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打球
9.打球
技術中心辦公室的的燈棒一閃一閃的,季紹明下意識點擊保存,果然兩秒后顯示屏黑了。他走到走廊,外面格子間昏暗著,大家拉起百葉窗,讓室外的白光透入。他點開手機里OA系統發的通知,為響應莊濤廠長節能減排的號召,辦公區午后拉閘限電。季紹明心里罵句臟話,走安全通道下樓,打算去廠房看看情況。 自從開始查汪廷海和莊濤,他就回到技術中心的辦公室,方便和老韓交流,再者財務部有朱耀在,他倆低頭不見抬頭見,弄得財務部工作氛圍緊張。出門沒走兩步,他便看見小高騎著后勤的電動三輪車,載著向晗、方梓玥、陳敏等一干審計組的人。 車子騎到他跟前,陳敏不大好意思地解釋道:我看停電時間挺長的,也不能工作,想著帶他們出來轉轉,運動一下。 季紹明說:是該活動活動筋骨,長時間坐著不健康。你們這是去哪兒? 方梓玥被向晗抱著胳膊,搶答道:工人之家。季工也來嗎?我們想打羽毛球,人不夠。 季紹明看著向晗靠在方梓玥肩膀上,困得眼睛睜不開,故意說:好啊。小高認識路嗎?我開車領你們過去。 車程很短,不過五分鐘,只是新廠區和老廠區連接地帶岔路多,彎彎繞繞。一機廠建廠之初,受蘇聯援助,建筑風格極為方正。所謂的工人之家有四層樓,灰撲撲的,外立面懸掛一顆紅五角星,入口的臺級邊緣破爛。季紹明幼年時,這里可不像如今敗落,看電影、讀課外書、打籃球,在工人之家都能滿足。一到下班時間,工人們紛紛涌入這里,發展業余活動,放松身心。 季紹明領他們上二樓的球場,拉下門后的電閘,老廠區的電路不受新廠控制??諝饫镉谢覊m的味道,他束起綠絨窗簾,開窗通風,又在木頭矮柜里找球拍、羽毛球。 小高幫他拿東西,說:季工您對這兒很熟? 他專心致志地挑沒斷線的拍子:從小到大長在這兒,回老廠就跟回家一樣。 不斷有人進球場,他挑出一批讓他們拿去玩,先占場地。眼看同事們都開局了,向晗一個人站在旁邊眼巴巴地看著,方梓玥招呼她來打球,向晗推推手說不會。她從小四肢不協調,跑步已經是上限,唯一掌握的帶技巧的運動就是游泳,那還是為減肥在大學練的。 方梓玥將球拍強塞她手里,說:就是不會才要學。我們打雙人,我帶你!,她看見一旁拾掇球拍的季紹明問道:季工你和小高一組,我們對打。 不太公平吧。,他看向晗站在方梓玥身后拼命搖頭,偏應下來:我和向晗一組,你和小高一組,打混雙。 結果季紹明一個人前場后場跑,一會兒拉高遠球,一會兒網前搓球,打得梓玥和小高落花流水。向晗捏著球拍,只顧著左右躲閃他,怕礙他的事。最后的賽點球,季紹明跳高撲殺球,羽毛球劃出完美的弧線,恰巧壓在線上。梓玥和小高垂頭喪氣,撂下拍子去喝水。 季紹明上場時脫掉了灰色的翻領工服,卷起白襯衫的袖子。運動過后,他手臂上的青筋鼓鼓的,筋絡繞過肘關節一路蜿蜒,直到手上匯聚。他握拍的手甫一用力,青筋凸起得更加明顯。向晗眼看著他的胳膊,覺得有點口渴,她對男人身體部位的偏好之一,就是胳膊的青筋。如果私下看見了,她的手指一定已經沿著筋絡來回撫觸了。 季紹明走過來,問她:怎么不接球? 她回神,破罐破摔地說:反正也接不到。 發球都不會嗎? 向晗撇過臉,不理他。他撿起兩只球,耐心地說:我教你。 球不要拿太高,最好放在腰以下。后臂帶動前臂,發力揮拍。,他慢動作示范后,遞給她一只球說:來,試試。 向晗其實根本沒記住他說的動作要領,她學東西純粹是模仿,季紹明的動作標準,她就跟著做了一遍。出乎意料,球成功飛過網子。 學習能力不錯,季紹明想,他不自覺笑著。 向晗回頭,怔怔地看他笑。季紹明劍眉星宇,屬于五官端正的傳統帥哥,不笑的時候很嚴肅,有點令人生畏,笑的時候又露出一口白牙,即使他有抽煙的習慣。相比其他男人,他的身姿格外挺拔,不單單是因為個子高的緣故,好像就沒有看見過他姿態不端的時候。好的儀態需要從小培養,成年后方能長久保持,向晗可以想見他的家教嚴格。 向晗聯想到,那天朱耀說他以前是廠長女婿,廠里女工也八卦季紹明軟飯硬吃,她覺得季紹明確實有這個資本。 韓文博的聲音中止了向晗的胡思亂想,他拍季紹明肩膀說:夠不厚道的,你都得過職工運動會羽毛球一等獎,還在這兒欺負新手。 季紹明抱怨道:你怎么陰魂不散? 停電了,我就不能出來歇歇? 三人一道去往場邊休息區,向晗的杯子前兩天打碎了,索性借梓玥的水杯喝水。包里的手機在響,是向晗母親打來的,聽筒的音量沒調低,站在旁邊的季紹明和韓文博聽見,向晗她媽催她加相親對象的微信。 向晗用方言沒好氣地回道:我都說了,我不想談戀愛,不想結婚。 說完,不等母親回話,向晗直接把電話掛了。 季紹明搜刮腦中向晗的信息,二十五歲,籍貫湖北。 他說:才二十五歲,著什么急。 韓文博反駁:你二十五的時候,希希都兩歲了。他掛著笑對向晗說:小向老師是該考慮個人問題了,現在談朋友,三十歲前剛好結婚。 向晗不置可否,默默拿起球拍,找遠處的方梓玥玩兒。 見她走遠,季紹明責難老韓:韓文博,你知不知道八卦別人感情很煩??? 老韓卻目不轉睛地盯著向晗的背影,認真問道:你覺得向晗和我弟怎么樣? 你弟? 是啊。我弟在杭州讀博,他們實驗室沒有女同學,到現在他還單著。我爸媽為他談戀愛結婚的事,天天著急上火。我想著向晗她們事務所也在杭州,正好給他們倆牽個線。 季紹明冷冷地說:不合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