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秘密愛人

    人是可以以二氧化碳為生的，只要有愛情。

    那佟修的作案動機就出來了啊。成晨激動起來。

    但是早期報道里，佟毓的裸照門爆出來，佟修公司第一時間讓佟修宣布跟佟毓劃清界限，佟修在當時的新聞發布會上親口宣讀解約書。梁雪把當時的報道通稿調了出來。

    工作上能夠劃清界限，生活上好歹還是親人，怎么可能徹底分開？秦潔說。

    鐘易軒看著照片中間被攝像頭特寫被媒體話筒圍繞的，不足13歲的佟修，從那一雙單純無害的眼神里，你看不出任何超出年齡的成熟。鐘易軒唇角抿了抿，微不可察地嘆了口氣。

    而且出事的時候，佟毓是佟修的唯一親人，唯一。秦潔補充了一句。

    十八年前，佟毓22歲，臨近大學畢業，她帶著從小學藝的弟弟來桃源，那時兩人的目的很簡單，弟弟要參加養成星計劃，jiejie學這個專業，就在弟弟所在公司當實習生，后來成為了佟修的經紀人。兩個人年幼喪母。在佟修來桃源的那一年父親去世。所以佟毓佟修姐弟那時的關系用相依為命來形容毫不夸張。

    易軒，你有什么想說的嗎？秦潔轉頭看著沉默寡言的他。

    鐘易軒微笑著搖了搖頭。

    還是等技術科結果出來。另外，還需要更為直接的證據。

    當天下午，冷月的電話打了過來。

    鐘易軒和秦潔一起來到了連南的畫室。

    連南生前最后一批藝術創作準時發了貨。

    秦潔愣在那些大幅裸照前，鐘易軒目光一沉，盯著畫中那被著重描繪美輪美奐的少年模樣，連南完全沒有遮掩或者異化他的正面圖，佟修是什么樣，連南就畫成什么樣。畫中的佟修在和人媾合，各種姿勢，各種背景，畫中的他膚色雪白，薄肩細腰，神情冷漠，脆弱決絕和熾烈情欲并存，帶著一股別樣的誘惑力。

    把佟修的畫和林寒的畫并在一起，每一幅的媾合姿勢都契合。

    可以想見，連南就在畫外默默注視著這一切，然后把佟修和林寒分開，分開來作畫。

    回去的路上，鐘易軒接到梁雪的電話，技術科恢復了被連南刪除的消息。

    連南在死亡之前，給這個微信號發去了，非常多的曖昧信息。成晨看著那些話，只覺得不可思議。

    對面肯定是他的愛人。梁雪越說聲音越小，因為對面那個0907明明是佟修的生日，而佟修是一個男人。這個推測雖說大膽，卻不是完全不可能發生。

    鐘易軒和秦潔回到辦公室。

    其實現在案情很清楚了。鐘易軒看著案發前連南發給佟修的消息，核對佟修在8月27日的行程，他就在當晚回到桃源。從兇器屬性能看得很清楚，連南非常信任這個隱形眼鏡盒的主人，信任到何種地步呢？信任到近乎迷戀。就是這樣一種感情才能解釋他接受如此反常的禮物，而且毫無戒備之心地戴進自己的眼睛里。

    可是林寒這一條線呢？按照現在的證據，能夠推測，每次在酒店里和林寒發生關系的不是連南，而是佟修。那這么說，林寒肚子里的孩子也很大概率應該是佟修的。我們之前也做過假設，是林寒的愛人看著連南對林寒的掌控而生出怨恨，想要報復連南。成晨皺起眉頭，覺得現在依然有地方對不上。

    如果那樣推理，就和易軒的推論矛盾了。從兇器上看，兇手是連南的愛人；從證人上看，兇手是連南的仇人。

    兩種情況只是剛好相反，但并不矛盾。鐘易軒站起來說。

    梁雪，成晨和秦潔三個人的目光同時追在他身后。

    佟修既是連南的愛人，也是連南的仇人。從連南視角看，佟修是愛人，從佟修視角來看，連南是仇人。

    成晨聽完這話，手里的文件夾沒握住，砰得一下，往地上一掉。

    連南愛佟修？咦～這不是直男能順利接受的感情。

    梁雪低頭把文件夾撿起來放在桌子上放好。

    我們可以傳喚佟修了。鐘易軒說。

    成晨和秦潔找到佟修時，他剛剛結束一場綜藝錄制，臉上妝容精致，遠遠一看，光彩照人。少年初長成，輕熟又干凈，舉手投足都令人賞心悅目。

    聚光燈，攝像頭，媒體記者聚集在他身邊，把他圍在中間，像十五年前一樣。

    只是不同的是，十五年前，他只是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小員工；而現在他是動不動就能掀翻微博熱搜的新秀之星。

    成晨和秦潔很有耐心，等他結束了所有采訪，鞠躬禮節周全地向在場所有人表示感謝。

    喧嘩散盡，場館外人群逗留，大部分都是不舍離去的粉絲們。

    佟修回來卸妝時才終于和秦潔打了個照面。

    佟修，是嗎？成晨攔住他。

    佟修抬起頭，他帶著淺藍色美瞳，整張臉美得像純凈冰川。成晨一愣。

    秦潔亮明證件。

    你好，佟修，我們是桃源市局刑偵隊的，現在你涉嫌一起謀殺案，公安機關依法傳喚你接受調查.

    佟修瞳孔輕輕一顫，隨后恢復了平靜，徹徹底底的平靜。

    或許從那天他眼看著連南從自己的隨身物品里拿走那盒隱形眼鏡以后，每一天，他都預感到這個時刻會發生。

    他平靜地點了點頭，然后當著秦潔和成晨的面摘下了眼睛里裝飾用的美瞳，秦潔看清了他的瞳仁，他本來的眼色一如既往的漆黑純凈。

    姓名。

    佟修。

    年齡？

    二十八。

    你和連南是什么關系？秦潔問他。

    他是老板，我是員工。佟修語氣沒有波動。

    這是你的微信號嗎？秦潔把連南手機里署名為0907的微信號截圖拿給佟修看。

    佟修目光剛粘上去，就迅速移開，像是多看那個記錄一眼都會引起不適。

    是。

    他給你發過許多曖昧信息。但是對比他和其他情人，反而還沒有和你這個員工親密。

    那是他自己的事。

    他發給你這么多信息，你一條都沒有回過。你這個員工對老板還是挺冷漠的呀。秦潔不動聲色地刺了他一下。

    佟修淺淺揚了下嘴角，神情依舊無懈可擊。

    你每次和他見面的時候，知道他讓你到酒店里是去做什么的嗎？

    知道。

    他讓你做什么？

    佟修看著秦潔：就是你們查到的那些。

    我們查到的歸我們查到的。現在是你的供詞，和我們查到了什么沒有關系。秦潔語帶防守。

    當他的模特，讓他作畫。

    那你和林寒是什么關系？秦潔順著話茬，出其不意。

    佟修一頓，想了想，說：我們是同事。我們都是連南的員工。

    同事會發生關系嗎？

    聽到這里，佟修自嘲一笑：那是我們的工作內容。連南要畫我們。我們只是滿足他癖好的工具而已。

    那你知不知道林寒懷孕了？秦潔再次出擊。

    佟修抬起頭，深呼吸了一下，然后避重就輕地回應：這也和調查有關嗎？誰讓她沒做好避孕措施呢？

    這是在你手機里查到的轉賬信息，你曾經遠程支付過一筆快遞的費用，我們查了訂單號，和寄給林寒維生素的快遞包裹訂單號一致。雖然你很快刪除了這條消息記錄，但是我們的技術科很快就恢復了。秦潔把新的證據推到了佟修面前。

    這次佟修的脖子僵在那里，目光也沒有移動，只是沉默地聽著。

    這是林寒肚子里胚胎和你的dna鑒定結果，你就是這個胚胎的生物學父親。秦潔的聲音停了一秒，隨后擲地有聲地說：你親手殺了自己還沒有出生的孩子。

    審訊室里陷入了一陣要命的安靜。

    佟修的呼吸也變輕，他雙手握了握拳，握到指節發白，隨后又松開。

    這個隱形眼鏡是你的嗎？秦潔又開始推進審訊節奏。

    佟修喉結動了動，看到那個證物，他眼神更添幾分冷漠，冷漠里帶著隱隱的恨意。

    是。

    是你送給連南的嗎？

    不是。佟修否認得很干脆，但隨即又說：他自己從我這兒拿走的。

    你知道這里面有毒嗎？

    知道。

    但你依然放任他拿走？秦潔問。

    佟修默認。

    為什么要殺他？

    佟修沉默，他的手再次握緊，嘴唇因為抿緊而微微顫抖。

    他不是你的老板嗎？他不是對你很好嗎？他給了你你想要的一切，一個能把你捧紅的娛樂公司，讓你免于冷月的控制，費盡心機地給你獨立的資源，他為你量身定制屬于你的舞臺適合你的綜藝電影和電視劇，讓你從一個無人問津的過氣明星成功變身成為眾人追捧的流量偶像，他給你的還不夠多嗎？

    秦潔緩慢地引導他，刺激他。

    佟修一邊聽著，一邊緊繃著表情，直到一雙眼爬滿通紅的血絲。

    鐘易軒走進林寒的審訊室，告訴她佟修被捕的消息。

    林寒的表情經歷了好一陣過山車的大起大落，最開始是顯而易見的驚訝和難以置信，慢慢轉換成無能為力和左右為難，最后卻是隱隱的如釋重負。

    你不用再害怕了。可以放心地把你知道的一切都告訴我了嗎？鐘易軒坐下來。

    你們是怎么確定佟修是兇手的？林寒問他。

    那你是什么時候確定佟修是兇手的呢？鐘易軒平靜地反問她。

    在他殺害我的孩子的時候。林寒眼眶變紅。

    那是你們的孩子。鐘易軒補充她的敘述。

    林寒點點頭：是，那是我們的孩子。

    你們發生關系的時候，連南允許他戴避孕套嗎？

    連南不規定這個。林寒虛弱一笑：但其實他很多時候也顧不上戴。

    你們是一開始就一起做連南的模特的嗎？

    是。林寒再次點頭。

    但是在你加入之前，連南和佟修已經保持這種關系了，對不對？

    林寒睜大眼，然后說不上是糾結還是難過得點了點頭說對。

    連南不和你發生關系是因為他不喜歡你。

    林寒掉下眼淚，她再次肯定了鐘易軒的說法。

    但他喜歡佟修。鐘易軒平靜地敘述著，隨后來了個讓人不得不相信地轉折：

    所以每次在佟修和你發生關系之前，連南會和佟修發生關系。

    林寒滿眼驚詫地看著鐘易軒，深深呼吸，然后再次點了點頭。

    成晨剛巧要進來送那份佟修和胚胎的dna鑒定報告，沒成想先聽到這句話，嚇得手又一抖，文件夾再次砰的一聲掉到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