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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哭什么?你在想他?(易遂高H)

    第二天,孔翎去了醫院。

結果確診為惡化至晚期以后,她撥通了易遂的電話。

9月27日。

她又一次坐在梳妝鏡前,以要取悅一個男人為目的,極盡妝點自己的美色。

像闊別槍林彈雨許久的sha手,穿戴整齊,精心擦拭一把奪命鋒利的槍。

她這一生恃美行兇,利用過美色許多次。

或許這是最后一次。

不知為何,這讓她在疼痛里,忽然也覺得解脫。

棕獅靶場位于B市郊區,是全市唯一一個非公辦的實彈靶場。

且,是私人靶場。

孔翎踏進來,聽到隱約傳來的槍聲時想,易遂和陸戈,在某種意義上來講,真的很像。

侍應生帶著她走進VIP靶場,一進門就看到半開放的露天場地前,男人身穿襯衫和西裝馬甲,戴著優雅的白手套,正握著一把手槍,向前方百米yuan的靶心瞄準。

門前站了一排戴著黑色墨鏡的高大保鏢,孔翎目不斜視地穿過他們,站在易遂身后不yuan處,看他扣動扳機。

巨大的槍聲過后,很yuan處的叢林里驚起飛鳥,撲動著翅膀掠過此處上空澄澈高yuan的藍天。

9環以內,接近靶心。

她頓了頓,勾起唇角,緩緩鼓起掌來。

易遂背影僵了一瞬,然后轉過身,視線掠過她后,再將槍wen妥地放在桌上,徑自摘下白手套。

他聲音淡淡的,似乎并不對她的到來有多么驚喜,“你來了。”

孔翎點頭,走上前。

他始終垂著眸,摘下手套后,再次將子彈上滿膛,然后把那把槍遞給她,漫不經心地,如同逗弄寵物一樣睨她,“打一槍?”

孔翎無聲彎著紅唇,沒有猶豫,上前接過那把槍。

精準地把槍上膛,在手里轉過一個漂亮的弧度,她抬手,冰冷的槍口就直接那么毫無保險地對準了易遂的額頭。

二人身后的保鏢紛紛上前一步,立刻也掏出了槍對準她。

易遂沒有閃躲,居高臨下地被她拿上了膛的槍指著,那雙眼睛卻仍舊是定定看著她,似乎完全不知道此刻只要她手指微微一滑,灼熱的子彈就會直接從他的頭骨對穿出來一樣。

他緩緩抬起手,依舊是從容不迫的模樣,那副驕矜和貴氣刻在骨子里,冷漠亦然。

他開口,不容置疑地對其他人命令,“都下去。”

在場的保鏢沉默了一瞬,終歸還是都將槍別回腰間,有序地退出了靶場的房間。

厚重的鐵門關上,終于不再有任何人打擾他們,孔翎手沒有松動,朝著易遂笑起來,懶得彎彎繞繞,直奔主題——

“易董財大勢大,干嘛跟他計較。他勢單力薄,怎么玩得過環仲的董事啊?”

他。

不必點名道姓,一個字,就把親密刻在了骨子里。

手里的槍再度往前頂了一分,與易遂的額頭毫無間隙,秋日的yan陽斜斜照射進來,她今天穿了一件紅色的皮衣,里面搭著淺杏色的吊帶,下身配了件深粉色的百褶短裙。

一雙StuartWeitzman的大紅色麂皮絨過膝高跟靴,靴子后有紅色的纖細系帶,灼目又性感地包裹住她一雙修長白皙的美腿。

紅與深粉色之間恰到好處地露出一截大腿,白嫩的,讓人忍不住停留目光的白,和紅交相輝映著,就像她領口吊帶下露出的起伏酥胸和精致鎖骨一樣。

孔翎戴著一頂米白色的貝雷帽,栗色的長卷發散下,唇色也和身上的穿搭一樣似火妖冶。

她站在秋日午后的日光里,像一朵肆無忌憚盛開的嫵媚罌粟。

周遭是一片蒼涼枯黃的秋色,枝葉凋零,枯草叢生,可她站在這里,紅得純粹且理所當然。

她踏一片衰敗笑著走來,就依舊是火一樣灼熱燃燒的盛夏。

臉上的表情是她孔翎才有的,在生死面前也不會有一絲松動畏懼的冷yan,驕傲得讓人恨。

也讓人挪不開眼。

易遂看著她在他面前又一次張揚釋放她的美,目光沉沉中,想——

他這輩子都沒有見過開得如此熱烈的花。

也再不會見到如此明yan的女人,明yan到,任何一種世上花朵的美色都不足以拿來匹配、形容她。

非要用冰冷的槍口高速噴射出子彈,子彈在人體內炸開,迸濺出溫熱又腥甜的紅來妝點。

漫天飛濺的血花,這才是配得上孔翎的紅。

她依舊迎著驕陽淺笑,輕輕挑眉,像是溫聲細語地和他商量,“你高抬貴手,放了他,嗯?”

她故作輕松的脅迫觸怒了他。

于是易遂雙手插進褲子的口袋中,男人身形筆挺,也怒極反笑,聲音玩味,“你為了他求我?看來,他在你心里,確實是有地位的。”

孔翎笑了笑,眉眼輕飄飄挪開一瞬,依舊漫不經心地哄騙他,“易董說笑了,我心里的人可多了,不只他一個。”

易遂看她這副無可撼動的樣子就覺得痛。

她永yuan不會被他的任何話、任何事所觸動,能觸動她的,從來就不是他易遂。

他輕輕彎起唇角,“是么?”

男人好整以暇,笑意中充滿報復的快感,緊盯著她的眼,不放過她的每一絲反應,“只是不知道,他,跟那個你為別人打了兩次胎,還肯守在你身邊的男人比起來……”

他放緩語速,在她瞳孔瞬間的放大中,欣賞她被剜心的痛苦,一字一頓地笑問,“哪個在你心里更有地位?”

孔翎恨意上涌,手指顫抖一瞬,再次狠命地握著槍抵住他的額頭,一雙眼睛sha意畢露,壓低了聲音低吼,“你敢查他?!”

易遂品嘗到到報復的快感,像一把雙面都是刃的刀子,由他握在手里去割她,看她鮮血淋漓,自己一面痛著,一面也快,還能故作輕松地調侃,“呵,看來還是那個人更重要一點啊。”

他不屑地念出那個名字,輕蔑地笑著咀嚼她完美面具的驚慌裂痕,“柏彥,還有的比呢。”

可孔翎聽見他提到柏彥,霎時便冷靜了下來。

她臉上的表情依舊笑著,緩緩放下了槍,上了保險后,扔在桌上。

“什么比不比的,和誰比?真要比的話,易董在我心里,和柏彥也沒什么差別啊。”

易遂聽了卻并沒有丁點的高興,上前一步攫住她的下巴,強迫她用那雙無所謂的眼看向自己,“沒有差別?!我們都是你的逢場作戲,玩玩兒而已,對吧?”

他一張俊臉因恨意而微微扭曲,孔翎定定看著他,終于收起了笑意。

她頓了頓,目光好似很yuan地看著他,聲音也輕得幾分疲憊,“易董,環仲美女如云,你想要什么樣的女人沒有?沒有必要為了我這么大動干戈,不值得。”

易遂冷笑一聲,手上力道加大,終于恨她恨到了咬牙切齒,恨不得直接把她骨頭一寸寸捏碎——

“我在你心里,就和環仲那些模特在我心里是一個地位!”

yuan處另外靶場的槍聲一響,依稀傳來了幾聲凄厲的鳥鳴。

孔翎看著他發紅的眼,終于不再開口。

秋風吹動她的長發,她被他強迫著抬起頭,倔強又凄美的模樣,那雙唇,還是讓他看一眼就忍不住想親吻的美。

薄,天生弧度微彎,彎成冷情冷心的模樣。

她笑和不笑的時候,你永yuan分不出她的真心假意。

易遂忽然一把將她的下頷放開,孔翎偏過頭去,緩緩伸手,用手背拭了拭唇角。

他兀自平復一瞬,看著她,神色冰冷,但目光卻燒得瘋狂,“好,既然你說他和我一樣,那證明給我看。”

孔翎抬眸,再次看向他。

易遂勾唇,笑得像地獄里受盡苦楚,不見天日,因而心生怨懟的修羅。

他聲音曼妙而誘惑,像勾引著她偷吃禁果的毒蛇,“如果我確認是真的,就放過他。”

有落葉沙沙落下,發出輕微的破碎聲。

孔翎在他的目光中沉默半晌。

許久,她聽見自己明知故問地開口,“怎么證明。”

他說。

“跟我做。”

日色還是那么耀眼,晃得她一瞬失神。

腦海中是那天晚上桌上的那盤魚,閉上眼,還是記得那香味。

他說,沒有你,我也沒什么可活的了。

愛一個人,要怎樣能放手呢。

是背叛么,心靈上的、rou體上的背叛。

是欺騙么,與他人有染后,妄圖隱瞞過去的刻意欺騙。

孔翎迎著日光,緩緩閉上眼,睫毛上灑下一層金紅的暖色。

她站在易遂面前,說。

“好。”

他怔了一瞬。

只有一瞬,反應過來后,就將她一把推倒在冰冷的靶場地面,騎在她身上,粗暴地撕扯她的裙子。

他不準備做任何前戲,他急于宣泄,急于重新占有。

孔翎躺在那里靜靜看他解開皮帶,拿出一枚避孕套遞給他,語氣沒有任何起伏,“戴套。”

易遂蹙眉看了她一眼,并沒有去接,當褪下她內褲的時候,卻發現她墊了衛生棉,上面有血。

他在她下體伸入一根手指,瞳孔震顫一瞬,看她,“你月經期?”

孔翎不置可否,只是自顧自撕開那枚避孕套,套在他從拉鏈中掏出來的挺立性器上。

易遂一顆心像是被凍進冰窟里,他看著躺在自己身下的女人,一臉的予取予求,對即將到來的親密性事絲毫沒有興趣。

他悲涼地笑了一聲,“為了他……你生理期也能巴巴地送過來跟我做,是不是,孔翎?”

他死死掐住她紅色長靴上露出來的那一截大腿,掐到留下一圈紅印,一雙眼滴血一樣緊緊盯著她,挺身就將粗大的roubang直接從她的花xue口一插到底。

“你是不是以為,我不舍得cao你?!”

孔翎咬唇,生生忍下了他進入的時候的疼痛感,她偏過頭去不看他,卻更加激怒了他。

易遂瘋狂地在她帶血的濕潤花xue里抽動,俯身將她的紅皮衣拉下一個肩膀,女人光潔的肩頭裸露著,吊帶脆弱纖細地滑落到一邊,他看紅了眼,埋頭在她鎖骨處、雪乳前用力吮吸。

孔翎躺在地上,雙腿被他用力推得大張開任他在自己體內馳騁,她閉上眼,知道她要的一切都達到了。

她的身上會留下和易遂zuoai的痕跡。

而這些吻痕,會在晚上,被柏彥看到。

這個曾經也和她有過極致歡愉的男人在她身上索取,她卻發現,她再沒有從前和他zuoai時候的那種快感了。

一絲一毫都沒有。

她感受著他的roubang堅挺地充斥著她的yindao,可惜帶來的都是疼痛,rou體上,心靈上,她都不再歡迎他了。

易遂當然也感到她的抗拒,徒勞地放輕了動作,在她的敏感點來回流連,孔翎的雙乳暴露在空氣中,他低頭溫柔地愛撫,舔弄,可惜她還是咬著唇,幾乎咬出血來也不肯哼一聲。

她像個毫無生氣的精致娃娃。

易遂不得章法,不知道怎樣才能讓她再次在他身下嬌媚地軟成一灘水。

他在她的緊致里粗重地喘息,貼近她耳畔,終于在歡愛時肯祈求她,“孔翎……你叫我一聲……叫我哥哥,叫我的名字……”

她垂下眼,依舊沒有說話,他心中的怒意就再次升騰,將她纖細的腿抬起,死命沖撞著花心,紅著眼低吼,“叫啊……孔翎,我讓你叫我!”

孔翎閉上眼,在這場糟糕至極的性愛里不可抑制地想起柏彥。

她想念柏彥的身體,柏彥的溫柔,柏彥叫她“雀雀”的聲音……

還有,那天在醫院門口,他抱著她說起他們的孩子的時候,淺笑的側臉。

睫毛被奪眶而出的淚水染濕,她晶瑩的眼淚一點點滲了出來。

孔翎不發出哽咽,強忍著直到臉色都變得潮紅,易遂看見她這幅模樣,愈發盛怒。

他加速了抽插,用盡全力地干她,聲音在快感里扭曲,“你哭什么?你在想他?!”

她的衣衫和裙子都被掀起,發絲凌亂地散在身下,男人粗長的roubang戴著避孕套,有絲絲猩紅的血和著白沫,在她的花xue口一次次抽出再盡根沒入,他的恥骨重重拍打著她的,冷笑著干得盡興,“你在我的身下,想著另一個男人……孔翎,你真是好得很……!”

他垂眼,死死咬住她的唇,在血腥味中逼迫她看清他,“睜眼!你給我看清楚,現在cao你的是誰?!”

孔翎吃痛,蹙眉的時候眼淚砸下,易遂被她這滴淚刺激,低吼一聲,再次按著她的纖腰狠命沖刺幾十下,快速地抽出roubang,一把摘掉避孕套,提腰紅著眼,握著男根按住孔翎的頭,將所有白濁的jingye都射在了她妝容精致的臉上。

一股股熱流襲來,孔翎抿緊唇閉上眼,睫毛上、發絲上、紅唇上,都掛著他噴射的溫熱jingye,乳白黏膩的液體從她臉上緩緩,一滴滴地,滾落下來。

易遂顏射她后,按著她的肩膀喘著粗氣,半晌,在她滿是涼薄恨意的眼神里俯身,神色居然又成了說不出的痛楚和迷茫。

他看著她,撥開她凌亂的發,想要去溫柔地吻她,卻被她再一次躲開。

易遂的手緊緊箍在她肩頭,半晌,到底用力一帶,擁她入懷。

男人抱著她極輕地笑了一聲。

他在一片狼藉的秋日里擦去她的眼淚,真心地向她求一個答案,“為什么……為什么你能忘掉我們曾經……有多快樂?”

“孔翎,你為什么……不愛我?”

你空嗎。”

孔翎回到很久不回的自己住處洗了個澡,換了身最簡單的長袖和牛仔褲,把臉上所有的妝都卸去。

這才開車回了柏彥家。

上樓之前,她在車里抽了根煙。

手指不怎么好用地從煙盒里抖出煙,咬碎爆珠,用車上的點煙器點燃。

辛涼的煙草味彌漫在嘴里的時候她才想起,她似乎已經很久沒抽過煙了。

車上還放著她的藥,今日份的藥她還沒吃。

醫生抱歉地說過,到了這個時期,其實也沒有什么必要吃了。

于是她只是靜靜抽完這根煙,掐滅,帶著做什么都肆無忌憚的快感。

類似于破釜沉舟的那種。

然后她拿起手機和包包,打開車門下車。

從停車場回家的路,按說最近的,就是經過西門冰鎮酸梅湯小攤的那條。

可她刻意繞道另一側回了家。

站在樓下,她抬起頭,一層一層地往上數,數到家里的窗戶。

沒有亮燈,她仰頭看了很久。

今天發生的一切都像一場夢一樣。

她知道,出門前和歸來后,那扇門合上再打開,早已經是兩個世界。

孔翎緩緩垂下眼,忽然笑了一下。

她對自己說——

這不正是你要的嗎。

不施脂粉的臉蛋素凈,雖然有絲憔悴,看起來,卻更像一個不過23歲的小姑娘。

孔翎和這個詞闊別許久了,這一生大概不夠有幸,沒能抽中可以始終都做個毫無顧忌的小姑娘那張。

后來遇到一兩個人,肯看穿她,還把她當小姑娘疼愛,她卻也都因為種種原因沒能留住。

是一張失敗至極的人生牌。

她也不知道自己站了多久,夜色漸濃,樓下來來往往的鄰居多了起來,吃完飯的人家開始下樓游玩,有溜著寵物出來夜跑的老人,有推著孩子出門和左鄰右舍聊天的夫妻,有手挽手在小區內散步的情侶。

她再不能這么安靜地站在這里,站成緬懷的姿態。

她和這煙火氣太格格不入了。

孔翎輕輕呼出一口氣,提步走進單元門內的電梯。

站在門前,沒有等她考慮要怎么打開這扇門,電話就響了起來。

屏幕上是解旭宸的名字。

孔翎只猶豫了一瞬,就接起了很久不聯系的他的電話。

“喂。”

她開口不再像之前那么熟稔親昵,那頭聽了后沉默半晌,還是叫她,“小羽毛。”

他頓了一下,忽然笑起來,“我在收拾東西,發現之前你落在我這兒的一條項鏈,就想起你了……想問問你,最近還好么。”

孔翎垂眼,在他顯得刻意的寒暄里依舊沒有怎么熱絡回應,只是淺淺應了一聲,“還不錯,你呢。”

他在她的生疏里顯得笨拙無措。

“我么……也好。”

他沒話找話,卻不甘心不說出口那份想念,“只是很記掛你。”

孔翎到底輕嘆一聲,“還在國外嗎。”

他聽她肯搭話,便一股腦兒地回應,“沒有,現在不怎么飛出國了,但還是要漂來漂去的……下個月初回B市。”

她聽出他想要回B市見面的意思,卻故作不知,只是笑了一下,“那很好啊,回來多陪陪家里人。”

她聲音依舊輕松,“你在國內,我們就沒時差了,現在是該吃晚飯的時間了,我男友還在等我,你也記得按時吃飯。”

他似乎怔了,“你……男友?”

孔翎只聽他模糊問了這幾個字,便干脆利落地掛了電話。

沒什么可說的了。

她閉了閉眼,然后在心煩意亂里打開了家門。

臥室燈亮著。

他在家。

孔翎站在門口沒有動。

柏彥很快從臥室走出來,看見她的時候笑著走過來,替她拿過她的包掛好,“今天回家沒見燈亮,就知道你還沒回來。”

她逼著自己演戲。

演出異常熱情的模樣,笑嘻嘻地看著他換好鞋,往他身上膩,“想我呀?是不是在家里看不到我已經不習慣了,老公?”

他抱住像個樹懶一樣掛住自己的人,無奈地抱著她往客廳走,“今天怎么這么粘人?最近都很少見你這樣了。”

孔翎笑著勾住他倒在沙發上,頭發散下來,整個人一雙眼笑得妖嬌,主動示好去吻他的臉,真心裝作假意地感嘆,“不知道為什么呢老公……今天格外愛你。”

他笑了一聲沒說話,孔翎的手指撫上他的臉,從深邃眉眼,滑到高挺的鼻梁,再完完整整撫過他上揚的唇瓣。

最后停在他唇角。

指尖下他的皮膚溫熱柔軟。

她閉上眼,回憶了一遍他的輪廓。

可以了。

她告訴自己說。

再多貪戀,她怕她放不了手了。

這長臉,這個人,和他給過她所有的好,她留下了。

剩下那些最煎熬的,放他走吧,他不欠她的,沒必要給他看那些最痛苦丑陋的東西。

隨著希望渺茫但卻還是要進行的治療,她會變得越來越憔悴。

會丑,會變得不像孔翎。

她不要讓他跟她承受那些東西,這雙深邃的眼睛,不該印下她任何丑的時刻。

他要記得她的美,到死都記得。

說什么新聞上一條條情深的故事,男友對重病女友不離不棄,病床上舉辦婚禮,然后再放一張女孩子頭發全禿,神情憔悴,戴著氧氣面罩的照片,這就足夠感人嗎?

李夫人之所以香消玉殞后還能讓漢武帝愛著,愛到棺材里,歸西的那一刻想起她都滿是遺憾,就是因為在病榻上也一個人熬住了最痛苦的折磨,至死不肯見他一面。

愛情該是美好的,很多事情,停在美好里,足夠了。

姑娘們為了今天的一件小事另一半沒能悉心安慰、揮揮手就替她們解決掉而發脾氣,卻不知道,你愛的人也不過是一介凡人,你要承認他的無力和命運的無常。

沒有什么人該為另一個人深刻或淺薄的不幸命運買單,父母尚且不必,更遑論萍水相逢,僅憑“愛”做紐帶維系到一起的兩個人。

孔翎睜開眼,勾著他的脖子,在沙發上微微挪動了一下肩膀。

衣領就變得誘惑而松散。

柏彥垂眸看了一眼,笑著想去吻她的側頸,孔翎手上用力,推拒了一瞬,“干嘛呀……我餓了,想吃飯呢,今天有什么好吃的?”

話音未落,她眼睜睜看著他將手撐在沙發上瞳孔緊盯她的肩頭,劇烈震顫了一瞬。

那雙眼盯著她的肩頸看了很久,然后緩緩抬眸,看向她的時候,黑白分明的瞳仁里寫滿了錯愕。

她臉上做出驚慌的表情,笑著打圓場想要推開他,“怎么了,你累了嗎?要不我去做……”

她想起身,卻被他一手再次大力推回沙發上。

孔翎躺在那里,看著渾身氣場霎時冰凍的柏彥,不安地扭了扭腰,滿眼都是閃躲。

出軌后被抓包的反應,她演得很好,很逼真。

如此賣力的表演換來他一把將她的肩膀按住,然后另一手用力——

“嗤”。

他直接將她領口的衣服撕開了。

孔翎尖叫一聲,慌忙地抱臂去遮擋滿身的吻痕。

她這一刻的反應是真實的。

她不想被他看見。

這些骯臟的痕跡不止會刺傷他,更把她的自尊狠狠踐踏在地上,讓她在他面前自慚形穢。

孔翎聽見柏彥的呼吸聲漸漸粗重了起來,不是因為情欲,而是盛怒。

她不敢去看他。

不敢去看那個每一天都極盡溫柔體貼陪著她的人,那個明明滿是冷感,卻為她灼熱起來的他,此刻要被她傷害到何種地步。

可他薄唇在顫抖,卻也不肯放棄最后一絲希望,偏偏還要問。

“這是……什么?”

她看著他,答案呼之欲出,兩人心知肚明。

能是什么呢。

她說不出來,只能拽著他的衣袖,一雙眼睛盛滿淚水,聲淚俱下地求饒,“老公……對不起,你聽我說,我不是故意的,我……”

柏彥像聽不懂她在說的話一樣。

“對不起?”

他再次抬眼,看向她的時候,睫毛顫了顫,眼眶一寸一寸爬上血絲。

她從來沒見過他這般痛楚的模樣。

他似乎搖了搖頭,“你為什么要跟我說對不起?”

然后一手狠狠在她嬌嫩皮膚上的吻痕搓了搓,青紫色的周邊也開始泛紅。

他捻了捻自己的指尖,不可置信地再三確認。

許久后,他看著半空中的指尖問,“你為什么不能說,‘你誤會了’,或者‘這是假的’——為什么不能說這些話給我聽?”

他連名帶姓叫她,不知道到底是在問什么。

“為什么,孔翎?”

她還在哭,楚楚可憐的模樣,慌張地去握他的手,是真心怕失去他的樣子,“老公,我……”

柏彥忽然一把甩開她的手,笑聲聽起來凄楚又突兀——

“你還敢這么叫我?!”

他拉著她,大力把她拉起來,強迫她站到鏡子前,看衣衫不整的自己。

他在鏡子里反剪她的雙手,逼得她不能動彈,“你看看自己,這一身別的男人留下的……”

他看著她的側臉,就這么僅僅看著,看到紅著眼笑出了聲,牙齒緊咬著都在顫,“你還敢這么叫我?”

從不可置信,到盛怒,再到不知要如何面對。

他聲音壓抑到了極點,似乎還在茫然地爭取最后一絲希望,“你不是答應過我嗎?答應我以后……就只有我一個人。”

這種時候,他要什么呢。

要她懺悔認錯,痛哭流涕保證不再犯了?

有用嗎。

孔翎閉上眼。

她實在覺得累了,聲音都掩不住疲憊,“對不起,我做不到。”

柏彥掐著她的下巴,掐在下午易遂弄痛她的同一個位置,孔翎手指掐著掌心,任他強迫她轉過頭睜開眼睛看自己,無限譏諷地問,“你做不到什么?做不到不找別的男人cao你?!”

“你有我不夠是嗎?我不夠好,我滿足不了你,是嗎?!”

她看著他搖頭,“不……”

他笑著點頭,眼神危險得像把利刃,刀刀剜進她rou里,帶出血珠收回尾音,“不?那你為什么要出去找男人?刺激,是不是?”

她眼底一片悲涼,艱難地吐出兩個字,“不是……”

柏彥笑意更甚。

掐著她下頷的指尖用力,用力到幾乎捏碎了她的骨頭。

孔翎感覺得到他的怒意。

如果可以,或許這一刻,他恨不得殺了她。

“我對你不好嗎?!我他媽一顆心都掏給你了,孔翎!”

她聽不得這樣的話,垂下眼的時候指甲死死嵌進掌心,掌心的痛,下頷的痛,小腹的痛,加起來,都比不上心口處此刻的痛。

他聲音像是拋到云巔后,再驀地墜落進地獄,大起大落,無限悲涼——

“我還要怎么愛你,孔翎。”

“這樣都不夠嗎。”

“你到底要什么,你告訴我。”

她將要落淚了,卻還是強撐著,終于擺出一副撕破臉的無所謂,抬眼去直視他的傷心。

她看著他說,“你說得對。”

他蹙緊眉頭,“什么?”

她就這么笑起來,明艷無邊的美麗,卻也至極傷人的浪蕩。

她直白地說。

“我就是欠cao。”

柏彥的眼眸中浮現一抹愈發深刻的傷心。

似乎親眼看到她已經不忠于他的傷害,都不及此刻親耳聽到這句話的萬分之一。

你視若珍寶的人,卻甘愿在你面前自輕自賤,把自己踩進泥土里,給你看,她到底有多么不堪。

你所有的珍之重之,付出和疼愛,悉心呵護照顧,她磕了碰了,渴了餓了對你而言都是一場災難的那個人,親口冷冷地告訴你,所有的一切,都是你一場自作多情的錯付,是多余的笑話而已。

這是對人心最致命的一場毀滅。

可她還要繼續,非把話一次性說完不可,蹙著眉,擺出厭惡至極的表情,厭惡到幾乎痛恨——

“我厭倦了只有一個男人的日子,我流連花叢慣了,不喜歡單一地留在誰身邊,用差不多的姿勢,在差不多的地點zuoai。”

她似乎不再覺得抱歉,直直地宣判,“柏彥,我受不了。我就是需要刺激。”

他打量她的時候神色里滿是陌生。

像是看著一條丑陋又陰毒的蛇,在他面前張牙舞爪地吐出芯子。

柏彥微微后退了半步,離開她一段距離后,收回手。

孔翎咬緊了牙關才能不哭出聲。

他看了她很久,她也就這么無所畏懼地迎著他,任他打量。

似乎不過幾十秒,又似乎過去了幾十分鐘那么長,兩個人誰也沒說話。

最后,他驀地笑著側過身,不愿再多看她一眼。

柏彥閉上眼的時候,昏暗的房間里,燈影照得他下頷處似乎蜿蜒過一道晶瑩的痕跡。

他聲音很輕,像是終于認了命,“是啊。”

他勾起唇角,重復她的話——

“你就是……欠cao。”

孔翎狠狠閉上眼,再聽不下去一個字,轉身直接打開了大門。

家門“砰”地一聲關上,用力到像一聲劇烈的槍響,狠狠貫穿兩個人的心臟。

她開著車飛馳在高速上,車里的智能導航一直在因超速而狂響,路上的車都對這輛囂張的超跑避之不及,孔翎連續打著方向盤,一架一架地超著車。

跑車高速的引擎轟鳴令她耳膜發痛。

她像是在瘋狂逃離著什么。

孔翎滿心都是亂的,素來冷靜的大腦思緒消失殆盡,她曾引以自傲的判斷力早已失靈,此刻只剩下眼前這條路。

她要往前開,要快點,要再快點。

沖出這條路,又或者,沖進新的,別的什么人懷里。

天地無垠廣闊,好像你這一身都是自由的,可是到底有哪里可以容納她片刻嗎。

或許只要一會兒就好了。

她想要最簡單的發泄,甩掉心口處幾乎快壓垮她的悶。

世界像是四面八方不斷壓擠而來的萬丈高樓,或倒塌,或爆炸,總歸是在叫囂著要殺了她。

恐慌把她能呼吸過來的氧氣侵占得越來越少。

眼前是柏彥揮之不去的那張臉,是他傷心欲絕也失望透頂的眼神。

那是雙,曾在人群里滿眼雀躍愛意地望過她的眼。

她真的不能再想下去了。

那就找別的臉代替這張臉好了,她做過的,她做得來的。

“嘟……”

“嘟……”

“親愛的,你怎么了?”

電話那頭詹南的背景音依舊嘈雜,孔翎戴著藍牙耳機握住方向盤,踩著油門一路向前,已經失去了思考的能力,只是毫無起伏地問出口,像溺死前的人最后試圖在水面上抓一把。

抓到什么,救救她。

“你空嗎。”

他握著手機,站在人來人往的校慶晚會上,環顧了一圈會場內繁忙的師生和校領導。

距離他上臺發言還有不到兩個流程。

詹南眼神靜默片刻,然后他對著手機,微微捂住了話筒,斬釘截鐵地回應她。

“空。你在哪兒,我去接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