災難(下)
災難(下)
濡濕粘膩的不適感重重劃過楊初成的臉頰,在羊脂玉般的肌膚上留下了黏熱咸腥的痕跡。 她還是被迫醒了。 不過她剛醒就后悔了。 她一睜眼,竟看到一個無比巨大的獸頭! 不得不解釋一下,稱它為獸頭僅僅是為了和人類的模樣分開而已,但要說是獸,還真不算是。 ----兩枚斜上的玄金龍眼,流光四溢,瞳孔里流動著被揉碎的萬千星辰,廣闊無垠,像是九天銀河落入清潭,美得過于奪目耀眼讓人不禁有些熱淚盈眶。 長而細密,根根分明的龍須表面浮動著淺瑩的光輝,明明處處玄色,但周身卻環繞著無法忽視的光暈。 如此美麗的一雙眼睛下,卻是一張可怖的大嘴和鋒利的銳齒。 在這顆龐大猙獰的龍頭上,這雙眼睛反而顯得最格格不入。 越美的東西越不禁看。 這雙眼睛看久了,心里便徒生出些不可名狀的恐懼,它仿佛會吞噬人的rou體,攝食人的靈魂,把所有生靈都拖入黑暗深淵絕望里。 楊初成只覺從背脊深處竄起一陣涼颼颼的寒意,她移開目光,不再看它的眼睛,轉而看其他地方。 這一轉眼,便又是大驚。 ----她...這是看到龍了!? 楊初成一顆心顫悠悠。 頭長得挺像龍,但這身子.... 她曾經借來看的話本上也沒見龍有那么多條尾巴呀。 楊初成不知道該稱呼它為什么,既然它長得像龍,姑且喚它為龍吧。 她仍被它纏著,纏得嚴密,一絲縫隙都看不到。 也許是從小對神話里龍的敬仰,才讓楊初成竟在此刻暫時地忘了先前那女人正是慘死于她兒時崇拜之物,忘了她前一秒才因為那雙獨特的眼睛對它產生的排斥和恐懼。 殊不知,剛剛她移開目光的舉動,早已被這條龍看在了眼里。 無數根粗長的怪條潛伏在黑暗的環境中,正張牙舞爪地從四面八方向中間那個嬌小的身影靠近。 黏濕的觸角在空氣中散發著危險毀滅的信號。 它們逐漸靠近...... 逐漸靠近毫不知情的女孩。 而那雙美到極致的眼睛,悄無聲息地cao縱默許著這即將發生的一切,嗜血瘋狂在高貴神秘又陰冷森殘的眼眸里一觸即發! 唔....!!!" 楊初成整個身子剎那間被懸吊在半空,她未來得及發出呼喊,口中便被塞了一條粗長咸腥還在蠕動的黑色長條。 黑色長條在她香滑軟嫩的口腔里四處戳動,一邊戳,長條竟隨之發生了變化。 變得越來越粗,越來越長,尖端處冒了一個蘑菇狀的凸起,向上翹,條身幾乎脹到把楊初成整個口腔塞滿! 楊初成近乎暈厥,美目緊閉,喉嚨處的軟rou也被這個怪條戳弄,腮幫子也快被撐破,又疼又麻,她感覺自己除了兩個眼珠還能轉以外,其他器官沒有一處是屬于自己的了。 眼淚水在眼眶里打轉,想咳嗽,但每次都能被在喉間興風作浪的怪條察覺到,次次都按住她想咳嗽的欲望,然后又重新挑起,反反復復,樂此不疲。 她太難受了。 感覺快要死了。 唉,這樣死了也好。 比起先前那個女人,自己只是像現在這樣難受地死去,而不是那般疼痛"地死去,這樣一想,自己幸運太多了。 人在非自然死亡的情況下,是想不到什么東西的,也沒那么多情懷來回憶一生。 正如此時此刻的楊初成,她想,死前至少讓她看看周圍是什么樣吧。 她費力地睜開眼,卷翹的睫毛上還掛著淚珠,眼底水潤光亮,眼白微紅,一副被蹂躪的可憐樣。 有一張男人的臉,離她很近。 還是一張驚為天人、極為好看的男人的臉。 如果楊初成能掙脫纏在自己身上的怪條,她一定會用手揉揉眼睛,看看自己是不是出現了幻覺。 當然,那只是如果,眼下的她,一睜眼,便被迫坦然地接受了面前多了一個男人的事實。 這男人長得不太像玄鄞國的人。 倒是有些像北邊玄綦國的。 教楊初成書畫的老師就是玄綦國的浪子,金發綠眼,鼻梁高挺,肌膚勝雪,眉目深邃。 而眼前的人卻不太相同。 他身長近六尺,眉目微挑,鼻梁高挺細直,薄唇泛白,臉型如神刀鐫刻般立體,病態灰白遍布全身,撲面而來的清冷疏離。 再細瞧,便發現此人眼珠竟是罕見的黑灰色!不但如此,還神來之筆地又在眼角下點了一顆黛痣,給他那張生來禁欲的臉增添了一絲妖異。 像他這樣皮骨俱佳的臉,天下幾乎尋不出第二個。 然而,偏偏在他身上竟看不到一絲活人該有的氣息。 取而代之的是像傳說中地下最深處,陰曹地府里惡鬼一樣的陰冷氣。 配他這張無一絲瑕疵的臉,到底是令人發怵,不禁心生恐懼,不禁讓人產生聯想,若在夜路遇見了,多半會被嚇得口吐白沫, 楊初成也不太敢相信,但是遵循她的直覺來,眼前的男人,定和剛剛那條龍有關系。不然又如何解釋消失的龍去了哪里呢? 這般魔幻的事情發生了,再追究其原因顯然是一件很蠢且沒有意義的事情。 話說回來從剛看到這個男人的第一眼,她便覺得得有幾分熟悉。 為什么會熟悉..... 楊初成心里泛嘀咕,渾身上下都開始不對勁了。 連帶這不對勁的感覺也有一絲熟悉 今天上午 楊初成猛地回過神! 今上午圍觀外來使的時候,她就是這種難以言述的不舒服! 意識到了這點,楊初成仿若被人當頭一棒!即便全身動彈不得,口中戳著硬邦邦的怪條,但她仍朝面前的臉看去! 只是很可惜,什么也看不出來。 ----他一直都在觀察她,今天上午在龍輦里也是。 當時她在人群里,離他很遠,她看不清他,他知道。 但是,他卻可以清清楚楚地看到她。 班大師唯一遺留的那幅圖,畫上便是她吧。 不愧是班大師呵,光憑想象便能把她五年后的樣子畫出來,還一模一樣,分毫不差。 真好。 找到你了。 畫中的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