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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食人花

    

第六章 食人花



    因著現有玉漱的二階法器,她們也不需要額外掏靈石乘坐飛舟了。玉漱將劍一橫,首當其沖跳了上去,回頭向憶昔招手。

    腳下一躍,立于翠屏劍尾,憶昔跟隨她一同出了玲瓏坊市,直奔山。

    飛行途中,總有一股若有若無的視線緊緊膠著兩人,也不知是否錯覺。

    察覺林憶昔心不在焉,若有所思的樣子,玉漱開口詢問。林憶昔卻不好意思直說,畢竟只是推測,也可能只是最近精神不善,偶有錯覺罷了。擺擺手連道無礙。

    甫一落地,那道視線愈發鋒銳,有些陰森,駭人。

    林憶昔打起了退堂鼓。

    戌時的寒山古木竦峙,花草葳蕤,黃昏時分猶如陰陽交際,半是生氣,半是死意。

    這副蕭瑟景象更令她心驚膽顫。

    她欲提議打道回府,轉念一想,此舉似乎甚無必要,也無法說出個確切原由,反而討人不喜。

    只得卯著頭皮往下走。

    幸而一路無恙,同往日來時并無區別,落腳點是一座山峰,著地有狼群朝她們涌來,撞見林憶昔身旁的三階,個個趴伏在地陸續退散。

    狼群數目太多,難以下手,只怕他們會不顧威壓殊死反抗,也夠林憶昔二人喝一壺。

    因此避開了狼群,向山林深處走去。

    憶憶昔。忽然玉漱停下腳步,拽著林憶昔手臂,聲音顫抖。

    怎么了字尚未滑出舌尖,她被眼前景象震懾到無法動彈,喉嚨干啞,說不出一個字來。

    那是株張著血盆大口的食人花,正中央托著一張形容枯槁的人臉。黑紫色的莖鄂,艷紅花瓣,破碎的軀體一截一截嵌入花葉中。

    兩只枯死的眼球骨碌碌轉動,尋覓下一餐飽腹之糧。

    究其成色形貌,是一株五階妖植,或許更高等也未可知。哪怕是二階食人花,都足以令練氣期的二人缺胳膊少腿損失慘重。

    憶昔趕緊將收回靈獸空間。兩人不敢做聲,死命捂住嘴巴,生怕溢出一絲音節。食人花尚未發覺有人侵入自己地盤,許是黃昏時分,它的眼力不佳,兩只駭人的眼珠轉動遲緩起來。

    怎么辦?玉漱急得快哭出來,私下向憶昔傳音。她不想死。

    林憶昔的大腦也是一片空白,誰能知道熟門熟路的這座山峰里會隱藏著五階妖物,別說她們,身居浮云城的所有修士,怕是都沒遇上過。

    她現在手上的籌碼,只有識海里不知去向的老怪物。他會出面嗎?

    她咬著牙,直將下唇磕出血,濃烈腥味直沖腦門。

    時間卻不會給予機會,絲毫不留情,只一剎那食人花便發覺外人所在,張開黑乎乎血淋淋的花蕊朝二人襲來。

    碩大的花苞仿佛羅網鋪天蓋地,駭得人透不過氣。

    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她下意識摟起身旁的人后撤步,一個縱躍,離了一丈遠。

    即便這是她發揮出了潛能最快的速度,還是不可避免掛彩,握住玄劍的左臂嘀嗒一聲淌下血來,靠近肩胛骨處的上臂被食人花的獠牙碰上,撕了一道口子。

    劇烈痛楚令她難以聚神細思。

    憶昔姐!玉漱驚呼,伸手去探那傷口,怎么樣?

    憶昔一把打斷,捉住,倒吸一口涼氣,嘶聲道:我沒事,現在不要管這個。

    霎時間,食人花不知受了什么刺激般瘋狂揮動自己的根莖,血盆大口猶如追魂令疾速奔來。

    兩人為之一振,只道死路一條。

    卻在這時,一襲黑影掠過,橫劍于胸擋住食人花的來路。

    光芒一閃,食人花的頭顱應聲倒地,咕嚕嚕轉到她們腳下,猩紅暗眸直視二人。

    啊!玉漱癱在地上,雙手撐地不住退縮,順勢踢飛了食人花的頭顱,猶如拋物線墜落黑暗里,轱轆轉了兩圈,便再沒聲響。

    男人從乾坤鐲中掏出一方絲帕,細細揾拭閃爍著鋒芒的劍刃。他擦得很仔細,從樣式繁復的劍柄到滯人心魄的劍尖,分毫不落。

    她們歇了好一會,方才從驚嚇與恐懼中清醒。

    是你!端詳片刻,玉漱失聲喊道,那天在浮云城商會出手解圍的人。雖然男子渾身被黑衣包裹,面目也裹在面罩中,但那身冰冷刺骨殺意凜然的氣勢怎么都不會認錯。

    聞言,憶昔怔愣,重新審視起黑衣劍客。

    身高近九尺,高大軒昂,胸肌輪廓分明,緊身衣下的腹部肌理也若隱若現。唯一能分辨出情緒的只有藏在陰影里的眼,生冷得幾乎不像人類,空洞分明,他在想什么絲毫不需掩飾,因為他的眼里什么都沒有。

    不知道為何,林憶昔打了個冷顫。

    比起人類,他更像個死人,就是站在眼前,也察覺不出生氣。

    他的余光似是掃過了二人,又好似什么都沒去看。

    男人沒有說話,兀自清理自己的佩劍。

    玉漱訕訕開口:敢問兄臺貴姓,近日幸蒙兄臺救命之恩,他日定當答謝。

    良久,他將利刃上的污漬清理干凈了,擦得锃亮。

    左看右看,都不見他有回話的想法。玉漱自覺碰壁,摸了摸鼻子,皺著眉頭。

    林憶昔強忍手臂劇痛,微微抱拳,我們是玲瓏坊的修士,日后若有需要之處,盡管來找。

    沒有說明姓名,也沒有點明住址。

    語畢,拉著玉漱一同告辭。

    她的傷不算重,只是食人花的唾液帶有輕量毒液,使人神識渙散,難以凝神靜氣,時間一長,會傷及魂魄。

    當務之急是回城尋找丹師解毒。

    玉漱祭出翠屏劍,兩人正欲踏上去,眼前一花,明晃晃的古樸大劍猶如其主人一般雄偉壯闊,擋住去路。

    你!玉漱一驚,怒目而視。

    林憶昔不動聲色,靜靜等待黑衣男子想要做什么。

    男人執拗地擋在前方,僵硬的眼眸微動,木訥的聲音斷斷續續,你,跟我走。

    憶昔詫然,半晌,用手指向自己的臉,我?

    嗯是,你。他的音節很不連貫,仿佛初生的嬰兒牙牙學語時那么生澀。

    憶昔姐!玉漱急了,天知道這傻大個在想什么,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啊。

    環視四周,她們反抗只有死路一條,她拍開玉漱緊扒著的手,柔聲道,無礙,我去去就回,你先回坊市,替我買好丹藥。

    縱有千般不舍萬般不愿,最后都只剩無奈。玉漱繞過男子,拾起翠萍劍,臨走回頭凝視了憶昔一眼。

    隨著一道劍芒飛遁而去,憶昔視線落回男子。

    我現在的傷很難辦,你是要活的,還是要死的。

    黑衣劍客面無表情一瞥她的傷口,手中憑空握住一瓶丹藥,徑直朝林憶昔拋去。

    手忙腳亂用完好的右臂接住,咬開瓶塞,是幾粒常見的解毒丹。一怔,到底先吞入喉中,五階食人花的毒可不是這么容易解得。事及魂魄,需要凝魂固本的丹藥或靈植。

    男子卻并不言語,古井無波、毫無生氣的眸子倒映出她的身影。他整個人沐浴在陰影中,肅殺又冷漠。

    林憶昔心里咯噔一下,難道她猜錯了,他要的只是死得好看點的尸體?

    他的眼神似乎充滿探究,少頃,轉身走向暗處,窸窸窣窣一陣響后,提著食人花頭顱出來。吸收。唰一下拋給了林憶昔,只是這次她沒有接了。

    震驚了下,回過神來,確實有那么個說法,食人花的毒可以用它本身的腦髓來解,以毒攻毒。

    只是,她看向那丑陋猙獰的巨物,胃酸都快倒流。咽了口唾沫,咬咬牙:好吧。

    看著她席地而坐運功吸收,男子抱著大劍靜立一旁,眼底急速閃過一道暗芒,似是期盼似是狠絕。

    一股淡淡的墨綠色液體從食人花中飄出,伴隨她的靈力吸入口中,雖然惡心,但是用處確實大,她感到自己的神識漸漸聚攏,魂魄似乎變得更為堅固、清晰。倏忽之間,從識海里鉆出一股陌生的力量,阻隔了吸收進程,憑空攔截,將食人花的力量占為己有。

    雖然解毒已經夠了,但是陌生的突發狀況令她惶恐不安。

    那道神魂似乎想要鳩占鵲巢,將她的神識一震,林憶昔只覺得恍恍惚惚,半夢半醒了過去。

    迷糊中,似乎瞥見眼前現出一道熟悉又陌生的身影,猶如濃霧撲朔迷離。

    主人!那冷酷劍客單膝跪地,抱拳禮遇,向來沒有波動的語氣里竟然帶著絲激動。

    下一刻,她聽到了熟悉至極的男聲,嗯,起來吧。

    老怪物!

    林憶昔心里一緊。

    兩人似乎久別重逢。黑衣劍客用堅硬生疏的語調道:此女身上鴻鈞氣息,主人為何在,其身畔。

    鴻鈞,因為鴻鈞鐲嗎?老怪物一早就是因為知道她有鴻鈞鐲而呆在自己身畔,還是只是察覺到鐲子的氣息?

    時間太久,本座魂魄不穩定,只能待其進修吸取其力量,如今這顆食人花恰好鞏固本座神魂。男子面無表情道,未曾料,收獲意外之喜。

    腦海里電光一閃,霎時間前后因果都串聯起來了,這個地方之所以有五階食人花,怕只是因為老妖怪的這個暗衛搗的鬼,說不定就是他放出來的,為了給自己吸收,或者說,給自己身上的老怪物準備的。

    喜從何,來?

    你能想到嗎,這個練氣修士人間女子竟然能夠修煉洪荒訣。

    黑衣劍客探尋地瞟了眼地上的女子,并沒有什么不同之處。主人奪,舍。既然能夠修煉洪荒訣,又只是練氣修士,況且現在主人的魂魄已然穩固。

    被他稱作主人的男子一頓,緩緩道:替本座護法。

    林憶昔大駭,手腳冰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