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心：讓她收心也不失為一件好事

    為了讓自己心里有底，又怕太過招搖，白秋夕焦灼地等到李家來道喜，才趕緊拉著李春楣到了湖心的一個亭子。

    孤零零的一個亭子在湖心，兩人站在里面，送人過來的小舟已經(jīng)劃走，任誰也藏不住，是個說話的好去處。

    jiejie，我自知自己水平如何，上榜可以，解元怕是勉強。秋試里，jiejie做沒做手腳？

    往常一張笑臉的人，猛不丁認真起來，美艷的氣勢壓人，李春楣想要糊弄，都沒了心思，也給她托了底。

    秋夕，你和春朝的婚事過于倉促，我不想讓弟弟受委屈。他回家時也常提起你，說你念書太過辛苦，我從未見他對誰那么上過心。

    白秋夕不為所動，反問她：所以？

    你的文章太過殺氣騰騰，那一手字也難看的厲害，我就找人將你的文章潤色了一下，重新謄抄了一遍。

    白秋夕聞言，臉色煞白，險些站不穩(wěn)，一頭扎進湖水里去。

    李春楣趕緊扶住她，驚魂未定，秋夕，你放心，你確實是個有真才實學的，針砭時弊，對時局看的也透徹，有抱負，有才學。只是說話做事不夠委婉圓滑。你的文章哪怕我找人潤色了，也只是換了個說法，并未將你的風骨遮掩去。

    白秋夕緊緊握著她的手，渾身都在抖，jiejie，我理解你愛弟心切，也對我愛屋及烏。只是，我實在不需要你這么幫我。我只想要清清白白地，謀一份差事。jiejie盡可放心，我就是餓死自己，也不會虧待你弟弟。

    李春楣不明白她在生氣什么，幫她至此，她不領情，心里也有些慍怒，但還能不形于色。

    秋夕，事已至此，這份好意，你不想要，也得接下。

    白秋夕氣得要嘔血，jiejie，你有沒有想過，若是此事敗露，李家何如？白家又何如？

    李春楣也摔了袖子，陰陽怪氣道，meimei放心，我此次回去，絕對會把你們白家摘干凈，日后就是李家株連九族，我也絕不攀扯你們白家，你就好好地當好這個解元，真心待我弟弟就好。

    李家的九族連著當今女帝，怎么株連九族？因此這話不是真心，既提醒了白秋夕，李家不會出事，又在嫌她不領情，還辜負李家的一番苦心，得了便宜還想賣乖。

    白秋夕深呼吸一口氣，手掌發(fā)麻，頭皮也開始發(fā)麻，她幾乎要昏過去，深呼吸幾口氣，才勉強開口。

    不知謄抄我試卷的，是哪位書法名家？

    李春楣的臉色好了一些，有些得意道：倒也不是什么名家，只是那人一手簪花小楷，頗得衛(wèi)夫人真?zhèn)鳎亲謱懗鰜恚绮寤ㄎ枧桶很饺兀秩缑琅桥_，仙娥弄影，又若紅蓮映水，碧沼浮霞。你的試卷內(nèi)容哪怕一塌糊涂，主考官見了那字，怕也忍不住想要給你判個甲等。

    白秋夕從湖心亭乘船出來時，頭還在昏著。

    桂榜發(fā)榜后，要舉行宴會，宴請內(nèi)外簾諸考官以及新科舉人。

    宴會之后，白秋夕找母親和jiejie收拾爛攤子，自己也繃緊了皮，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將自己關在院子里，拉著李春朝練字，因為李春朝也是一手漂亮的簪花小楷。

    白秋夕她毫無章法的狂草寫慣了，如今被這么拘著，日日夜夜地練字，練得想哭，想罵人也罵不利索，一開口就會把李春朝連同他的家人一起罵進去，只能哭著嚎。

    李春朝，我的命好苦啊，我不想練字啊，誰來救救我？李春朝，我真的......啊......命好苦啊。李春朝，我不想練字。

    哭得何其凄慘，嚎得何其傷心，生生哭嚎了三個月，練出一手頂漂亮的簪花小楷，和貼在皇榜上的如出一轍，和衛(wèi)夫人的名帖也毫無二致。

    別說是女帝或者秦時月，這些不相熟或者相熟的人，就是天王老娘來了，也看不出絲毫破綻。

    李春朝說得不錯，白秋夕錦心繡腸，但凡是她想要上心的，旁人需要幾年幾十年的功夫，她只需幾個月，就都能得其精妙。

    都說字如其人，白秋夕也分不清，自己有沒有借著這一手好字，重新做人。

    白瑾心為了她這檔子事，焦頭爛額，聽見她日日哭著嚎啕，越想越氣，都要抄起雞毛撣子打人的時侯，被白秋思攔下了。

    母親別惱，小妹就是想要躲著麻煩，但是麻煩總往她身上找，總歸咱們家摘干凈了，二皇女一黨的把柄也有了，小妹不是沒有分寸的人，若是借著此事，讓她收心，也不失為一件好事。

    白瑾心還是氣不過，她要是早些成器，又怎會讓李家的人不放心？使出這種動搖國本的手段，來給她鋪路。

    白秋意帶人拎著食盒去看她，剛一進院子，就聽到meimei的鬼哭狼嚎，差點給嚇得退出去。

    她身后跟著的白不悔，看人很準，面不改色，直言勸諫。

    主子，進去吧，別怕，三小姐見了您，就不敢嚎了。

    白秋意一臉嫌棄的，堵著耳朵，踏進了白秋夕的院子。

    白秋夕見了jiejie，頓時乖如鵪鶉，不敢再鬼哭狼嚎，滿眼淚花地看她，姐，我手疼......

    白秋意翻給她一個白眼，嘖了一聲，活該。

    又抓起她的手腕看，見她一手的深深淺淺大大小小的墨跡，拇指按住她手腕的墨痕，蹭了蹭，沒蹭掉，冷笑道：這不還沒斷呢嗎？吃完東西，趕緊練字，寫不死就往死里寫。

    白秋夕抱住她，不小心打翻硯臺，蹭了她一身的墨汁，撒嬌道：jiejie，我的命好苦啊。

    白秋意不是李春朝，不吃她裝可憐這套，揪住她的耳朵，不留半分情面，你還命苦？我和jiejie，跟著母親給你收拾爛攤子，我們苦不苦？

    白秋夕小嘴一癟，胡攪蠻纏，滿眼淚花，jiejie，jiejie，你不愛我了是不是？你最愛的不是我了是不是？明明我那么愛你，你怎么能這么對我？果然愛都會消失的是不是？

    白秋意絲毫不為所動，冷若冰霜，是啊是啊，愛是會消失的，早就不愛你這個惹禍精了。

    說著話，接過不悔手里的食盒，將天香樓的佳肴點心擺開，夾起一片醬牛rou，塞到白秋夕嘴里，閉嘴，吃飯。

    白不悔是從去邊關的時侯，才跟在白秋意身邊的，一起出生入死多年，她第一次見到白秋意這么開心，臉上的不耐，都鮮活生動起來。

    白秋意在大漠里冰霜刀劍的冷厲，到了meimei跟前，化成了和風細雨的溫柔。軟刺一般，看著鋒利唬人，摸上去是柔軟毛茸茸的，還帶著午后太陽的溫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