一個毛孔都舒張開來,熱意入了皮rou、骨血,蔓延進五臟六腑。02020202熱,非常熱,熱得她頭頂冒汗,滿面通紅。02020202氣血上涌,她有些承受不住的閉上雙眼,意識漸漸陷入混沌。02020202在她失去知覺,頭歪向一邊的瞬間,寧非然伸手托住了她的臉頰。02020202掌心綿軟熱燙。02020202顧輕音像是睡著了,呼吸平緩,裸露在外的肌膚都泛起紅色,其間又有很多血紅或血紫色的斑點。02020202寧非然以指腹輕觸她肌膚,很快就放開,眉頭輕蹙,將一根銀針扎入她耳后寸許之處。02020202顧輕音的身體猛地動了一下,喉間發出呻吟。02020202隨著銀針更深的扎入,她不可遏制的顫抖起來。02020202“何必再大費周章,你們不可能成功!”顧輕音忽然大喊道。02020202嗓音尖銳亢奮,全然不似平常。02020202第452章何來顧忌寧非然沉穩的按住她肩頭,繼續將銀針刺入。“我不會走,絕對不會!”顧輕音的頭大幅擺動起來,“休要趕我!”寧非然不發一言,任憑她再如何掙扎都不松手。約莫一盞茶的功夫,顧輕音的聲音和掙扎都漸漸弱下去,寧非然這才放開她,抬頭,長舒了一口氣,額角一片濡濕。“有勞寧太醫了。”顧輕音沐浴完畢,換了件清爽的淡青色長裙,同色的束帶系在腰間,纖細窈窕,不盈一握。她昏睡了將近一個時辰,寧非然陪了半個時辰,未見癥狀有異,便到在房門外的庭院相侯,沒有一絲不耐,房內的一切由碧秀料理照應。等顧輕音醒轉,從頭到腳重新收拾一番,才又喚了寧非然進屋。寧非然端起茶盞,茶水碧綠清潤,他輕抿一口,“應該的。”方才兩人所有的爭論像是從未存在過,他沒有氣惱,沒有急躁,沒有動怒,仍是那個精于醫術,脾氣溫文的小太醫。“癥狀加重了?”她有些擔憂的問道。寧非然點頭,放下茶盞,“幸好依舊可控,只不過,需要更長的時日。”“那……”“從今日起,到第六日,大人務必每日回府浸泡藥浴。”寧非然黑白分明的眼眸直視著她。顧輕音鄭重的點頭,“好。”寧非然見她如此,反而有些不自在,清了清嗓子,想說什么,卻沒有說出來。“那第六日之后呢?”顧輕音眨了眨眼,繼續道:“寧太醫還會來么?”寧非然眸光一轉,澄澈間泛起漣漪,“這由大人決定。”顧輕音心下了然,神色堅定道:“這一次,我決心已定,不會改變。”寧非然忽然覆住了她的手背,肌膚相觸,沁涼與溫熱,沉聲道:“真的?”顧輕音心頭一跳,忙抽回了手,有些慌亂道:“我為何要扯謊?”她頓了頓,靜下心思,斂起神色,淺笑,“寧太醫何必多此一問,還怕我反悔不成?”語氣鎮定了許多。寧非然若無其事的收回手,清明的眼中閃過別樣情緒,“的確擔心大人會有所顧忌。”“寧太醫多慮了。”她端起茶水,“既是為了診治,又何來的顧忌?”寧非然站起來,澄澈的目光與她相交,點頭柔聲道:“也是,先前我替大人診療多次,即便是極私密之處,大人亦坦然相對,對我信任有加,斷不會對此再有顧忌。”顧輕音聽他這般說辭,一些不可言說的場景浮上心頭。幸好她表面沉穩,未有任何異樣。她將寧非然送至門外,恰好遇見由京兆府匆忙趕來的小吏。小吏一頭的汗,急切的說明了來意,讓顧輕音盡快返回京兆府。顧輕音聽他通稟,方知竟是臻和驛館昨天夜里出了大事,登時也顧不得用晚膳,匆匆向二老道別,坐上轎子就往京兆府趕。驛館的大火其實在半夜就得以控制,第二日清晨被完全撲滅,只人員財務等一切損失仍需清點盤查。尤其是宿于驛館中的各州郡要員以及番邦使節,皆得一一核實身份信息,當下所在何處。京兆府幾乎全員出動,不敢有所怠慢。此番動靜自然不小,很快就驚動了朝中各部衙門,甚至連穩坐金鑾大殿寶座的皇帝都有所耳聞。龍顏震怒。正當文武百官都開始同情京兆府在太后大壽前夕被如此天大橫禍砸中時,一紙奏折卻將禍水東引,矛頭直指京城駐軍。京城防務與地方州郡不同,并非由京兆府接管,而是由京城駐軍直接負責。雖說驛館大火之事咋聽之下與防務沒有關聯,但這封奏折妙就妙在,通篇東拉西扯之后,居然真的讓皇帝認定駐軍防務對驛館著火也有不可推卸之責任,且與京兆府相比,責任更為重大、直接。第453章誰的奏折熏香裊裊,帷幔層疊,兩盞折支宮燈靜立在角落。攝政王楊敏元端坐于桌案后,埋首疾書,上官容欽靜淡站在一側,眉目低垂。片刻,楊敏元擱下紫毫,看他一眼,道:“意之有話不妨直說。”“下官聽聞那份奏折是兵部呈上去的。”上官容欽低柔道。楊敏元點頭,“不錯。”“是王爺的意思?”楊敏元將鎮紙移開,狀似隨意道:“意之向來思慮縝密,何必多此一問?”上官容欽默然,片刻,才道:“兵部肅清整治尚需時日,且……”楊敏元擺擺手,打斷他,“你想說,我們現如今還不該與魏冷堯正面為敵是么?”上官容欽抬頭,眉眼清雅,眼波蘊藏萬千光華,“王爺明鑒。魏冷堯如今在軍中聲望高漲,各方勢力均對他推崇備至,而兵部根基未穩,經不起任何風吹草動。”楊敏元眉頭微皺,眉心豎紋深刻,神色威嚴,“魏冷堯在軍中的勢力已不容小覷,若不乘此良機讓皇兄對他起了疑心,難道今后還要任他繼續坐大不成?”他站起來,繞過桌案,走到上官容欽面前,低沉道:“況且,此次若不是兵部上呈奏折,你也會安排其他奏折呈報,本王只是先出了手,莫要責怪。”上官容欽深吸口氣,拱手道:“豈敢。下官不知王爺用意,才有此一問,王爺坦誠相告,下官感激不盡。”他躬身退出,正要跨過門檻時,又聽楊敏元道:“聽聞顧輕音在京兆府任職順利,你大可不必太過憂心。此次驛館大火,就算皇兄要追責,于她亦無大礙。”上官容欽退出,行走時一如往昔,衣袂飄搖,姿態從容,儒雅靜淡。是的,若楊敏元沒有讓兵部遞折子,他也會遞,弄個什么部衙失職替京兆府暫時擋一擋也是好的。只是,楊敏元太清楚他的想法和動機,甚至連顧輕音的動向都一清二楚,這讓他極度不安。他不知不覺向著御史臺的方向走,臨到了大門前,才想起來,顧輕音早已調去了京兆府,而明筱鶴兌現承諾,主動請辭,回了鶴頤樓。他頓住腳步,向來清明瀲滟的眼眸浮上一層薄霧,一時竟不知該往哪里去。“大人?”一道女聲帶著驚喜,突兀的響起來。林素源萬年無波的神情有了變化,嘴角略彎起來,繼續道:“大人難得過來,下官那里存了些好茶,想請大人一起品嘗。”上官容欽負手而立,長眉斜飛入鬢,眉眼清雅,語調柔和道:“多謝,只我還有事在身,下次吧。”林素源木然的臉上露出了明顯的失望,片刻,恭敬道:“下官定然提前邀約,備好香茗茶點恭候大人。”上官容欽轉身,輕道:“明素巷那里你多留意,別再讓她鬧出動靜。你這次考績很不錯,御史臺眼下正是非常時期,萬不可懈怠。”林素源鄭重點頭。卻說臻和驛館的一場大火之后,京兆府的上空像是籠罩一層厚重陰云,人人自危,個個屏息斂聲,連走路都小心翼翼。在這樣沉重的氣氛里,府衙的后堂里突然爆出“砰”的一聲,不由得讓人心驚rou跳。顧輕音看著面前的桌子,它竟然還沒有散架,這多少令她吃驚。她看看桌子,再看看王放的手掌,輕聲問道:“王大人的手,沒事吧?”王放乃性情中人,脾氣上來了就收不住,見顧輕音關心他,一時倒不好意思起來,撓了撓頭,“下官沒事,不過是一時沖動,驚擾了大人。”另一名捕頭叫張佩,比王放年輕些許,見狀,道:“這也是我們顧大人好脾氣,換了以前那位,就你剛才那一拍,定要叫你好看。”王放瞪他一眼,道:“奶奶的,我們這么個查法,什么時候能查出兇手?!”第454章當面解釋“不滿意這樣的查法,你可以去驛館查,去安定長街查,完全按照你的想法去查。”冷厲的嗓音響起,讓王放心頭一驚。“大人,”他忙轉過身向陸尋行了一禮,“下官絕沒有沖撞大人的意思。只是,只是……心里急了……”陸尋斯文儒雅的面容沒什么表情,黑眸沉沉掃過堂中三人,“若是疲乏了,大可回去休息。”王放和張佩連連擺手,僵硬笑道:“不累,不累。”身為京兆府兩位總捕頭,在震驚京城的大案調查時若真敢說累,約莫是可以回家養老了。陸尋不再看他們,只道:“你們帶人再去現場查看,若有消息立刻來稟。”王放和張佩抱拳領命,很快退下。顧輕音站在桌案旁,案頭是一疊文書,都是驛館大火各種消息和細節的整理。陸尋靜靜看她,雙眸黑且沉,“顧大人身體無恙了?”顧輕音臉上有些發燙。從陸尋進來開始,她就覺得渾身不自在。聽見陸尋問候,她低垂眉眼,回道:“謝大人關心,下官身子無礙。”陸尋上下打量她,官帽朝服穿戴得板正服帖,青絲束起,藏于帽間,只露出一段白皙柔軟的脖頸。她的聲音很低,清冽純凈,字正腔圓。這才是顧輕音,他沒有猜錯,昨夜的女子,并不是她。腦海間驀然浮現出昨夜嬌媚誘人的一幕,他蹙眉,深吸口氣,就要開口。“大人,”顧輕音上前兩步,走到他面前,鄭重行禮,“下官不想惹大人誤會,不管大人信不信,且聽下官一言。昨夜與大人同處案房之人,并非下官。”她考慮很久,還是決定向陸尋解釋。陸尋早有妻室,她不想和他之間再有什么牽扯,她已經讓自己陷入太過無奈的境地。陸尋心如明鏡,只她這么一說,實在刻意,他便干脆問個徹底。“哦?不是顧大人?一模一樣的面容,莫非是本官看錯了?”顧輕音咬了咬唇,心一橫,“下官的確得了一種怪病,發作之時,神志非下官所能控制。詳細狀況不便與大人細說。”陸尋看著她,沉吟片刻,道:“可有醫治之法?”顧輕音暗自松了口氣,他應是相信了,也沒有讓她繼續解釋的意思。“已請了太醫院的圣手。”她輕道。陸尋點頭,就近找了把椅子坐下。顧輕音怕氣氛再陷尷尬,便拿出案情與陸尋探討。陸尋來意也正是如此,兩人說話間漸漸投機,完全沒了初次見面時的針鋒相對。日頭西下,京兆府內人流穿梭,次序井然。驛館的大火波及面太廣,影響太大,各種消息紛紛揚揚,單就歸并整理便需耗費大量時間和精力。顧輕音第一次直面如此大案,心中難免緊張,經與陸尋的一番交談,才漸漸有了辦案思路,對陸尋則生出了敬佩之情。長談之后,陸尋跨出后堂,尚未走遠,便有小吏匆匆至堂內稟報顧輕音,“稟大人,有位自稱是太醫院的大人,已在東苑的回廊下等候多時了。卑職見兩位大人一直在議事便沒有打擾,現下可否請那位大人入內?”顧輕音有些驚訝,她當然知道是寧非然,只他此時來京兆府作甚?難不成是來替她治療的?這回顧輕音倒沒猜錯,寧非然就是來給她治病的。他一身淺色儒衫,手中提著藥箱,隨意的立在廊檐下。看見顧輕音,他靈秀的面龐帶出笑意,嗓音清越道:“顧大人終于肯出來見下官一面了。”顧輕音將他往府里帶,一邊道:“這里的事料理好了,我自然會回府繼續治療,藥浴的事我是記得的。”“回府?”寧非然道:“等大人回府恐怕早已是掌燈之后了,藥浴萬不能在天黑之后浸泡。第455章奉命盯梢顧輕音仔細想了想,之前浸泡藥浴時,倒的確都在天黑之前,只是她從未在意過。她心里隱隱明白他的來意,但又感覺一絲別扭。寧非然被帶到她日常處理公務的案房內,環顧四周,片刻,清澈的眼眸對上她,道:“大人不希望下官來。”沒有疑問,而是肯定。顧輕音親自泡了茶,正在想說辭,聞言,道:“不是。只是,我本就要回府里的,不勞寧太醫特意再跑這一趟。”她是急于治療,也承諾了寧非然不會再逃避,但做到這些的前提是不影響公務,何況,她并不想讓自己的病癥鬧得人盡皆知,尤其在這京兆府里。“驛館大火,京兆府就是被架在火上烤,”寧非然平靜道:“大人說回府里,什么時候能回去?若有緊急現報,大人還能保證按時么?”原來他也知道了。顧輕音放下茶盞,眼神有些閃躲,“我既承諾了你,就會盡力做到。”寧非然站起來,抓住她急于收回的手,澄澈的眼眸黑白分明,“下官沒有一絲要懷疑大人的意思,只不希望診療成為大人百忙之中的負擔,這才過來。”說著,他從藥箱里拿出包好的藥材,“東西我都帶來了,只需木桶和熱水。”他見顧輕音仍在猶豫,又道:“若大人在此不方便使喚別人,那就一切都交給下官來辦。”顧輕音見他面容柔美靈秀,神情真摯誠懇,心頭一暖,接過他手上的藥包,故意加重了語氣,“辦?你要辦什么?這可是在京兆府里。”她轉身到門外找了專門伺候的小吏,一番吩咐后,再進門就見寧非然彎著嘴角淺笑。“有什么好笑的?”她關上門,清麗的眼直瞪著他。“大人這副無可奈何的模樣很是有趣。”寧非然喝了口茶,道。顧輕音扯了扯嘴角,“是么?敢情寧太醫今日是特意來看我笑話的?”“下官豈敢?”他臉色柔和靜雅,眼眸中星光點點,“下官寧愿讓大人看笑話,若大人的情緒能因下官有所不同,無論怎樣都值了。”顧輕音目光一跳,寧非然忽然灼熱的視線令她有些招架不住,幸好小吏推門進來伺候晚膳,及時打斷了變味的氣氛。要說京兆府的晚膳實在是簡單,一葷二素,外加兩個大rou包子,烹飪手法也無甚新意,相對而坐的兩人卻吃的停不下嘴。顧輕音嘴里塞滿了食物,畢竟這樣就不用沒話找話說了。晚膳用畢,天邊尚有一絲余光,寧非然催著藥浴之事,顧輕音也知不能耽誤,二人便一道往浴房而去。王放從外面回來,路過后堂,見陸尋身邊的一名護衛在廊柱后探頭探腦,心生疑竇,遂上前盤問。“陳護衛,你不在府尹大人身邊伺候,在此處鬼鬼祟祟的做甚?!”陳升一驚,聽出是王放聲音,鎮定轉身,見禮道:“王捕頭莫要見怪,卑職正是奉府尹大人之命行事。”王放待再問,陳升卻再不肯多言,讓他心癢不已,卻毫無辦法。寧非然在浴房以銀針替顧輕音診治,過程中,再次引出狐丹前任宿主之神識,一番打壓,終歸于平靜。顧輕音親自將他送出府,感謝他一番盛情,而后又折回府中,進了案房。“府尹大人,人已經走了。”陳升稟道。陸尋正寫著什么,也沒抬頭,道:“才走的?”“是。”“什么身份?”“聽顧大人的口氣,應是太醫。”“他們做了什么?”陳升頓了頓,“顧大人和他進了浴房,卑職沒有再盯。”陸尋手下一頓,一滴墨漬落在宣紙上,暈開了,“浴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