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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醫院不遠,很快就能到。”“嗯。”成梨柚重復,“我們的身份證件……”“別廢話了,我在這還能落了那些東西?”“那我發給你的照片……”“收到后第一時間就安排人去處理了。”不等成梨柚再說什么,周諒就掛了電話:“踏實等著,有事等我到了再說。”……二十分鐘后,周諒火急火燎趕到了市立醫院的搶救室,一眼就看到了坐在搶救室外間走廊上的成梨柚。他打發朋友趕緊去交費辦手續,自己先進去看了看阮絳。阮絳閉著眼躺在床上,只有一個醫生站在旁邊,往本子上寫字做記錄,完全沒有他想象中的一群人圍著他拿著呼吸機和除顫儀給他搶救的場景。傷口看著都處理了,機器上的線條跑得也挺平穩。感覺問題不大啊。周諒想了想,退出去走到了成梨柚面前。結果他一看清成梨柚,在阮絳那兒沒受到的驚嚇全在成梨柚這兒受到了。他就沒見過有人眼睛里能盛住那么多淚還不落的!但成梨柚就是沒哭。明明眼睛通紅,視線都被盈滿的眼淚晃花了,她就是沒掉一滴淚。也不知道在逞什么能。周諒覺得成梨柚怕是根本看不清他,于是主動出了聲:“我來了。”成梨柚紋絲不動:“哦。”“阮絳怎么樣了?”“不知道。”她板著臉,“你去問。”懷揣著老父親的心情,周諒任勞任怨,跑過去又跑回來:“醫生說,阮絳目前情況穩定,沒有大的危險,只是還需要再做一些檢查,住院觀察幾天。”成梨柚的臉還是板著:“那他怎么還不醒?”周諒回答不了。成梨柚沒聽到答案,抬起眼睛定定地看向周諒。周諒只好又折返地跑了一趟。“醒過了!早醒過了!就是意識還沒徹底恢復好,在那閉著眼睛休息!”周諒都服了:“你要擔心成這樣,自己守床前面看著行不行?”成梨柚:“我害怕。”周諒聽完,愣愣地看了她一會兒,隨后深深地嘆了一口長氣,坐到她旁邊。“我都說過多少次了,什么任務能有自己的命重要?出了意外狀況,進行不下去,扔了就扔了。我不知道你們為什么非要今天脫身,但肯定又是遇到要命的情況了,那你們直接跑了能怎么樣?非要賭命,往車上撞?!我還以為讓阮絳跟在你身邊,有他管著你,你能安全點。結果你們倒好,一個兩個,全都不拿我的話當回事……”“不是。”成梨柚還在目視著前方。她看著雪白的墻,神色木木的。“他不是為了任務。他是為了我。是我當時想冒險沖到車前面受點傷,鬧出動靜,上了救護車好脫身。他不想我去冒險,所以就把我攔下來,自己去了。”“我……”不想哭出來,成梨柚壓著情緒,說得很慢。“其實我有把握。如果是我沖上去,我在碰到車頭前就會順勢摔出去。可能會有意外,但如何應對如何落地我全都想好了,最多也不過摔折個胳膊,帶幾天夾板。可他會什么?什么都不會,怎么就能替我往前沖……”成梨柚不是想推脫責任,她就是很慌,停不下來地想說話。周諒也不打斷她,默默地在旁邊聽。但他的內心此刻卻并不平靜。他比成梨柚大了十多歲,第一次見到她的時候,她還是個沒有門牙的小毛丫頭,他算是看著她長大的。從小到大,她一直是個聰明機靈的女孩,是有點嬌蠻,有點自傲,但永遠都積極樂觀,朝氣蓬勃,熱愛著周圍的一切,對所有的事物都充滿好奇。直到幾年前那件事情發生。事情發生的最初幾年,成梨柚很平靜,按部就班地去參加軍訓上大學,業余時間來newshigh做兼職,看起來一切正常,并沒有受到什么影響。但隨著時間過去,尤其是當成梨柚大學畢業正式到newshigh上班以后,他卻逐漸發現,她其實很不對勁。她太勇敢了。勇敢是好事,可她的勇敢太過,仿佛對一切都無所畏懼,什么都敢做,什么都不在乎,甚至連生命都不在乎。她不懂得害怕了。也許在關乎生命的危機關頭,她也會有害怕的時刻,但在這件事被順利解決后,那些曾經的害怕只會讓她覺得刺激,讓她覺得好玩。頭發說剪就剪,變丑沒有所謂,受傷更是習以為常。她不再愛惜自己,也不留戀任何事物,生活開始不修邊幅,對任何生活上的事情都提不起精神。發展到后來,她甚至不能長時間地閑下來,一旦沒有了能讓她去做的工作,她就會無聊得焦慮暴躁,情緒壞得厲害。周諒覺察到不好,曾經幾次想要勸她去看看心理醫生,但成梨柚一次也沒把他的話聽進耳朵。他只能每天為她提心吊膽,生怕她哪天莽過了頭,真把命給賠上。這樣的cao心日積月累,以至于他還不到四十歲,白頭發都有了好幾根。事情發生轉變是在阮絳住到她家以后。rou眼可見的,成梨柚的精神狀態和脾氣慢慢地好了很多,雖然喪氣和暴躁還是時有發生,但整個人的神采跟以前完全不一樣了。就像一個已經佝僂了很久的病人正在慢慢地向上挺起他的腰板。她自己是沒有發覺的,但她身邊的人卻都有了感觸。連最沒什么眼力勁的瘦猴都悄悄嘟囔過:“你們覺不覺得柚柚最近的心情一直很好,她都很少萎在桌子上不動了。”所以,對于她這次和阮絳一起到鷓鴣市的行動周諒也抱有不小的期待。他想看一看,這一次阮絳究竟能讓成梨柚有多大的改變。他是想到會有一些改變,但沒想到會這么大。成梨柚竟然親口說她害怕了。她竟然有了一件能讓她承認她害怕的事情了。她在后悔,在反省,她覺得她做錯了!要不是阮絳現在還躺在病床上,“老父親”周諒都能欣慰地跑出去地放個煙花!可阮絳偏偏躺在病床上,最后能恢復成什么樣都還沒個定數,實在是讓他心里五味雜陳。“老周!”為阮絳忙里忙外、忙完就一直守在病床前的南方記者朋友探了出頭:“你在做啥子?病人清醒嘍,在找人!”成梨柚眼睛里的水光一晃,終于有了生氣。她站起來轉過身,背對著人用袖子使勁在眼睛上擼了兩下,然后不緊不慢、但怎么看都氣勢洶洶地走進了搶救室。搶救室里,阮絳已經徹底恢復了意識,正在睜大著眼睛四處張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