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八 白露
四十八 白露
蘇紈打開了會客廳的門。 于慧正陪著那個女孩坐在沙發里,單臂抱著她,輕聲安慰。看到蘇紈,于慧有片刻遲疑。 她知道自己犯了大忌。 她是蘇紈和夏明明的人,理當為他們做事。對他們來說,恐怕這個女孩子是個大麻煩,而她要做的不過是穩住女孩的情緒。 但大概是因為性別,或者因為她是個成熟的女人,她很難不同情這個女孩。 可她沒有辦法,她沒有掌控這件事的能力,只能默默松開手,讓出了位置。 蘇紈微微側頭,示意于慧離開。于慧微怔,嘴唇囁嚅:夫人 她很難猜到蘇紈會對這個女孩做什么。 但于慧什么也做不了,只是發出無力地嘆息,關上了會客室的門,靜靜等在外面。 偌大的會客室里,只剩下蘇紈和那個女孩。 女孩眼角窺到蘇紈的身影,明顯瑟縮了一下。蘇紈沒有急著坐到她身邊,而是找到備用的紙杯,給她和自己倒了兩杯熱水。 她端著紙杯坐下,女孩抱著雙膝,蜷縮陷入沙發里。 蘇紈遞過去熱水,女孩膽怯地看著她,沒有收。 現下兩個人面對面坐著,女孩不知該如何是好。她心中多少有些感激之意,因為她還記得,是這位夫人讓那位jiejie阻攔姑媽打她巴掌。 可她也不會忘記,她的姑媽孫甯稱呼她為夫人。 在今天這個夜晚,不會有一個平白無故的女人無緣無故地登場。而這個女人被尊稱為夫人,那么很顯然 她是那位夏董的妻子。 蘇紈看女孩沒有接過熱水,也不強求。她溫柔地笑著,輕聲問:你叫什么名字? 女孩對蘇紈一半警惕,一半感激,聽到蘇紈詢問她的名字,她遲疑著回答:姓孫 孫白露。 蘇紈笑著稱贊道:聽起來是很好聽的名字。 得了夸贊,孫白露也無欣喜的神色,只是低著頭,吸了吸鼻子。 白露,蘇紈輕柔地問,介不介意和我說說今晚發生的事? 瞬間,孫白露繃緊身體,指甲嵌進了手背,像一只小獸一般,警覺地盯著蘇紈。 他要強jian我。孫白露咬牙道,是你老公要強jian我。 蘇紈還是微笑著,伸出手,想安撫孫白露。但孫白露很快往后退,靠上了沙發的扶手,眼睛瞪得大大的,防備地看著她。 對此,蘇紈并不放在心上。 她只是溫和地笑著,說:你不要緊張,我不會對你做什么。 只是蘇紈露出回憶的神色,你姑媽的說法好像和你的不一樣。 孫白露一怔。 蘇紈觀察著她的神色,那個少女神色中浮現著掙扎,痛苦和懊悔。聯想孫甯的反應,蘇紈很快能猜到大概。 她像一位樂于傾聽的大jiejie,狀似誠懇地說:你看起來是個好孩子,我也不想讓你回憶今天發生的事,因為,那對你來說,一定很痛苦對不對? 孫白露面色蒼白,點了點頭。她看著眼前的這位夫人,這位夫人看起來年輕、漂亮,她現在和顏悅色,言行得體,遠不像她的姑媽那樣,對她疾言厲色。想到剛才同情她,照顧她的jiejie也是她的人,孫白露有那么一刻放下了心防。 也許也許這位夫人是個好人,脆弱的孫白露這樣想著。 蘇紈看出孫白露神色松動,便和藹地說:但如果你不介意的話,我還是希望你親口告訴我發生了什么,因為她笑起來,顯然你的姑媽,她的說法不太可信,對不對? 她慢慢伸出手去,孫白露沒有像剛才那樣退縮,蘇紈笑著,手掌溫柔地撫摸著她的頭頂,語聲輕柔,像個慈愛的母親:好孩子,能不能告訴我,今晚到底發生了什么? 孫白露在那溫柔的聲音中,宛如受了蠱惑,眼角噙淚,說出了今天的事。 全程和蘇紈猜得差不多。 這件事首先是孫甯先找上的孫白露。她給孫白露開了個價,哄著孫白露,說她如果愿意幫她伺候好老頭兒,到時候自有一筆,不,如果老頭兒喜歡,說不定每個月孫白露都能得到一筆豐厚的生活費。 孫白露的父母不是什么有能力的人,經濟條件一般,有的地方還要靠孫甯這位姑母接濟。孫白露是花季少女,正當年少,心思也尚未堅定。她周圍有許多家境條件良好的女生,那些女生經常看似不經意地討論,她們身上的衣服是什么牌子,多少價錢,或者她們經常裝作不在意地舉起手中的手機,炫耀著是廠商出的最新款。放假的時候,孫白露翻看著手機里的朋友圈,看著那些女生曬出和父母旅游的合照,她們有優秀的父母,她們的父母為她們提供了優越的生活,能夠在假期帶著孩子到處去國內外旅游,在人生中留下精彩的風景。她很羨慕,非常地羨慕。 孫白露是站在山腳下的人,看著住在半山腰,抑或是看到更高處,那些站在山頂上的女人們,心里生出無限向往。 那些站在山頂上的人似乎伸手便可觸碰到云彩,而她站在山腳,哪怕蹦跳地再高,也觸不到她們的裙擺 當孫甯向她的父母開口,當她看到她的父母支吾著說起姑媽的心思,她就知道她的父母都心動了。 他們好像看到了她身上的價格。 但她不怪父母,因為她也心動了。 她也想敞開了花錢,不用過捉襟見肘的日子。她們家雖然不窮,但父母給的零花錢也不算多,遠不到能讓她大手大腳。她也想每天換上那些漂亮的衣服,背上好看的名牌包包,自信張揚地和朋友們走在街上,享受著別人回頭,欣賞她美麗的目光。她也想怡然自得地坐在甜品店里,品嘗那些價格高昂得能嚇退普通人的甜品。 那是十六歲女生的幻夢,對她來說,人生的煩惱尚且如此地簡單。 她知道人應該靠自己的能力賺錢,可是,為什么美貌,或者說rou體不能是能力的一種? 在孫甯的極力誘惑,和父母遮掩地配合下,孫白露最終答應了。 她甚至都不考慮孫甯所說的,綁住老頭兒做長期飯票。 她對自己說,一個晚上,只要熬過這一個晚上就好。 但她沒有想過,倘若她真的熬過了這一個晚上,也許,從此,她再也回不了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