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周慧清也不是不清楚別人是怎么看自己的，她不在意也不需要將妻子作為職業，找尋丈夫作為追求。除了滿足一些遺憾之外，周慧清選擇何清遠也有一種拿捏對方的考慮。

    現在，她挑選的人正在和自己爸爸聊天，這對何清遠來說算是第一場面試。她坐在后面的餐桌上，緊緊盯著前面兩人互動。何瓊正在廚房收拾衛生，她也能聽到一點動靜。大姑姐的狀態盡收眼底，何瓊看見她坐在那兒不幫忙也不生氣。她想了想，準備走過去再談一下借錢問題。

    其實何瓊缺的不多，她自己這些年攢了十幾萬。她沒有工作，又嫁了一個工資低的丈夫，平時只靠節流攢錢。她沒有交際圈，除了周慧清也不知道該像誰借了。

    周慧清聽到她又過來說到這個話題，只是笑笑，不答應也不拒絕，只說這種事情需要大家一起講。說完之后繼續看周世斌和丈夫，這是沒有繼續說下去的意思了。

    等何瓊回廚房，她嘆了口氣，去屋里找弟弟。周辛正在和小寶打游戲，看見慧清來了他反而有點瑟縮。周辛有點害怕這個jiejie。

    快點把游戲打完，周辛跟著jiejie去了客廳。他猜著慧清應該是說買房的事兒，心情高高提起，仿佛回到小學面對老師。等過了一會兒，冷靜下來，看見了正在和爸談話的何清遠。周辛猶豫了一會兒，還是問了出來，姐，你是真的和他結婚了呀。這話說出來周辛就罵自己傻，不是真結婚難道還是假結婚。

    慧清笑了笑，她知道周辛的意思，我的收入還能多養一個人。她對于自己的丈夫要求從來不高，她自己這樣認為。但很多男性卻不能接受她的要求。

    慧清說完，兩個人又等了一小會兒。看見清遠和周世斌談話結束，慧清走上去，周辛心里想了一句，來了。也慢悠悠跟過去了。

    我跟爸也有點話說，你先呆一會兒。她跟清遠說完這句話之后，就和周辛跟著周世斌去屋子里。三個人在屋子里，周世斌本來想先拿何清遠開頭，活躍一下氣氛。沒想到慧清開門見山，直接問房子是怎么回事？

    周辛搖了搖頭，說不知道為什么她突然在飯局上提起來。她指的是何瓊。

    三個人都不說話，周世斌嘆了口氣。周辛坐在床上，雙手向后一撐，看著對面兩個人，像小孩子一樣推卸責任。

    周慧清把本來要問為什么突然想要房子，想了想換成了有沒有把握把日子過下去。她有些過分直接，但這個弟弟習慣推卸，她需要幫助他處理問題。

    周辛慢慢坐直身體，有些苦惱地皺眉，之前她主要是為了戶口，現在我們結婚這么多年，她戶口拿到手，自己又能干，他思忖道，不過孩子說大不大，說小不小，應該能套牢她。

    慧清嘆口氣，還是沒有把握過下去。她想了想，這套房子是爸爸的名字，也算是婚前財產，如果她真的走了也分不到。之后她怎么說你也別加上她的名字。剛才飯桌上她說到買房，自己存了一些錢。錢她來管也無所謂，但是你心里還是要有數的，不能再糊里糊涂的。

    慧清明白自己這個弟弟，又想到剛才那頓飯本來是自己結婚的慶祝飯，被何瓊這樣一搞，周慧清心里不太舒服。

    知道。周辛突然想到了何瓊還有個meimei，是不是何瓊要把她meimei接過來，她meimei今年高考完，應該是在咱們市上大學。

    慧清問，她只有一個meimei嗎？周辛點了點頭。

    周世斌說，家里現在就很擠，到時候如果真的過來就麻煩了，而且一個小姑娘，跟我們擠在一起不合適。大學畢業之后，何瓊meimei肯定是要留在這里的，到時候住宿是個問題。

    慧清覺得這樣說有點過分，但她的立場是在這邊，任誰有個想要占便宜的親戚都不會太高興。更何況何瓊和周辛的婚姻在當時本身就不對等。

    客觀來講，周慧清認為二十四歲的周辛在婚戀市場上還是很有價值的。本地人，家里有房，父親有編制，jiejie金融行業高薪，自己學歷不上不下，臉仔細看還算得上清秀。整個人清清爽爽，他母親早逝，周世斌憋著一股勁兒讓兒女都格外整潔。婚戀市場就是各方把砝碼一個一個壘上去，周辛的條件不差，最起碼可以找一個本地人。

    當時他們兩個自己遇見，何瓊賣保險，遇到剛入職的周辛，不知道怎么兩個人搞在一起去。家里還以為周辛在和相親對象發展，一個條件相當的女人，只不過是不太漂亮。何瓊懷孕之后，周辛自主做了前半生，同時也是后半生最堅決的決定頂住壓力和何瓊結婚。

    他的堅決更像是一種象征，事實上這件事情并沒有受到多少阻礙，反正外地女孩，沒有學歷，可能更好拿捏。大家都是這么想。

    當時他的小姑周韻說的不客氣，直接叫何瓊拜金女。這個詞剛流行，也不管合不合適，尖酸刻薄的話說出來，情緒瞬間在大腦爆炸，心里開心。周辛不敢回嘴，笑笑就過去了。周慧清心里覺得好玩，哪有給別人做保姆的拜金女呢？

    不過，不管是周世斌，周韻周蓮還是其他人，大家默認何瓊嫁進來是沾了大光，對待何瓊和她家人總是有些不客氣。慧清說不上好還是不好，但她的立場總是站在家人這邊的。

    慧清問弟弟，你的想法呢，你是想單過嗎？單過主要想清楚兩個問題，第一個是做好被她家全家纏上的準備；第二個是錢。如果真要買，我只能借你們二十萬左右。首付的其他缺口和還貸都要考慮上。

    周辛說，姐，你知道你弟弟什么材料。我沒錢，沒志向。我覺得在爸這兒就挺好的，什么麻煩也沒有。平時可以幫我約束一下她，到時候如果她家親戚真來，就說家里實在沒位置了。

    慧清嘆了口氣，到底是沒有把勸弟弟上進的話說出來。她這些話說出來，已經對何瓊很不客氣，剩下的再說也沒有多少用。

    何清遠一個人留在客廳無聊，他想去廚房幫幫忙。等到了那里，看見何瓊很驚訝的樣子，對方笑了笑，直接拒絕了。你今晚是主角，哪能讓你自己做事情。我這邊也快忙完了。他看了一眼，廚房餐桌確實快收拾妥帖，他點頭笑笑，也不再客氣，然后去陽臺抽煙。

    抽煙是他這些年來少有的娛樂活動，他不愛沾酒精，意識喪失的感覺格外讓人厭惡。煙霧繚繞間意識緩慢抽離，他把周家人際關系捋了捋。周蓮周世斌周韻三姐弟，周辛，何瓊。這些人過了一遍，他視線自然的去找何瓊，她正剛出廚房。

    她的處境是要比他還差的。

    何清遠長緩地吐出最后一口，等著風把身上的味道吹的更淡一點。這個時候，他看見何瓊慢慢走到了周世斌三人談話的屋子門口，側耳去聽。

    客廳的光很亮，在暗處的何清遠可以清楚看到她嘴角逐漸拉平，眼睛眉毛短暫流露出一種被羞辱的痛感，之后又迅速變成了平淡的看不出端倪的表情。

    何清遠有些躊躇，他估計要在陽臺貓更長時間。

    過了大概一分鐘，或者兩分鐘，他看見兩滴淚從她眼眶滾下來。之后又沉默地落了幾滴淚，仍然是很冷淡的表情。何清遠也不知道為什么要淌混水，掏出手帕，慢慢走過去，拍了拍她的肩膀，把手帕遞給她。

    多管閑事，何清遠自己對自己說，自身難保，還去惹事情。想完又覺得自己應該把紙抽給她，手帕過時不說，還容易留下痕跡，周慧清看到又是麻煩。

    但遞出去的東西不好收回來，何清遠對何瓊笑笑，拉她到沙發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