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7 光明與希望

    夜深，精疲力盡的我們摟在一起，躺在床上喘息著

    阿武，嘉兒的手指劃過我的鼻尖，聲音有些嘶啞，以后我們不要再互相隱瞞了好不好，就算是善意的謊言也不要，我受夠了，我明明很討厭你們欺騙我，但是我更心疼欺騙我的你們，你們都是最愛我的人，騙著我的你們，痛苦也一定不比我少

    我知道嘉兒說的你們，指的是我和太一，兩個最愛她的男人，她的丈夫和她的哥哥

    嗯，我答應你

    良久我又想起了什么，開口道，那你可以告訴我，你為什么從來不問起我的妻子嗎？你知道嗎，從你回來的第一天，我就希望你可以問出口，這樣我就可以有理由告訴你一切，因為是你自己決定要回那段記憶

    誰讓你一直說阿望一出生，你的妻子就離開了嘛，嘉兒對著我撅起了嘴巴，我還以為你的妻子去世了，都不敢提起你的傷心事，我哪知道你說的是我

    可是我說的是事實啊

    這個烏龍搞得我哭笑不得，我陳述的確實都是事實，我也不好和每個人講起我和我的妻子分開的經過，怎么聽在她的耳里就變了味？

    我又仔細想了想，好像還真有這個意思，可能我在別人面前說了五年，麻木了

    那為什么你不直接問起我你的過去

    因為，嘉兒皺著眉頭看向我，掙扎了許久，似乎在我執著的眼神中，想起了自己剛才和我的那個約定，終于嘆了口氣，開了口，我不想再從別人口中得到難以辨認的，虛假的記憶了，我想要自己找回記憶。阿武你知道嗎？我很早就懷疑哥哥是不是在騙我了，你剛才說那五年里你只能在夢境中見到我是不是？其實我也是，這些年我也一直和你做著同樣的夢，夢里的你是我陌生的男人模樣，并不是我記憶里的那個男孩，我認得你金色的頭發和高挑的鼻梁，可是哥哥說我和你國中畢業分手以后，就再也沒有聯絡過了，那我為什么會知道你成年以后的模樣呢？

    那你沒有問太一嗎？，我屏住了呼吸

    原來這些年來我也一直活在她的夢里，存在于她這空白的五年里

    嘉兒搖了搖頭，沒有，嫂嫂那時候剛好懷孕了，哥哥又為了他之前的提案奔走著，后來又發生了那種事，哥哥應該也告訴你了，我一直沒有機會問他，到了后來也不想問了，因為我知道哥哥是最愛我的人，如果不是萬不得已，他絕對不會騙我，所以之后我就再也不想問別人我過去的回憶了，我不想他們為了保護我，而去背上欺騙的負罪感

    我心疼的吻上嘉兒的額頭，不管什么時候的她都是如此溫柔和善良

    那這么多年，你是怎么看我的？那個一直出現的，不同于你記憶里模樣的我

    我不知道，嘉兒又嘆了一口氣，雖然我懷疑過哥哥是在騙我，但我在美國的五年里，你從來沒有聯系過我，而我卻又真的還記得國小對你的喜歡，我只能懷疑是不是我搞錯了，哥哥其實沒有騙我，我們確實在國中有過一段感情，后來我們分了手，我又嫁給了別人

    嘉兒，我當時以為你不喜歡我，對不起，我，我剛想解釋，就被嘉兒伸出的手指封住了唇

    不要再和我說對不起了，我一點也不怪你，我知道這么多年來，你的痛苦只會比我多，因為你記得所有的一切，你一個人，嘉兒的手指劃到了我的臉頰，溫柔的輕撫著，你知道嗎？我回到東京，住進老房子的那一天，我失去的記憶就開始陸陸續續的回來了，我還記得那個在廚房里為我做鰻魚飯的你，記得陽臺上我種下的綠植，記得你那天給我送來的衣服包裝袋上，那些我曾經愛逛的衣服品牌，還有那個老房子里的一切，我都有一種莫名的熟悉感

    對了，還有這個新房子，我第一次來你家的時候就猜到了臥室在靠樓梯的二樓，隔壁就是書房，連阿望的房間我都猜對了，原來這就是躺在我記憶深處曾經和你夢想過的家。只是這些日子在我腦海里蹦出的記憶繁多而又零亂，讓我毫無頭緒，

    因為阿望剛出生的那段時間，我確實是在美國的病房里醒來的，而且也確實五年里都沒有收到過你給我的信息，我不得不承認，也許就像哥哥說的，我確實是畢業沒多久就嫁給了別的男人，懷過一個孩子，又離了婚，只是在這期間，我在其他場合下又見過你，哥哥要么是不知道要么就是有意瞞著我

    所以你就想象了那么一個窮兇惡極的男人，甚至以為會給我帶來危險，然后還覺得自己配不上我？，又想到這一個荒唐的理由，我沒好氣了揉了揉她的頭發，我早就說過了，我不會讓她嫁給別的男人的

    你怎么知道？，嘉兒驚呼出聲，我上次在神社沒有這么說

    我無奈的朝著嘉兒翻了翻眼，那天公園里小楓問你的問題都是我讓他問的，當時我就站在滑梯后面

    嘉兒有些后知后覺，我說嘛，我當時還奇怪小楓那么喜歡公園里的滑梯，那次怎么都不過去滑，還問出那么奇怪的問題，原來都是你

    嘉兒小姐，你最好感謝你過去以及未來的丈夫我本人，有一顆睿智的大腦，才可以憑借著對你的了解，猜到了你離奇的腦洞，嘉兒羞愧的又鉆進了我的懷里，我把她拉了出來，說吧，這些日子你還有過什么奇怪的猜測，既然在你的認知里，成年的我和那個男人都是同時存在的

    在當時嘉兒的認知里，那個男人是真實存在過的，而成年的我也是真實存在的，如此割裂的夢境，豈不是會瘋？

    嘉兒見躲不開我的眼神，只能向我坦白，我在美國醒來的時候，手上還帶著你送的戒指，哥哥卻告訴我，我剛剛和別的男人離婚，對你也不愿意多提，而我又經常在夢里夢見與成年的你纏綿，我只能懷疑我和我那個丈夫感情是不是并不好，然后我和你是不是偷過情

    你說什么！我和你？你以為我是你的情夫？，我還記得多年前在情人谷的廣場上和嘉兒開的那個玩笑，哪知道還真應了驗，我真成了她的地下情夫，你回來的這幾個月，可一點也沒和我提起你以為的這段關系

    如果我早知道自己在嘉兒的認知里是這么一個滑稽的形象，我可能早就把一切都告訴她了，我怎么可能讓她以為我對她是這樣一個腳踩兩只船的混蛋

    因為我回來的第一天，你說以前聽過哥哥說我的糗事，好像那是一件很遙遠的事情，我就覺得很奇怪，明明你和哥哥不到一個月前才見的面，我就總覺得你和哥哥可能一直都有聯系，卻聯手在向我隱瞞什么，我甚至懷疑過哥哥是不是也知道我們之間發生過的不倫，才偷偷與你聯系，又從來不愿在我面前提起你，還有十月頭那次，你送我衣服的時候滿臉心虛，我在鏡子里看到了，我以為你一點也不愿意想起和我的那段過去，而阿望是十二月出生的，我以為你和你的妻子畢業前就有了阿望，我以為是我想起了國中對你的感情纏上了你，所以你對那個過世的妻子有愧，就更不會愿意提起我們之間的過往了

    等、等一下，所以你以為我也出了軌，因為我的妻子懷孕我耐不住寂寞？在你心中我就是這么一個三心二意的人？

    我眼看著嘉兒的腦洞越發離譜，關鍵是這樣的推測還都有理有據，我怎么也不會想到我那日的心虛被她看在了眼里，卻是我和她往日偷情的證據

    阿武對不起嘛，剛好我住進老房子那天想起了你往日為我做鰻魚飯的畫面，記起了陽臺上的那些綠植，后來你又為我送來了我剛好合身又會喜歡的衣服，再加上我在你家看到了一樣的香氛，我只能懷疑我和你以前是不是經常偷偷趁你妻子不在的時候，在這個我充滿熟悉感的老房子偷偷約會，可是你總是滿臉悲傷的提起你的妻子，不愿開始一段新的感情，這五年你也從來沒找過我，我還以為以前一直是我單方面纏著你，嘉兒抱緊了我的手臂，討好著貼了上來

    所以，這幾個月來我對你的追求，看在你的眼里，反倒是我曾經捺不住寂寞，玩弄你的感情，與你出軌的證據？，我不敢置信的按住了嘉兒的肩頭，她居然并沒有把我對她的好當成一種喜歡，她居然以為一直都是她單方面喜歡我

    哎呀，那時候我不是以為我有一個不存在的丈夫，你有一個放不下的妻子嘛，嘉兒把我按在她肩頭的手又掰了下來抱在懷里，那天你告訴我，你還記得我們交往的第一天，還說一直記得和我在一起的日子，我在你手機里還看到了我的照片，你又留下了我的那盆桔梗花，我就有覺得可能在那些我以為的日子里不只是我的一廂情愿，可能在我失憶前，在我們結束這段關系前，你確實真心實意喜歡我的，我并沒有覺得你有玩弄過我的感情啦，

    我們去神社那晚，，我才確定我們也許從一開始就是兩情相悅的那天，你將我的手放在你的胸口，那樣熟悉的心率，熟悉的場景，我隱隱約約想起了你在大學時候對我的告白，只是當時我以為是我們舊情復燃時，你對我的告白，我在網上看過介紹你的采訪，我知道我們是一個大學畢業的，所以我就想是不是我們畢業以后在什么校友會上又有了聯系，記起了國中對彼此的感情

    還有，我在你的背上看到那道傷疤時，腦海里閃過一對赤裸的，正在交纏中的男女，但是和我經常做的那個夢不一樣，畫面模糊，我看不清那個男人的臉，而那個女人似乎在男人進入的那一瞬間滿臉痛苦，那個男人和你一樣有著一頭金色的頭發，而那時的我又是清醒著的，所以我想那可能是我們真實發生過的過去，也許那就是我與你重逢后的第一次，也是我的第一次

    只是當時我想，我和我的丈夫感情應該是真的不好，連正常的性生活都沒有過，所以我和你舊情復燃后，經常偷偷在那個我覺得每一個角落都很熟悉的老房子里zuoai，所以這么多年在我夢里和我纏綿的只有你，上周你說我們做過的時候，我還覺得果然是我之前猜想的那樣，我們過去經常偷情

    我甚至以為是我們的這段地下情后來最終暴露了，我們才斷了聯系，發生了后來的那一切，我患上了抑郁癥，離了婚，在車禍中流了產，失去了一切和你相愛過的記憶，我還懷疑過我失去的那個孩子是不是你的，所以和你在一起以后，我一直想和你重新擁有一個孩子，

    而你，因為你妻子的離世，對你的妻子充滿了愧疚，心里便只有了你的妻子，也就和我斷了聯系，在我回東京以后，更是不愿與我提起那段回憶，你之前問我如果愛上一個已經記不得我們的愛的人要怎么做，我當時還以為，你發現了我喜歡你，在告訴我，你并不愿意記起那段感情，而想拒絕我呢

    什么？你還以為我拒絕過你的喜歡？，耐著性子聽嘉兒講完她這些日子腦補出的這樣一部倫理大片，我現在是真的想罵人了

    如果不是我當機立斷沒兩天就和她告白了，我是不是就會莫名其妙的直接被她從感情世界里放逐了

    你寧可在腦子里想這么一出狗血大劇，也不當面問問我確認一下？你為什么不直接問我這么多年心里到底有沒有你？

    最可怕的是，在嘉兒以為的這場狗血大劇里，我一時居然找不到一個漏洞，真不知道是該夸嘉兒心思敏捷還是說她想象力過于豐富

    那你呢？你為什么會認定失憶了的我已經不喜歡你了呢？我是因為想自己記起所有，才沒有問你，那你呢？你也從來沒有問過我，我在美國的這五年里，你從來都沒找過我，嘉兒似乎不太服氣，戳著我的胸口質問著

    這這不是因為國中的時候你哭著說過討厭我嘛，你當時哭著說討厭我的吻，后來也沒告訴我為什么，我以為你在國中的時候是真的討厭我那時候吻了你嘛，怎么會想到你國小就已經喜歡我了

    我也很無奈啊，當年我問過，可是嘉兒沒有告訴我

    我當時哭著告訴你吻是要留給喜歡的人，你就沒覺得耳熟？

    我只記得嘉兒說討厭我了，前半句還真的沒記住，看著我迷茫的眼神，嘉兒又重重的戳了我兩下，阿武，我今天才發現，原來你以前在感情上真的是個大笨蛋耶，你都不懂女人的口是心非嗎？你真的不記得那是你拒絕北川慧說過的話嗎？

    北川慧？

    當這個遙遠的名字重新浮現在我的腦海里，想了許久，那個遙遠的畫面才從我的記憶里出現

    當時我告訴想要和我制造一個意外之吻的北川慧，吻是要留給喜歡的人的，她的意外之吻對我來說，只是個躲閃不及的困擾

    從那里離開后，我便去找了嘉兒，我本以為她會在那里等著我，結果留給我的只有黑暗

    「阿武你這個大混蛋，你以為我不知道吻要留給喜歡的人嗎，我討厭你」

    嘉兒那天的話突然清晰的出現在我的腦海里，難道

    天吶，你該不會，你該不會當時就在旁邊吧？所以你那天晚上才沒有等我？所以你后來就以為我不喜歡你，也不理我了？

    我不敢置信的看向懷中的嘉兒，從她的眼神里，我得到了答案

    原來當年嘉兒把我的逃避和懦弱當成了不愛

    你為什么都不告訴我？我很早之前就問過你，我忍不住收緊了手臂，抱緊了那個被當年那個軟弱的我誤傷了的嘉兒

    你那時候說喜歡我的美好，我想這樣偷聽了別人的對話，還大發脾氣，無理取鬧的我實在太丑陋了，也就不想讓你知道了

    原來到最后，始作俑者還是我

    我嘆了一口氣，那你現在知道我喜歡你什么了？我會那么說，只是不管什么樣的你在我心中都是美好的存在，我喜歡的從來都是最真實的你

    知道了，知道了，嘉兒討好摟著我的脖子，親了親我的唇

    良久，嘉兒又感嘆了起來

    阿武，我覺得我做了好長的一個夢，在這個夢里，我和你國中就開始了戀愛，即使我嫁給了別人，我也還是和你擁有了一段戀情，哪怕這段戀情后來是一段不倫，沒想到一覺醒來，我們國中根本沒有談過戀愛

    那你還記得我們吵架之前，我逃課去看你嗎？，談起國中的事，嘉兒似乎陷入悲傷的回憶，我揉了揉嘉兒的碎發問道

    嗯，我記得，是哥哥讓你來看看我的，嘉兒不解的抬頭看著我

    其實不是太一讓我去的，從一開始都是我想要見你，一直以來都是我，和太一沒有關系，你只需要記得一直都喜歡著你的這樣的我就好，雖然那時候的我沒能發現，你剛才也說了，從前的我在感情上是個笨蛋

    我吻上了嘉兒唇，重新把嘉兒壓在了身下，在她赤露的身上展開了新一輪的攻勢

    在這個溫馨的夜晚，實在不適合去想那些從前的悲涼，我們還有很多個未來不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