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瓊枝 第27節(jié)
“耽誤半日時間,不礙事。” 他說著,已經(jīng)往另一條街去。 柔蘭跟上。 東溪雖然臨近永州,卻是個小市鎮(zhèn),比不得永州繁華。柔蘭走在這里,其實有些近鄉(xiāng)情怯。她對這里的一切都很熟悉,熟悉過了,卻又陌生起來。 她跟在祝辭身后,看著周圍的景象。 她視線有些模糊,回過神,忙垂下眼遮掩,這時候,她的手忽然被祝辭握住,抬頭看過去。 他并未看她,似乎將這件事當(dāng)作了尋常。 “聽說東溪有幾家茶館的點心好吃?” 柔蘭點頭,“就在前面,繞過一條街就到了。” 他沒說話,捏了捏她的手心,略顯粗糲的指腹摩挲著,像是在把玩心愛之物,柔蘭感覺到他的動作,抿了抿唇,耳尖不知為何有些燒,一動沒動,乖乖任由他去。 街道上人流如織,有孩童嘰嘰喳喳,“啊,我想堆雪人兒!” “還沒下雪呢!” “咱們玩什么呢?” “茶館說書的人來了,咱們聽故事去,今日不用銀子。” “好哦。” 那幾個垂髫的孩童吵鬧著往旁邊跑去了,他們也恰在此時,停在了那茶館門外。 茶館牌匾上書“遷清茶館”幾個字,進(jìn)出的人很多,里頭擠滿了人,站在外面,都能清楚地聽到茶館里說書人的聲音。 驚堂木一拍。 說書人清了清嗓子,道:“今天嗎,我們來說個故事,這個故事,就發(fā)生在我們東溪附近……” 底下有人哈哈笑出聲,“之前你也這么說,可那不都是編出來,說給咱們大伙兒聽著開心的嗎!” 這人一說完,頓時引起許多贊同之聲。 那說書人擺手道:“誒,不對,客官您那就不知道了,今日這故事和從前不一樣,那可是十多年前真切發(fā)生過的。” “這說的啊,是一個出了名的歌伎,與一個才子的故事。” 才子佳人的話本永遠(yuǎn)膾炙人口,那些橋段雖然說膩了,可耐不住它好聽啊。說書人這句話一出來,登時,茶館里就安靜了不少,里頭坐著的人都看過去,即便一邊猜測這故事是真是假,卻也專注起來。 柔蘭站在祝辭身邊,也安靜聽了片刻。 才子與歌伎這幾個字一出,她便知道這個故事注定是個悲劇,只是聽的人不覺得,只被那故事的橋段吸引住了。 她正聽著,忽覺身旁的人似乎有些不對,微睜了眼,抬頭看過去。 他們此時,正站在茶館外的屋檐下。 頭頂瓦片搭建起來的屋檐,遮擋了投射下來的日光。 男人身姿頎長,沉默地站在陰影里,面無表情。 第26章 相互喜歡的人,應(yīng)該在一…… 耳邊說書人依舊講著, 語氣時而壓低,時而拔高,跌宕起伏, 引得茶館中的人聚精會神。 “古往今來, 凡是與歌伎沾上邊的, 客官們也大概知道是個什么結(jié)果。故事的最開始啊, 風(fēng)度翩翩的才子,在徽安的一家酒樓邂逅了美貌的歌伎,歌伎雖淪落風(fēng)塵, 仍舊堅守那本心, 與才子一拍即合,相互結(jié)為知己……可才子出自豪門大家, 家中人怎可能接受才子娶一個風(fēng)塵女子?但是, 所有人的反對下, 才子堅持娶了那歌伎……” 那說書人說到這兒, 卻不繼續(xù)往下說了。 底下坐著的人聽到一半,正聽得起興,聽不到下文, 都急了,“你倒是繼續(xù)說啊!” 說書人擱下驚堂木, 嘿嘿笑笑, “待我喝口茶潤潤嗓子,客官們稍等候片刻, 半盞茶后, 在下再說接下去的故事……” 茶館內(nèi)一片唉聲嘆氣,聽眾雖然憤憤,但被吊了胃口, 只得等著。 方才外頭那幾個溜進(jìn)去聽書的孩童坐不住,又都跑出來,嘰嘰喳喳地說著什么。 “這說的什么呀,那什么才子真蠢,家里人反對還要娶人家,最后肯定沒有好下場!” “不對,你干嘛那樣說人家?我覺得他是好人!” “那叫愚蠢!” “……” 他們身后跟隨的赴白,眉頭皺得很緊,想說什么,又不敢開口,只得求助地看向柔蘭,希望她能說些話。 柔蘭沒有注意到赴白的動靜,她靜靜聽著,抿了下唇。男人握著她的那雙手沒有異常,仍舊溫?zé)釋捄瘢伤杏X到了不對。 “二爺。”她抬頭輕聲道。 祝辭側(cè)頭看向她,示意她講話。 見她蹙著眉不說話,他忽然笑起來,問道:“念念,你的看法呢?” 二爺是在問什么?方才那個故事嗎? 柔蘭思襯片刻,這才道:“柔蘭覺得他們做的對。” “嗯。”祝辭淡淡道,“怎么說?” 柔蘭想了好一會兒,慢慢道:“柔蘭不會說那些很有大道理的話,可是柔蘭覺得,相互喜歡的人,應(yīng)該是要克服困難在一起的。” 她的聲音很輕,但話出口卻是堅定。 說完這些,她眼里又露出迷惘,“二爺,您怎么了?” 祝辭沒什么反應(yīng),捏了捏她的手,笑道:“沒什么。” 茶館里的說書人終于在眾人的期盼聲中回來,他清清嗓子,正要繼續(xù)往下講,柔蘭便豎起耳朵準(zhǔn)備聽接下去的故事,此時,祝辭卻拉著她走了。 “啊,”柔蘭有些愣怔,“二爺,不聽了嗎?” “不聽了,帶你去吃東西。”祝辭聲音很淡。 饒是柔蘭滿心好奇,想聽到結(jié)局,也只能被祝辭帶著往前去了。 他們穿行在人群里,許多路過的百姓紛紛投來視線,打量出現(xiàn)在這少見的溫雅郎君,只是議論更多的還是茶館里說的故事。 柔蘭走在祝辭身后,被他擋了大半人群,走得很安穩(wěn)。 身邊經(jīng)過許多攤子,柔蘭卻沒心思看,她想著方才聽到的故事,總有些奇怪的感覺。 此時,前方不遠(yuǎn)處傳來一陣喧嘩。 “這邊!” “快攔住那貓,那是一個jiejie方才丟的貓!” 柔蘭循聲看去,果然瞧見人群里,一只眼睛圓溜溜的貍花貓四處奔逃,那些孩子追著貍花貓四處跑,可貍花貓輕盈,又被動靜嚇到,跑得飛快。 等到了她的跟前,那貍花貓見無處可躲,竟然躍了幾下,跳到她這里,毛茸茸的爪子踩著她的鞋,發(fā)出不安的聲音。 柔蘭彎腰,把它抱起來,那幾個追著跑過來的孩子見狀,松了口氣,“啊,還好有人抓到了。” 祝辭看著自己空蕩蕩的手心。一剎那之前,他只覺得手里握著的,那只柔軟的手用力抽開。他原以為她出了什么事情,沒想到竟然是要抱貓。 祝辭輕扯起眉,漆黑的眼微垂,看向那縮在柔蘭懷里的貍花貓。 貍花貓正可勁地往柔蘭懷里拱,冷不防與他對上視線,嚇得胡須一抖,倒是不敢再拱了。 祝辭覺得這貓有些眼熟。 與此同時,前方的人群擠出幾個姑娘,為首的姑娘瞧見柔蘭懷里的貓,忙跑過來道:“阿花……” 才到跟前,看見柔蘭和祝辭,那姑娘就傻眼了。 “二哥?” 祝辭看過去,并不驚訝,“你怎么在這里。” 姑娘正是祝桃。她自那次病好之后,就很少出現(xiàn)在眾人視線里,基本上都待在院子里繡花,沒想到今日在這里碰上了。 祝桃猶豫道:“我是……陪憐青出來逛逛。” 正說著,身后徐憐青走了過來,跟在后面的,竟然還有邵同奚與賀陵。 見到祝辭,他們也面露驚訝。 邵同奚在看到柔蘭之后,眼神亮了,笑容燦爛,“啊,小丫鬟,咱們又見面了。” 賀陵立即在后頭推了他一把。 邵同奚這才看到祝辭,咳嗽一聲立馬閉嘴。 徐憐青今日妝容得體,打扮得珠光寶氣,她見到祝辭,驚喜笑容還未揚起,便僵住了。 “表哥……也出來玩啊。”徐憐青視線在柔蘭身上一閃而過,轉(zhuǎn)向祝辭,委屈道,“這兩日表哥都不回府里,憐青還以為表哥不愿意見到憐青呢。” 站在最后面的赴白板正著臉。表姑娘您很有自知之明。 祝桃躊躇地站在旁邊,對上徐憐青遞過來的眼神。 就在不久前,徐憐青剛同她求助,想她幫忙讓她與祝辭單獨相處,她想著這個表姐這兩日對她很是照顧,便應(yīng)下了。 祝桃想了想,正要說話,祝辭卻已淡聲道:“把你的貓抱回去。” 阿花正扒拉著柔蘭,舒舒服服窩在她懷里,腦袋搭在她胸前,安逸地趴著。 他看很久了。 祝桃向來有些怕祝辭,反應(yīng)過來,忙點頭道:“好。”說著,趕忙將不情愿的阿花抱了回來。 “我還有事,同奚,你陪她們好生玩。”祝辭道。 邵同奚瞪眼,卻不敢攔他們,只得目光追過去,“不是,你們這要走了啊,不多留會兒?哎,小丫鬟……” 賀陵站在旁邊,無奈把他摁回去,“行了,二爺?shù)娜四阋哺叶嗫础!?/br> “二爺脾氣好,我多瞧兩眼美人怎么了。”邵同奚嘀咕。 賀陵一聽這話險些笑出聲,“是啊,二爺脾氣好。” 虧得這是他邵同奚能說出的話,他邵家公子方才要是再盯下去,恐怕明日就要被打發(fā)去干苦力,沒這種逍遙日子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