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小時8:14: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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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14:00 飛機落地。 港城的氣溫已經悄悄升高,下飛機時,鄺修言被刺眼的陽光晃了一下,恍惚間以為自己還在海邊。寒冷似乎都留在了她離家出走的那個晚上。 方知晚來接她,繞著她轉了一圈,上下打量著:好像有些不一樣了。 哪里不一樣? 她搖搖頭,挽著鄺修言的手臂往停車場走:我也說不上來。 車疾馳在機場高速上,綠化帶上的灌木飛速倒退。鄺修言看著窗外,竟有一種故地重游的感覺,在海邊時拋諸腦后的煩惱瑣事,一下子從腦海中某個封閉區域里涌出來。 它們在眼前不斷閃回,像一道倏然而逝的白光,在景觀樹的葉片上跳躍著,一掠而過。 方知晚問她回哪里,她卻不著調地回答:晚晚,我遇到陳島了。 陳島?名字有點耳熟,方知晚努力搜索著與他相關的記憶,是你大學時候的男朋友? 嗯。 那你們舊情復燃了? 這不難猜,畢竟鄺修言也沒做任何遮掩。 她笑起來:算也不算吧。 什么叫算也不算? 鄺修言升上車窗,風聲被剝離,但她卻依舊靠在窗邊,聲音聽起來還是輕飄飄的,有一種無力感。 你知道我和他分手的原因嗎? 方知晚搖搖頭。 是因為我很自私。 什么意思? 我不愿意和他去同一個城市。因為拿到offer很不容易,而且去新的城市又要從頭開始,這意味著我要放棄熟悉的環境和還不錯的工作,去賭一個不知道存不存在的未來。兩相權衡,陳島好像就沒那么重要了。 其實不是沒有別的解決方法,異地也不失為一個選擇。但我當時根本沒有考慮過,滿腦子想的都是不該為除了自己以外的人停下腳步,哪怕是一點點妥協,我都不愿意答應。 方知晚幾乎是立刻接過話頭:可是不為自己考慮,難道要為他考慮嗎? 你說得沒錯,鄺修言忽然提高了點音調,好像心底生出一股底氣,支撐著她繼續往下說,人就該自私點不是嗎?總為別人考慮,除了獲得一個好名聲,其他什么也沒有了。 也不對,她馬上否定了剛剛的話,有的人連好名聲都不一定有。 她自己不就是個例子嗎? 鮮花和贊譽是林承的,辛苦和委屈是她自己的。她以為至少能收到林承的尊重,但他卻把一切看作是理所當然的。 所以要那些好名聲有什么用? 再遇陳島,復燃的不是舊情,而是提醒她,即使阻礙腳步的人從男友換成了丈夫,也比不上自己重要。 戀人、丈夫、朋友、同事、家人不過是不同的身份罷了,代表的也只是某種關系。 誰能保證一段關系能長久一生? 用自己的人生賭一個長久,不是貪婪,是盲目。 沒有什么是可靠的,除非它們牢牢握在自己手里。 下了高速,路兩邊是高大的行道樹,樹枝擋住了直射的陽光,投下明暗斑駁的光影,鄺修言忽然覺得很累,朦朧的睡意又侵襲而來。 明明在飛機上已經睡了那么久了,但身心卻都沒休息夠。 方知晚看到她閉著眼,輕聲說:睡吧,到了我叫你。 你知道我要去哪里嗎?她強撐著意識回答,但眼皮已經沉重得睜不開了。 放心,我知道。 鄺修言很快開始做夢,一個清醒又朦朧的夢。 她能聽到窗外車輛的鳴笛,能感受到車駛過減震帶,甚至知道此刻正在等紅燈,但她也在做夢,夢見了自己,也夢見了陳島和林承。 意識好像從身體里抽離出來,默默圍觀著夢里的鄺修言。 夢里亮得刺眼,她的身邊從家人換成了陳島,接著又換成了林承。他們一路攜手往前走,越走越暗,最后被籠罩在一團濃稠黏膩的黑暗中,連空氣都被擠壓得稀薄。 她伸手朝四周探尋,同行的人都消失了,只剩她一個;她想張口呼救,黑暗卻趁機鉆進她的身體里,在肺腑之間翻覆,令人惡心。 她只能茫然無措地奔跑,黑暗里沒有方向,最后她一腳踩空,整個人不停地墜落、墜落,臉側的風鋒利如刃,一刀一刀將她割開。 驟然地失重感和過于真實的疼痛讓她清醒過來。 睜開眼,發現車剛好停下,方知晚一邊解開安全帶一邊催她下車。 鄺修言環顧四周,是一個她不認識的停車場。 這是哪里?她問道。 是律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