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零一、敏銳
一零一、敏銳
易晚手一抖,直接把手機丟了出去。 脫手的那一瞬間她懊悔不已,連忙彎腰想在落地前抓住,結果指尖正好打在手機背面,機身又往外彈了一下,臉朝地面摔了個乒乓噼啪。 那動靜大得過路人都用憐憫的眼光看著她。 易晚: 她盯了那黑色小方塊一會兒,拖著步子前去把手機的遺容掀開咦?沒壞? 但是貼的膜碎了,得虧有這塊膜,不然她就要換手機了 然而有那么一瞬間,她想,換個新手機新號碼,是不是更好一點。 她沒有閑錢買新的手機新的卡,所以只是想想罷了。 易晚把布滿裂痕的貼膜揭下來,摸了摸平滑無損的面板,屏幕隨之亮起來。她以為又來了一條短訊,看都不敢看,下意識就把手機塞回了口袋里。 結果手機竟然開始一直震動,是電話。 是那個人嗎? 易晚筆直向前走出去幾步又僵住,手機靜止下來一會兒,又堅持不懈地開始重復提醒,宛如催命符。 此時不過早上十點,今天上午沒有課,易晚本來在去圖書館借參考書的路上,現在她立定在路邊,身邊往來行人換了一批又一批,沒有人知道她快站不住了。 五月末的初夏,枝頭樹梢迫不及待地舒展著剛剛熟的綠葉,被白光一曬,投下稚嫩不成形的蔭。 易晚在遮不住的日影里掏出手機,用了些努力才看清來電顯示。 等會,來電顯示? 林青杭三個字在屏幕中央,耐心而靜默地看著她。 他總是在些出其不意的地方會嚇到她。易晚深深吸了口氣,接起來:喂? 淡淡的聲音比風還清涼。看私信。 私信?聊天軟件的私信嗎?易晚劃出去,發現剛才她以為是短訊的提示,其實是APP的圖標。 誰讓他們都是綠色的啦! 易晚微汗,點開一看,又是三個字: 看后面。 她回頭,挺拔清瘦的少年在稍遠的地方站著,白色柔軟的襯衫被吹起一邊衣角,望著她的眼神澄凈如兒時的夢境。 他總是在些出其不意的地方嚇到她。 易晚的脊椎如釋重負一般塌下來一點,她無聲地吐出一大口氣。 見她終于動了,林青杭走近。你有事瞞著我。 唉這么聰明的腦子,怎么整天用在她身上。易晚勉強擠出一個笑容:手機摔碎膜了而已,有點心疼。 林青杭也不說話,只是朝著她伸出手,易晚下意識抬起手腕跟他牽在一起。 少年眨了眨眼睛,慢慢勾起嘴角露出一個很淺的微笑。 其實我是想看看你手機屏幕來著。 易晚: 她腮邊涌上些血色,立刻就想甩開他,但林青杭怎么會放開她的手,兩個人拉拉扯扯間走出去好一段路,仿佛每間大學里都會有的一對普通情侶。 她問他:你怎么這么晚才去圖書館?十點對于他來說,已經是很遲的了。 他回答:因為你會這個時間去圖書館。 哦,你又知道了? 林青杭平靜地說了件風馬牛不相及的事情:我這個月想背些楚辭。 易晚瞪著眼睛珠子轉了半天腦筋也沒想通這兩件事的關系,然后聽見他輕描淡寫地補充:就坐在圖書館二樓正對門口那里。 一整個月,他就坐在能看到出入口的桌邊,掃一眼發黃的書頁,再望著來往進出的同學,心中在背書,眼里在尋人。可能是念念不忘必有回響,還真的看到過易晚在這個時間出現。 易晚默然,半晌后客觀地批評道:有點變態。 林青杭無所謂般看向遠處:但是有用。隨之還加了一句,誰讓你不理我。 兩個人對視一眼,心中同時想: 怪我咯? 易晚雖不想節外生枝,但也不喜歡被誤解,干脆拽了他停下腳步,兩人在一個小花壇邊上的長凳上坐了下來。我不是不理你 但她也不知道怎么才能說清楚最近這些煩心事,醞釀許久也只能憋出一句:我是真的有事。 林青杭側頭看著她,思考之后說:跟我有關? 他很敏銳。但關于鄭伊然那件事,易晚不想以怨報怨說得太多,也無謂去拿這種事讓林青杭難做。拋開伊然沖動扭曲的地方,易晚甚至覺得,林青杭就應該值得一個這樣清清白白一心喜歡他的女孩。 不是是別的事 剛才那種從黑暗中襲來的恐懼突然再次降臨,陌生號碼的奇怪短訊讓她無聲戰栗。那個從中學時期就跟隨她至今的陰影,真的就要來將她吞噬掉了嗎? 易晚企圖保持冷靜,但瞬間煞白的臉色瞞不過林青杭,他一把攬住她的肩膀,讓她靠在自己身上。 一只路過的鴿子撲棱棱停在他們面前的空地上,歪著頭打量二人片刻,又扇著翅膀飛走了。 易晚以為林青杭會安慰她,然而過了很久他也沒說話。 學霸嘛,總是不鳴則已一鳴驚人的。林青杭終于開口時,樹叢里的鳥仿佛都不叫了。 是你的苦衷嗎? 大白天也怕得發抖的苦衷,在那種地方賣笑的苦衷,對我緘默不語的苦衷。 他的眼睛像透明的玻璃珠子,敞亮,穿透,將她一覽無遺。 他真的,真的很敏銳。易晚苦笑著閉上眼睛 行吧,那些過往,又要講一次了。 上次是什么事情來著哦,是跟盛之旭在醫院。怪不得她今天講得如此順溜利索,原來之前就打過稿子。 她本來不想像祥林嫂一樣渾渾噩噩,見人就重復一遍自己的悲慘故事,企圖在他人那里得到一些安慰。生活畢竟還是自己的,前面的路還需要她一個人去走。 但易晚逐漸也明白,尋求幫助不是什么丟臉的事情,沒有人是一座孤島,生命已經是如此艱難的一件事,互相扶持因此才格外珍貴。 有時候,真的需要有一個愿意陪著你,聽你慢慢說的人。 林青杭聽得眉頭就沒有松開過,好幾次欲言又止想說點啥,氣都吸好了,兩秒后又放掉了。在聽到有警方給易晚打電話,說王思東有可能往G市來,剛剛易晚還收到了奇怪的短訊時,他陷入一種茫然的震怒中。 他是一個男性,明白自己很難設身處地去感受到受害者女性那種恐慌,自己現在感受到的不適,在易晚身上一定百倍難捱。 那人還是她舅舅?晚晚你就該正月每天都剪一點頭發。 易晚以為自己講完又會開始沮喪,但她發現自己沒有。 打不倒你的總會讓你變得更強大, 這幾個月經歷了很多東西,她也不再是以前那條河流里的易晚了。 她掏出手機準備給他看看那些短訊,發現手機好像還是摔出些問題,現在怎么摁都沒反應。 林青杭抓住了她連開機鍵都按不準的無力手指:不了,你先別動。 他把她摟進懷里,一下一下摸著她的頭發,嘴唇印在她額角,輕輕,又輕輕地親吻她鬢發。 先什么都別想了。 這里有我在呢。 易晚呆滯一霎,許久才松開手機沉下肩膀,與林青杭相擁依偎。 校園里的鳥又嘰嘰喳喳唱起歌來,午陽收斂了毒辣,只將明亮溫暖灑向此處。 真好,這世間雖有惡魔游蕩,但至少天使仍在我身邊。 【這幾章都是一些過渡鋪墊,可能比較無聊,寫得不夠精彩,請多包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