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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其他小說 - 地盡頭(1V1)h在線閱讀 - 第三十七章

第三十七章

    

第三十七章



    你又在任性什么?蔣興把燉盅放下,阿慈,你這個年紀叛逆點很正常,等過多兩年你就會明白我用心良苦。讀大學是人生大事之一,你必須聽我的意見。

    蔣慈深呼吸,我不是叛逆,我很清楚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是你不懂我,還不信任我。

    如果這次退讓,以后等著她的就是安排嫁人,相夫教子,穿所謂的綾羅綢緞在40歲的時候每天下午打足16圈麻將荒唐度日。

    想想都膽戰心驚。

    你真的跟你媽一模一樣的牛脾氣。   蔣興面前整盅糖水喝得見底,搪瓷勺子放進碗里聲音敲得清脆,你爸我這個歲數,每天還在堂口處理大小事情,你以為我貪做社團大佬好玩?我都是為了你,為了你能過正常人的生活,以后嫁個家底清白的男人富足一世。

    蔣慈嘴邊彎起一抹自嘲,家底清白,能看得上我?

    蔣興被問到語塞,瞪大雙眼怒斥女兒,你現在是嫌我生意不干凈了?我好吃好住供你讀貴族學校,每年給你中學的贊助費夠你復讀10次有余。你倒好,念書念到連感恩都不會了!

    我一開始就跟你說過,哪怕讀個普通中學都可以。是你非要選那種彰顯身份的高端學府,我被拒絕入學多少次,你比我清楚。

    蔣慈!蔣興一掌拍在茶幾上,震得屋內回響,我是你爸,你沒得選!

    我是沒得選自己父母,但我至少可以選自己喜歡的專業,我有權決定我以后要做什么!

    跟我講自由?你信不信我明天就安排你嫁出去!

    開口閉口就是嫁人,你怎么這般膚淺?

    那你喜歡做老姑婆?知不知道女人不嫁要在這個社會受多少白眼,老了病床前連個陪護的親人都沒。說句不好聽的,收尸都沒人來!

    我死都死了,還在乎這些?

    你不在乎我在乎,做我女兒只能由我話事!

    我不管你同不同意,總之我一定要讀金融!

    如果你敢讀,我連學費都不會幫你出!

    我好怕啊蔣慈氣得皺眉,你以為我最需要的是錢嗎,你拿錢來威脅我?

    你不需要錢?你現在身光頸靚你以為是靠發夢得來的嗎?千金小姐,你能靠什么賺錢,開著賓士去麥當勞賣薯條啊?賺一天都不夠你給停車費!

    蔣興盛怒難掩。好說歹說卻連半個字也未能入蔣慈耳內,他拔高音量回吼。

    那我就賣光所有首飾衣服,去借錢去打工又如何?你真以為我稀罕那些身外之物,沒了四輪車我就沒腳出門了嗎?

    蔣慈覺得再也沒法跟他溝通,油鹽不進的復古老人。

    蔣慈,你是不是要氣死我!

    蔣二爺,你才是要氣死我!

    兩父女仿若仇人見面,雙雙激得面紅耳赤。蔣慈連糖水都沒吃,無視蔣興在自己身后吼著你有本事從明天開始不要花我的錢,甩了書房的門快步走回自己房間。

    她氣憤踢掉腳上拖鞋,兩只白色鞋子無辜甩出弧線跌落,見證蔣慈憤懣仰躺到床上,胸口起伏怒火。

    整天只知道嫁人嫁人,聽話聽話,她是狗嗎,是他蔣興豢養的寵物,是堂口馬仔還是泊車小弟?

    她是個活生生的人,有血有rou有自己思想。

    過往人生寂寥苦悶,唯有重復不斷的溫習,讀書,做題,考試,參加各種聽上去無聊透頂的比賽。她到底是為了什么?名列前茅的虛榮心往往稍縱即逝,只夠滿足一時三刻,隨后又要戰戰兢兢埋頭苦干,總怕有后來者狂妄居上。

    她不過是想蔣興開心驕傲罷了。自以為這些年的乖巧溫順足夠感動這副老骨頭,從此給她選擇自由,看來是自己過分天真了。

    蔣慈想起第一次抽煙那天。15歲的夏日熱得渾身冒汗,她走進那間士多,買了一包萬寶路與一盒火柴。煙霧嗆得咳出眼淚,被士多店老板娘嘲笑許久。

    學生妹,看你斯斯文文的,這么無聊來學人抽煙?

    老板娘親自示范,教她如何將煙咽下喉間,吸進肺里,再舒緩吐出。

    就是無聊,所以才要抽煙。

    這樣任人擺布的一生,難道不是無聊透頂嗎。

    父女之間為各種抉擇爭執過多少次,蔣慈自己數也數不清了。每每吵得你死我活,蔣興都會大條道理告誡她不要無病呻吟,不要不識好歹。

    她是蔣慈,是蔣興女兒,這樣衣食無憂的生活多少人盼也盼不來。總有人比她早吃幾十年飯,識得人生咸淡。

    她又懂得什么?

    蔣慈心里訕笑。現在甚至為了掌控她,連學費也不愿幫她繳納,拿這點錢來威脅她,未免把她看小了。

    真是父不知女,女不知父。

    物極必反,觸底反彈。她有多大的耐性去忍受無聊刻板言聽計從,現在就能有多大的執拗為自己所想拼命爭取。

    蔣慈從柔軟床榻坐起身,順手解開馬尾,準備泡個澡讓自己心情平復下來。起身走去撿回拖鞋的時候,視線落到臺燈下那個透明盒子。

    她定定然看著那把機車鑰匙。

    千金小姐,康莊大道你不走,約定俗成你不守。任性的代價,你能否支付得起?

    能。

    我一定能。

    那日爭執得太大聲,連樓下傭人事后都旁敲側擊暗示蔣慈,兩父女哪有隔夜仇,主動給二爺道歉好下臺。蔣興已經連續幾日都沒回家,蔣慈反而覺得這樣最好不過。

    她從來不過問蔣興在外的一切。兩父女保持距離,免得一言不合又在家里搭臺唱戲,演一出你死我活。

    只是不知為何,何靖也忙得沒了蹤影。那夜纏綿之后,第二天他送蔣慈回家,把機車備用鑰匙留給她。

    你還在家住,車子先放我那邊,哪天你想玩車就過來騎走。再過兩個月等你上大學了,它就任你處置。

    何靖告訴蔣慈地址,她點了頭,沒有拒絕何靖提議。

    他確實是個體貼男友,深情浪漫,事事以女友為先。聲音低沉溫柔,在蔣慈耳邊輕輕示愛,似薄弱電流掠過鼓膜,心頭酥軟。

    這種古惑仔,果然很蠱惑。真不知道自己到底喝了多少他灌的迷魂湯,才會得了這番甜蜜的相思病。

    這款是最新出的口味啊

    蔣慈從腦里回神。會考成績出來之前,她有足夠多的空閑時間。不想江叔啰嗦跟隨,一早吃完早餐便換了簡單的灰襯衫白褲子,偷溜出門,約陳思敏到戲院看電影。

    此刻陳思敏拉著她的手臂,興奮朝街邊透明櫥窗的一副雪糕海報指去。

    阿慈,不如我們試試啦。

    這款一看就好甜,我不是很想吃。你去買吧,我在這里等你。

    陳思敏點頭,推開門便進了雪糕店。蔣慈站在路邊,感受驕陽似火烘得全島熱浪逼人。她隨手挽起長發,用發帶扎起馬尾。

    一臺白色小車從路尾勻速駛至蔣慈左前方停下。她掃了眼車身,灰塵仆仆,車輪黏著干涸許久的點點泥漬。

    后門打開,一個中等身材的男人下車。他一身黑衣,深色皮膚繃在緊身T恤下粗獷結實。頭發硬短,鼻梁粗直,眉睫過分濃黑。

    好像是個中東人。但又有幾分華人輪廓,說不定是個混血兒。

    反正與自己無關。

    蔣慈蹙眉,轉頭移開視線,沒有打算繼續留意。下一秒,她的腰間突然被堅硬物件抵住,還未反應過來濃烈汗味從腰脊貼上鼻息。

    蔣小姐,我想邀你游車河。

    標準廣東話,在這個仲夏時節仿似一桶冰水兜頭淋至腳底。

    蔣慈渾身緊繃。心臟從胸腔跳到喉間,顫抖開口,你是誰?

    槍口用力往前摁進蔣慈腰間,壓得生疼,你識趣點上車,我可以讓你少受罪。

    手槍擋得嚴實,男人整個前胸貼在蔣慈纖薄后上,威脅聲音自肩側傳來。

    路邊行人只覺得這兩位姿勢過分曖昧,光天化日下黏得如膠似漆。仔細一看還是個鬼佬,現在年輕女孩的審美真是越來越多元化。

    他推著蔣慈往前走。蔣慈不得不邁步,看著那扇打開的車門離得那么近。三步,兩步,一步,她的手快要握上門框。

    要不要逃跑?怎么逃跑?還是大叫救命?附近會不會巡街警察?

    緊繃的腦神經胡亂運轉,太陽炙熱,落在手臂皮膚上蒸騰出汗,蔣慈卻絲毫感受不到溫暖。

    你就不用想怎么逃了話剛落音,她被用力推倒,跌落車子后排。撲在座椅磨薄的皮革上讓蔣慈吃痛,還沒反應過來便被捂緊了嘴。

    小腿被人粗魯屈起壓住,驚恐間聽見車門關上的聲音。

    她死定了。

    綁起來。

    車子啟動,蔣慈雙眼被蒙上一圈黑布,手腕被折到身后,冰涼手銬直接鎖上。

    她顫抖著發出質問,你們是誰,你們到底要干什么!

    封箱的大塊膠帶貼上蔣慈嘴唇。問題出口,并無任何回應。汽車轟然遠去,行駛間發動機與車輪低沉運轉,像極了她逐漸因恐懼而沉寂的心跳。

    陳思敏排完隊從店里推門而出,就看見蔣慈被一個男人推了上車,動作粗魯至極。車門瞬間關上,陳思敏下意識大聲喊著阿慈,結果車子揚長而去。

    白色雪糕墜落在地,瞬間融了一圈黏膩奶甜。陳思敏站在路邊怔圓雙眼睛,臉色煞白,嘴唇顫抖,眼淚驟然簌簌而下。

    阿慈,阿慈出事了。

    她收起所有驚懼,強壓失控的緊張在路邊攔了輛taxi,打開車門焦急鉆上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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