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一 狄青和陸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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狄青和陸野第一次見到蕭允的時候,身上有些狼狽。彼時,狄青還是小小的一只,因為總搶不到食吃,身體干癟如柴。阿姨一走,總是被孩子們圍起來欺負。陸野就好一些,他大狄青一歲,發育得壯實,總是揮著拳頭想要趕跑欺負狄青的人。當然,一般來說,雙拳難敵多手。這天,蕭允來到這所福利院,正和一個護工詢問領養的事宜,扭頭就看到一群小孩圍在一起,叫嚷著、歡呼著,氣氛莫名雀躍。護工臉色有些發青,上前幾步,喊道:“圍在這里干什么!還不趕緊睡午覺!”一幫小孩吐著舌頭,鳥獸狀散開,只剩下兩個小孩愣愣地待在原地。他們膚色一黑一白,不約而同地是渾身掛彩、眼神兇狠。蕭允散漫游移的視線和狄青防備的目光正好對上。小小的年紀,陰鷙的眼神,引起了蕭允的興趣。他挑眉,上下打量狄青。“你媽的,看什么?”一旁的陸野揮起拳頭,就朝蕭允襲來。“哎,不許打人!”一旁的護工正要抓他,卻被陸野側身閃開了。面對他的小拳頭,蕭允躲也不躲,直接拎起陸野的衣領,把他單手舉到半空中,好奇地端詳:“小小年紀,哪學來的國罵?”“呸,關你屁事。”陸野啐了一口。狄青陰郁地瞪著高大的蕭允,一言不發。“兩個……”蕭允低頭,掰著手指認真數了數:“還夠哈。”半晌,他對著護工說:“這兩個小孩怎么樣?有病史嗎?”狄青比陸野早開竅,很小的時候,他就發現了,蕭允身邊不怎么見到女人,而且,他經常徹夜不歸。蕭允把他們領養回家之后,并不教育,而是像奴役童工一樣奴役他們——狄青得給他做飯、洗衣服,陸野得給他洗碗、拖地、做家務。一開始,他們經常試著反抗,要么把家里弄得一團糟,要么就這么撂挑子不干了。對于他們的小心思,蕭允總是哈哈大笑,然后直接動手把他們打服。力道不重,樂此不疲。打著打著,三人還是培養出了一點莫名的信任和感情。小房子里,也逐漸有了一絲家的味道。生活原本該一直這樣緩慢進行下去,可是有一天,狄青給蕭允洗衣服的時候,發現了一件衣服背后的大片暗紅血跡。蕭允前一刻還活蹦亂跳,這明顯不是他的血。他也沒有問,憋著氣用力把血刷干凈了,第二天,趁蕭允晚上外出的時候,翻遍了他的房間,摸出一把鑰匙,打開了他從不讓他們碰的柜子。——滿滿一柜子的槍械彈藥,一下子晃暈了狄青的眼。他后退兩步,咬了咬牙。第三天清晨,蕭允回來的時候,狄青從背后掏出一把手槍,直接撂在他面前。“蕭允,我要用這個。”蕭允一副風塵仆仆的樣子,聽了他的話,卻是感興趣地挑起眉:“為什么?不想做家務?”狄青搖搖頭,一句話也不說。蕭允難得嘆了口氣:“小崽子,這口飯不好吃啊,乖乖給我做家務,年齡到了,上個學,以后安穩過活多好。”一直在偷聽的陸野忽然從一旁探出頭來,竄到他們面前:“媽的,小孩討厭死了,我不上學。”蕭允糾結地皺眉,不知如何是好。狄青說:“也要上學,也要用這個。”蕭允的眉頭皺得更深。他輪番掃視兩個孩子,搖頭晃腦地想了想,半晌才點了點頭:“行!這也算是一門手藝活。以后我出去的時候,一個跟著我,另一個留在家里收拾屋子,年齡到了就去上學。知道了嗎?”“嗯!”兩個孩子對視了一眼,眼睛一亮,齊刷刷地點了點頭。直到后來,他們才真正明白,蕭允,是個殺手。一個什么活都接的,帶著小孩“干活”、還能游刃有余的職業殺手。89奔逃白芷愣在原地,茫然地注視著眼前迷幻的景象。破碎的磚塊,折斷的立柱,熊熊燃燒的火光,充斥著她的整個視野,掠奪著她的全部呼吸。她單薄的身軀落葉般劇烈顫抖,牙齒發顫,難以置信地看向身邊的葉曉。葉曉的白大褂還未脫去,肩上挎著一個厚實的醫藥箱,身姿挺拔,神情淡然而平靜,她卻從中看出一點瘋狂。“游戲,總會有輸贏。”葉曉說著,抓緊她的胳膊。“這不是游戲……”她顫聲說,甩開他的手,后退了幾步。她最愛的人,和她的哥哥,都被埋在那堆碎石之下。……還有數十條鮮活的生命。這怎么會是游戲呢?分明就是屠殺。“我早就和你說過,這里的每一個人,都惡行滿滿、死有余辜……”葉曉聲音清冷:“你同情他們,不如同情那些因他們而死去的人。”“你……你覺得自己在替天行道?”白芷瞪著葉曉,鼻子發酸,眼淚止不住地向下淌。“不,我說過了,這是游戲。”葉曉說:“我只是贏了而已。”她搖搖頭,看著眼前全然陌生的葉曉,腦子里好像卡了殼,完全無法思考。“你……早就在計劃這一天,是不是?”葉曉點了點頭,又搖搖頭:“隨機應變。”她抬手抹著眼淚,哭泣道:“趙子勛、哥哥、狄青、陸野、顧澤、高裘、肖揚……還有十幾名行刑者……都被你殺死了……你怎么可以這樣?”“所以你要明白,”葉曉走近一步,把她攬在懷里,低頭親吻她的臉頰:“現在,你的命是我的。”她咬著嘴唇,眼里盈著一泡淚水,偏頭躲避他的吻。葉曉按住她的腦袋,封住她的嘴唇,逼迫她張開唇齒,與她唇舌交纏。她眼淚還沒停下,用力推拒著他,因為不當發力,肩上的傷口止不住地流血,把大半件衣服都染紅了。葉曉看到汨汨流出的血液,動作放輕,松開她的唇瓣,扯開她肩膀的布料,露出猙獰刀傷,抬手為她清理傷口。白芷發著抖,看他溫柔快速地為自己止血、包扎,眼淚又向下淌:“哥哥……趙子勛……”葉曉摸摸她的頭發:“人活著,還是要向前看,嗯?”這句安慰的話由誰說出口,都毫無問題。可是,葉曉就是把他們埋在廢墟下的兇手。他怎么有底氣這樣說?她根本就止不住自己的眼淚,抽噎著,卻只說得出一些綿軟無力的話:“我……我會恨你一輩子……”葉曉聲音淡然:“人生很長,想法總會改變。”“什么想法?”嘶啞的聲音從兩人身后響起。白芷還沒反應過來,只聽到一聲拳rou相交的聲音,葉曉似是受了重擊,悶哼一聲,向一旁倒去。她整個人顫抖了一下,緩慢地回頭。只見李梟勁瘦高挑的身影,就站在她正后方。他此時剛剛收拳,肌rou線條繃得很緊,青白色的面龐上,猙獰邪氣的笑容展露,長舌舔了一圈猩紅的唇瓣。他那漆黑清亮的瞳孔,倒映著她淚光閃爍的小巧臉蛋。“李梟,李梟……”她眼淚止不住地向外冒,一下撲進他懷里:“嗚嗚嗚……他們都被弄死了……我要出去……你把我帶出去好不好,求求你了……”李梟看著猛撲過來的白芷,眼中光彩流轉。他伸手環住她的腰,頭埋進她脖頸,伸舌舔舐著她喉間還未流盡的血液。唾液和粗糙的舌苔刺激著脆弱的傷口,刺痛傳來,她卻是不管不顧地把李梟堅硬的身軀摟得更緊,抽泣著,好像他是她唯一的依靠。“好。”李梟嘶聲道,有力的手臂將她橫抱在懷里,徑直向著監獄的入口飛奔而去。白芷抽泣聲漸弱,淚水還未流盡,有些虛軟發顫地倚在他懷里,耳邊只聽見他快速有力的心跳,手心緊貼著他結實的背肌。搏動的生命力,從他身上源源不斷地傳導到她的身體。她的心跳逐漸平靜下來。——只要不想到廢墟下埋著的那些人。恍惚間,李梟猛然停下了腳步,慣性險些讓她從他懷里飛出去。“怎……怎么了?”她嗓音還有些發澀,抬頭看到李梟堅硬的下頜線條。余光中,有一個少年的身影,攔在他們面前。“你們需要我。”少年的聲音清澈而篤定:“阿芷,你們想出去,就需要我的幫助。”項琛凝視著李梟懷里的白芷,兩人正好對上了目光。白芷有一瞬間的恍惚。少年仿佛驟然長大,之前展現的自我懷疑和不安,好像憑空消失了。不知道中間發生了什么。她看著少年清亮的瞳孔,輕輕點了點頭,啞聲說:“是的……我們一起出去……可以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